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妾在山阳
其余人看戏模样,却只觉得好笑。
季无忧呆愣愣地说:“没有,我不是乞丐。我把师傅跟丢了,找不到回去的路。”
“找不到回去的路?所以浑身上下都是泥巴,几天都没洗澡。”
季无忧苦恼地皱眉,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人笑道:“那怪不得,你身上总有股味道,怪难闻的。”
大概在他们看来,弱者的自尊都是可以随意践踏的。
“当时他从人群里钻过去,我是自己绕开,就是被臭到的哈哈。”
季无忧傻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跟着他们一起笑。就像在村子里,那些小孩扔他石头,骂他傻子,他要是笑了,那些小孩也会笑,这样在别人看起来,就像他们在做游戏。
只是这一回,效果不一样。
他笑起来。
另几人却没再笑了。
有人嗤笑一声,道:“真是个傻子,骂他还能笑出声。”
“跟傻子呆久了会不会也变傻?”
“哈哈哈,你这问题问的好。”
几人加大步伐,刻意甩开他。
留下季无忧在原地,更无助了。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在所有人看他的时候,他紧张到说话都小心翼翼,就怕惹他们不开心。但是好像,他还是搞砸了。
“没意思,还不如一起骂骂张一鸣。”
“毕竟张一鸣能骂的东西太多了。”
“又狡诈又阴险,人嫌狗憎,什么时候天降正义,把他收拾一番吧。”
“我是不想收拾他了,巴不得别再见到这瘟神。遇到就没好事。”
“哈哈哈哈,人见嫌。”
花草浮动余日的金辉。
夕阳晚照。上阳峰最美的黄昏时分,季无忧却像往常感觉到了很深的孤独和饥饿。饥饿的感觉与生俱有,伴随了他很久,孤独却是他近几年才学会的词。应该是孤独吧。整片天地剩下自己一个人。他低头,身上是刚换的衣服,很干净,所以衬得他皮肤有点黑。指缝里泥巴是怎么也洗不干净。但他闻了一闻,没有味道啊。。
裴景在第二层的长廊上目睹了一切、也听清楚了一切。
只觉得有些荒谬。
这是《诛剑》里没有的情节,应该是世界自动补全,毕竟一本升级流小说,主角再憋屈也憋屈不到这个地步啊。
他手握着他的灵鼠,缓步下了楼梯,走到了光影中那个迷茫落寞的少年身边。
还是个小胖子的季无忧,悲伤起来也不可爱。
裴景看他就像看手里的灵鼠,又怂又可怜,懒洋洋笑道:“天都快黑了,你还不走吗?”
季无忧回头,就见黑色衣服的少年倚在楼梯口,黑发一根木簪束起,笑容灿烂明媚,风过,带来一种草木般皎洁干净的香。
他呆呆地:“啊,是你啊。”少年身上明亮的感觉唤起了他心里另外一种情绪,那是他还不知道这叫自卑。把手藏进袖子里,季无忧往后躲了躲。
裴景道:“对呀,是我。你是不是应该该感谢我,让你在擂台上把该揍的人先揍了一遍。”
季无忧傻眼:“啊?”
裴景偏头,朝他笑了一下:“就刚刚那个阴阳怪气骂你的人,犯不着气,他说你两句,你揍了一顿,不亏。”
季无忧也憨憨傻傻笑起来。
笑到一半,他后知后觉:“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裴景道:“我叫张一鸣。”
季无忧差点没站稳,从回廊边的台阶上摔下去,扶着柱子,眼睛睁得很大:“张张张、一鸣。”
裴景歪头:“正是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季无忧:“……他们刚刚说的是你吗?”
“是呀,人嫌狗憎,恶毒阴险。我都听到了。”
季无忧怔愣:“可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你是好人。”
裴景笑出声:天魔血脉还未苏醒的主角还真蠢得可爱。
裴景道:“我当然不是那样的了。”
“那他们。”
“他们瞎。”裴景斩钉截铁地下结论,托着灵鼠往前走,说:“所以这么一群瞎子说的话,你为什么要放在心上。”
季无忧呆了会儿,傻笑了两声,再抬头,他眼睛里亮晶晶的:“你真好,我什么时候可以成为你这样的人?”
