作者:妾在山阳
几人在后面狂追:“——别告诉峰主,我们就是在松土!”
*
黄符道人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这一届的弟子事情怎么那么多!
他站在殿中央,沉下脸,不怒自威,怒瞪瑟瑟发抖的几个人:“松土?大半夜不好好呆着,你们跑出去给灵圃松土。”
几名修士快哭了,看峰主的样子,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又见规规矩矩站一边的裴景,顿时怒火中烧,他们不好过,这小子也别想逃。
“峰主!我们都是被他陷害的!”
“就是他骗我们灵圃下面埋着法宝,勾引我们去挖的。”
“没错,张一鸣先动的手,我们去的时候灵圃已经被挖了一半,他手腕上那个镯子就是在灵圃挖的。”
黄符道人气得脑仁疼,这群兔崽子反了天了。
裴景看的是哭笑不得,他知道这几人呆,没想到能呆到这个地步。这不是自掘坟墓吗,一口咬定松土可能罪名还轻一点。
黄符道人瞪裴景一眼:“拿来!”
裴景乖巧地把手腕上的镯子取下,拿给黄符道人,一脸茫然说:“我这镯子不是在灵圃挖的啊,我根本就没跟他们说这镯子的来历,他们诬陷我。”
说着,委屈了起来。
黄符道人一拿到镯子就愣了。
镯子内水系灵力浓郁纯粹。他靠近,细看,果然,镯子内侧,三个字龙飞凤舞,潇洒绝伦。裴御之。
黄符道人顿时手一颤,眼眸如刀落到裴景身上:“你这镯子哪来的?”
裴景一头雾水挠头:“啊?我、我刚来迎晖峰第一天就迷路了,遇见了一个穿白衣服的师兄,是他带我到主殿的。中途又跟我说了不少话,最后离开前夸我骨骼奇佳,心性可嘉,就把这枚镯子送给了我。说是赠与有缘人。”
这大概就是,真正的我夸我自己了。
黄符道人心大惊,狐疑:“真的?”
“千真万确。”你尽管去找他对峙。假的算我输。
裴御之居然来了迎晖峰?还对这个小弟子青眼相看?
黄符道人握着镯子的手都颤抖,半信半疑,还是把镯子还给了裴景。云霄裴御之,不仅是天神一般的存在,更是一百零八峰的信仰。
“你要是说谎,看我怎么教训你!”
黄符道人毫无威慑力地警告裴景。
然后重新看站着的一群弟子,换脸一样,眼睛瞪圆,阴森森的。
“诬陷同门弟子,罪加一等!你们那么喜欢挖土,就留在那里照看灵圃吧——我让你们挖个够!”
几名弟子把裴景在心里翻来覆去骂了个遍,却又不敢违抗峰主的命令。苦着脸,悲惨兮兮:“是。”
裴景在峰主背后,朝他们微笑,他是真心实意地同情着四个倒霉蛋。
但这笑容在几人眼中讽刺意味十足,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裴景对黄符道人的决定没太大意见。企图窃取宗门东西,本就心性有问题,也该好好磨一下。种田种久了,人会变的清心寡欲。
而不出他所料,黄符道人真的写了封信送往天堑峰。
陈虚看到信后,整张脸都抽搐,裴御之能把自己夸成这样也是厉害。他御剑来了迎晖峰,影藏气息,谁也没察觉。
彼时院子里另三人都以睡下,裴景设下一个结界,邀他进来。
陈虚左看看右看看,幸灾乐祸道:“能在云霄找出一个没有一点灵力的住所,也是不容易。黄符道人为了折磨你真是煞费苦心了。”
裴景坐在石凳上:“我让你来是说风凉话的?”
陈虚把黄符道人的信递给裴景,道:“我看你要怎么回。”
裴景拆开信纸,果然又是黄符道人那扭扭曲曲的字。
不过这次比上次写在纸条上的好了很多,大概因为收信人是他,所以特别慎重吧,甚至措辞都分外恭敬,看得他哭笑不得。
裴景用手握住笔,笑一声:“还能怎么回,当然是先把自己夸一顿了。”
他边写边说:“张一鸣这小孩灵根虽然不出众,但是心性善良,谦虚知礼,模样也是端端正正,加以培养必成大器,你可要替我好好招待啊。”
陈虚被他的不要脸气笑了:“你这是入世?当初还赶着我走,不想让别人以为你有后台的吗,这就变卦了?”
裴景转着笔,道:“我只是给他提个醒,让他别刁难我而已,没打算叫他另眼相看。”
“你裴御之亲笔要求招待的人,他还能不另眼相看?”
裴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后面又加了几句:“那就叫他不要过分干预我吧。把我当成普通弟子。哦,对了,换地方是最重要的,我要住到楚君誉身边去。”
陈虚等他磨磨蹭蹭写完。
临走前,不厌其烦:“迎晖峰的灵圃你毁了就毁了,其他出格的事就不要再做了。”
裴景笑骂:“你烦不烦,这些话要说几遍”
陈虚骂一声:“我说一万遍你都不会听。”
第二日早课的时候,裴景安静坐在桌前,无视那几人恨得牙痒痒的目光,笑得纯真灿烂,视线就一直在楚君誉身上。以后他们就是室友了,他就不信他还治不了一个小屁孩。
长老教导完如何引气入体的课后。
黄符道人就走了进来,他神情特别复杂,看了裴景一眼。
怎么也没想到,天堑峰居然真给他回信。他紧张惶恐得手抖,差点拆信都拆坏。而信的内容,叫他整个人都梦幻。裴御之是未来掌门,他虚长百岁也没用,按辈分得喊师兄。
所以,裴师兄真的青睐这个入门三天就闯祸不断的兔崽子?
