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古玉闻香
这语调不比寻常,又高了一些,周围的人转头望了他们一眼,气氛顿时尴尬得如同结冰一般。
游似低下头:“……你生气做什么?我也没说他不尽力。”
文荆也垂下头,心烦气躁:“……”
游似似笑非笑:“你我说这些话做什么,回去之后我晚上叫你,你记得出来。”
文荆点点头,神色又正常了些:“闻人慕的好戏,不容错过。”
两人击掌为誓,游似抬头一望,立刻道:“你君师兄来了,我先撤。”
文荆不可置否,游似一阵青烟似的溜了。君衍之慢慢踱到文荆面前,挨着他道:“师弟又在同那游似说话?”
文荆缩了缩脖子:“没什么……他让我回去之后,半夜跟着他出去,看一场闻人慕的好戏。”
“……嗯。”
君衍之在袖子底下牵着文荆的手:“坐下来休息一下吧,你打坐也好,我帮你看着。”
“也好。”文荆点点头,连忙坐下来。
·
专心致志地打坐了两日,这晚半夜的时候,文荆突然醒来了。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尽管已经离开雪山,半夜的寒风却仍然叫人浑身发凉。文荆微微垂头,身上靠了一个人,颈项间传来君衍之均匀的呼吸。
他的心中轻叹,紧紧攥着拳头。怀里的人不知所以地轻轻挪动,又贴着他靠近了些。
这人已经筑基,本该不惧寒风,却娇娇弱弱的偶尔害冷。文荆忍不住探出手臂,将他抱紧了些,手又犯贱地摸了摸枕在肩上的脸,确保他没有冻僵。
肩窝里毛毛的脑袋动了动,君衍之一声不吭,乖乖躺在文荆的怀里。
两人像雕像似的,一动不动地维持着这个姿势。
天明时分,浓重的山雾中,青翠碧绿的群山若隐若现。
“到了!”
不知是谁一声轻喊,沉睡打坐中的弟子们慢慢醒过来。
文荆连忙与君衍之分开,晃了晃发酸的手臂,轻声道:“师兄,我们到了。”
夜色总能掩饰一切的窘态,如今望着君衍之的脸,反倒像没穿衣服似的一览无遗,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君衍之缓缓站起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拉起文荆:“终于到家了。”
“嗯。”
贺灵早已翻身下了墨玄。
急不可待地飞到自己的住处,大龟正站在悬崖边上往下看,目光刚巧落在巨大的墨玄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文荆将它抱起来的时候,它懵懂了许久,才终于弄明白主人回家了,小豆子似的眼睛紧紧跟随着他,片刻不移。
他给大龟装了一大盘东西,又急急忙忙地冲了一个冷水澡,坐在床上看着它吞果子。
君衍之今夜本想过来,文荆却支吾着推了。小别胜新婚,今晚是大龟和大蛇的时间,谁也不能来打扰。
在衡天门发生过的事情,文荆不想再思考,暂时就这么混着吧。
果不其然,巨蟒今夜也来了,却静悄悄地盘踞在窗外,似乎有些眼生、不敢进来。
文荆笑着将它拉进来,又摸蛇头,又喂它吃东西。巨蟒无声无息地在床上的角落里等了一阵,终于委屈地探过脑袋,与文荆紧紧贴在一起。
文荆早已被他挤到床沿,顿时被蛇脑袋顶得虎躯一震。他抱着差点掉下床的大龟,气急败坏地说:“你真以为自己在角落里么?床都被你占去七成了,还好意思装可怜?头别再顶了!我也要掉下去了!”
“咝咝——”
“咝咝什么?向里面挪一点。”
“咝咝——”
巨蟒缩着身体,不敢再动了。
文荆连忙抱起蛇脑袋,声音带一丝哭腔:“心肝宝贝小乖乖,我没骂你,嗯?我怎么舍得骂你?你挪进去一点,嗯?”
“咝咝——”
“乖乖,我真没骂你,别不高兴了,嗯?”
“咝咝——”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我再也不说你了,嗯?”