裴景差点被他吓到,手一用力,灵鼠被弄醒,发出叽叽叽愤怒的叫声。裴景神色有几分古怪,跟他说:“你不用成为任何人,做好自己,无愧于心就行。”
季无忧重重地点头。
裴景现在也不欲与主角多做接触。提着他的灵鼠,就回了洞府,他和楚君誉是同时入门的,洞府都相邻,奈何楚君誉闭门不开,把他拒之门外。于是裴景只能另辟蹊径,用一个铲子,在墙壁上凿出一个洞来。
洞还挺大。
凿完,能把头都探过去。
另一侧洞府中,烛火幽幽,一袭银白衣袍的楚君誉,盘腿坐在石床上,感觉到了响动,缓慢睁开眼。视线冷冷和裴景对上。
裴景僵硬了一秒,特别不自在,他这怎么跟个偷窥狂一样。
忙道:“我就借点光,现在马上给你补平。”
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凿壁偷光了。
于是幸幸苦苦凿出来的洞,他又幸幸苦苦填了回去。
楚君誉往后靠,发丝落在苍白的脸上,眼眸里含了其他的情绪,轻声说:“真蠢。”
第二日,吃饭的时候,裴景还是和楚君誉一起。上阳峰的食堂很大,许镜在人群中找半天,眼一放光,坐到了他们旁边。他是个人来熟的性子,不一会儿,已经把上阳峰上上下下的八卦信息打听得清清楚楚。吃饭的时候还一五一十,讲的津津有味。
“你们知道现在上阳峰除了峰主外最厉害的人是谁吗?”
裴景拿筷子戳米饭,说:“我。”
许镜:“……我认真的!你也认真点好不好!”
裴景心道我也是认真的,但还是很给面子:“愿闻其详。”
许镜满意了:“是位师姐,人称无痕仙子,现在已经是半步金丹的修为!整个上阳峰,容貌第一,天赋第一,实力第一,追求者也第一!以她的实力,早在五十年前就可以进内峰的,但是无痕仙子一直不肯进,你知道为什么吗?”
裴景:“愿闻其详。”
许镜:“因为无痕师姐怕一入内峰自己就道心不稳!”
裴景:“……内峰有吃人的妖怪?”
许镜意味深长笑起来:“没有,但依几位师姐们的说法,内峰有偷心贼。”
裴景被这土得要死的称呼乐到了,笑得差点用筷子把碗底插烂:“牛批,有趣,你继续说。”
许镜说到激动处,拍桌子,露出一丝嫉妒和叹息来:“听说过裴御之的名字没。”
裴景,乐不下去了:“……”
楚君誉,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这裴御之就是藏在内峰的偷心贼,上阳峰的师姐们都说,不能多看他一眼,一见就钟情,二见就倾心,三见就没君不行。无痕师姐见了两次裴御之,每一次回来都魂不守舍半天,再来一次,就要万劫不复了。”
可以的。很强。
看我会怀孕。
裴景:“……”
他可不可以拒绝那么土的外号,这要是被他师尊知道,他还要不要活了。
许镜道:“在迎晖峰的时候,基本没什么人谈论裴御之,因为大家都刚入门,什么都不了解,而现在啊,在上阳峰,真是处处可以听到这个名字。”
“云霄首席大弟子,问天试第一,光风霁月,一剑凌霜无妄峰。你们说,这到底得长什么样啊。”
裴景被夸的还蛮不好意思的,客气说:“也就比我现在帅个三分吧。”
许镜认认真真看他一眼,马上道:“那不还是没楚哥好看吗!”
裴景:“……”这小子是真的欠揍。他有点手痒。
许镜是个会察言观色,知道自己一不小心说了实话后裴景要打他,忙改口换话题:“不提这个。换另一个关于裴御之的话题,这是我在另一些师姐口里听说的。”
“她们说啊,裴御之是个断袖。”
“啪。”
这回碗底真被裴景戳烂了,发出清脆的声响。
吓得许镜一呆:“你怎么了,谁惹你了?”
裴景脸部僵硬地抽动了一下:“没有,你继续。”
许镜拍了拍胸口,才继续道:“推论也是有理有据的。裴御之要是真如传闻里说的那么优秀,爱慕者肯定无数,修真界女修都比凡间女子要洒脱,投怀送抱不成问题,我上阳峰内就有一位师姐直接写情诗到天堑峰,但是石沉大海!这么想,几百年,裴御之在外游历也罢、在云霄内修行也罢,得遇到多少送上门的女修。只是那么久过去了,他还是童子之身。云霄并不要求清心寡欲,有人说亲眼见过裴御之和好友间的相处,随行洒脱,肯定就不是禁欲之人。拒绝上百女修的求欢,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啊,志不在此。”
裴景:“……厉害。”什么狗屁逻辑。处男真是招谁惹谁了。有师尊在那里管着,他想风流也难。
许镜道:“听说他和问天试第二的凤矜陛下相爱相杀几百年了,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裴景:“……”
这句话要是搁凤矜耳中,估计必杀了他还要难受。
裴景把筷子放下,心平气和,很佛:“这种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事,你就不要去瞎打听了。我觉得我可以代表裴御之给出解释”
许镜往嘴里塞一块白菜:“为啥?”
裴景:“丑的人各有各的幸福,帅的人烦恼却是一致的。”
许镜:“……”
他又想起了云岚山脉里他被张一鸣这贱人摆的一道。
裴景:“他那么多年还是童子之身,可能是没遇到对的人。至于凤矜,谁会和一个弟弟相爱相杀。打就完事了。”
许镜:“啥叫弟弟,他们有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