想到这,他颇为可惜地看了一眼楚君誉。把明珠当鱼目,把鱼目当明珠,裴师兄这怕不是修炼之时,不小心把眼睛弄坏了吧。
当然,这话他没敢说出来。
黄符道人咳一声,把昨天的事情简单交代。再次批评那几人后,慢吞吞到:“张一鸣及时发现,上报于我,保住了大半灵圃,算是将功补过了。我们既往不咎,该属于他的还是属于他,以后就换回本来该去天中天,以后也不用照看灵圃了,和其他正常弟子一起,完成其他任务吧。”
众人惊愕,纷纷转头,看向主人公。
在各种羡慕、打量、咬牙切齿的目光。裴景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眉清目秀,特别讨喜:“多谢峰主。”
他就说嘛,自信就完事了,他运气不会那么差的。
楚君誉对于突然多一个室友,一句话都没说,甚至没回过头看裴景一眼。
下午时分,外出狩猎。裴景坐在云鹤翅膀根处,这是一个临风口,非常帅又非常不要命的地方。除了他没什么人敢坐。怀里揣着一堆昨晚发现的清甜的果子,裴景等啊等,终于等着云鹤飞过田圃。
云鹤低飞,裴景都能看清那群人幸苦劳作的样子,背上扛着水,汗都打湿了衣服。天不热,但是太阳照久了,还是让人口干舌燥的。
啧了一声,裴景非常热情地跟那上回领头嘲笑他的李姓修士挥手。
李姓修士见他险些气歪鼻子,转过身,眼不见心不烦。
云鹤在迎晖峰内飞的特别慢,慢到裴景还有空去调戏一下他。
“哟,李兄,你怎么留了那么多汗啊。累了半天了吧。饿不饿啊,你饿的话,我吃给你看啊。”
李姓修士:“滚啊——!”
裴景又咬了一口果子,果子是红的,汁水也是红的,染得他的唇更红了。玉冠束发,蓝衣翩翩,云鹤飞过苍穹,吉光片羽,他笑起来,意气风发。
气得灵圃里几名修士心脏肺都在隐隐作疼。
裴景看日头还挺高,颇有兴致吟诗道:“我给你们念诗打气,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念到一半,下面的人没被气死,他自己先笑起来。
而这时云鹤出了迎晖峰,展翅腾空,浮云拨日。
清风铺头盖脸,太阳就在尽头。
裴景头发被吹的往前飞,遮住眼睛,他人都一呆,这什么妖风。
要死了,他当初还在玄水镜里嘲笑他们大惊小怪,怎么没人告诉他,这鹤飞的那么快啊。现在他连拔毛的兴趣都没了,只想赶紧落地。
他伸出手理头发,偏头大声问旁边的人:“我们还有多久到啊——!”
“半个时辰。”
裴景哀嚎一声:“……”这路没法走了。他想念他的剑。
在云霄隔壁的山脉猎妖于他而言简直就是小孩子办家家。
匆匆敷衍了事。
裴景莫名其妙就和一个不认识的人走到了一起,找半天都没找到楚君誉。只能散步一般,随意和他扯。
同时,裴景问出了一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
“我怎么感觉,你们对我的意见的都挺大的。我被罚种田,一个个上赶着来嘲笑我。为什么?”
和他走一起的是个身形瘦小的修士,瘦小修饰苦不堪言,却不得不答:“这个我也是瞎猜的,你别放心上。我们一起拜入云霄的,大家都认识,毕竟都是经过重重关卡,层层历练才脱颖而出。大家来自五湖四海,虽说灵根不同资质不一,但起点却是相同的。你就不一样了。我们暗中问过了,没人对你有印象,你根本就没参加过选拔,你是直接入外峰的。”
“大家都是年轻人,凭实力服人,就看不惯你这种凭关系进来的。”
裴景嘴边的笑容僵住:“……”
合着他有后台的事情早就暴露了?大意了……
瘦小修士暗中偷偷打量着他,确定他没生气后,才舒口气,慢慢道:“还有选房的时候。你直接就抽中了天中天,要说没暗箱操作,大家都不信。但你是个傻的……”瘦小修士卡一秒就发现不对劲,马上改口,赔笑:“但你玩心重,非把纸撕了玩,惹怒峰主,才被罚的。”
裴景沉默很久,叹口气:“了解了。”
原来那些在他看来黄符老头刁难他的事,在这群愤世嫉俗的小弟子们看来都是偏袒。
不过说句实话,这瘦小修士也没错。人人都以为他有后台,他也确实有后台。
只不过这个后台是他自己罢了。
第11章 目的
猎妖结束后,裴景总算可以搬离了那个没有一点灵气的地方了。
天中天别名修雅院,落在一丛竹林之间,沿山径行,一路都是奇珍异草。竹林间白雾氤氲,风起一阵阵叶海涛声。有鸟雀掠过,在月光照耀下,落下白羽,掠影浮光。
为他引路的,还是原来那个劝他潜心修炼的师姐,若有所思笑道:“你真是我这几年见过的最特别的新人了。说你倒霉也不是,说你幸运也不是。”
裴景道:“应该还是幸运的,毕竟遇到了贵人。”遇到我自己。
师姐笑了笑:“说来也是,命中的贵人,也算是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