君师兄的事,他实在不想再想,就这么暂时冷静一下吧。
柳千陌意气风发,赶紧召集慧石峰所有人烧火做饭,又取出藏了几十年的好酒,为三个人接风洗尘。君衍之平素喝酒不多,只淡淡饮了几杯,贺灵与文荆却被人轮番灌酒,当夜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人仰马翻地闹了三日,日子终于恢复如常。
第54章 柳千陌:你们两个的事,我不想听
初秋一阵大雨,早已蓄势待发的寒意迅速蔓延,揉红了几片性急的霜叶。
段轩像鬼似的,冷不丁在文荆住处现身几次,冷眼看着他练剑,又无声无息地消失。文荆心想,段轩不骂人,便是无上的肯定,可以让人感激涕零。他不用提多高兴了。
终于,这一天练剑的时候,全身突然泛起一阵极度的暖意,灵气流转,似要将人爆裂开来。他连忙停下来打坐凝神,仍旧控制不住头部的痛楚。
不知过了多久,忽明忽暗之间,神识突然清明,全身如沐浴过后一般清新。文荆凝神,识海中突然形成一朵奇异的莲花。他顿时一喜,缓缓从地上站起来,身体不知比以前轻了多少。周围一只小虫飞过,连翅膀如何震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不用说,他已经成功筑基了!
要是以往,文荆肯定第一个告诉君衍之。他皱了皱眉,将不远处啃果子的大龟从地上抱起来,兴奋道:“我筑基了!”
大龟给他一张不明所以、别打搅我吃东西的脸。
文荆毫不在意,兴冲冲地抱着大龟来找柳千陌,禀报这个好消息。一路上,满山霜叶通红,山间白茫茫的,竟已经下了一场雪。
柳千陌表现地十分平静,笑了笑说:“过几天带你去玉容峰,记录在案,这几天主峰太忙。”
“出了什么事?”
“几十个弟子又发狂了,你君师兄被请去玉容峰救人,十几天没回来。”柳千陌坐下来喝了一口茶,面露疲倦,“你莫师兄也出了事,被你君师兄救好,前几天刚醒过来。”
文荆低头咽了咽口水:“现在是十月了?”
“你打坐筑基不知道时间,前几天刚下一场雪,都快十一月了。”
文荆茫然地望着地面。
“你怎么了?”
“没、没事。听说莫师兄也出事,我有点、难受。”
柳千陌笑着说:“当时是白天,他正和你古师兄在菜园子里忙活呢,突然便发狂起来了。刚巧你二师兄路过,一拳将他打晕,你古师兄受了点皮肉伤,一两天就好了。”
“……嗯。”
柳千陌拍拍他的肩膀:“你也别想太多,有你君师兄在,我们怕什么?就算几万个人出事,他也肯定先救我们。师父出了一趟远门,你筑基的事,等他回来再告诉他。”
“好。”文荆停顿一下,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多谢大师兄辛苦,我先去看看莫师兄。”
“去吧。”
文荆低着头缓步走到门口,却突然停下来,背对着柳千陌一动不动。
“你还有什么事?”
文荆挣扎着不知所措,终于转了身:“大师兄,君师兄他……我、我有点难以启齿的事,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柳千陌有些古怪地望他一眼:“什么事?”
文荆满腹心事,抬起头苦涩地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在横天门那段时间,夜夜与君师兄睡在一起,我、我……”
柳千陌黑了脸,打断他道:“你们两个的事,我不想听。”
“嗯?不、不是……”文荆眼眶发热,“你听我说……”
柳千陌挥了挥手,尴尬地清清喉咙:“你专心练剑吧,以后……别再对我说这种事。去吧,去看你莫师兄吧。”
文荆泄了气,心思烦乱地点点头:“……好。”
·
事情发展偏离原著轨道,让人焦心难受。
为什么莫少言会发狂?君衍之不曾经说过,会让慧石峰的众人无忧?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意外,或者有了什么变化?
文荆旁敲侧击,想从莫少言口中找出蛛丝马迹,却一筹莫展。
君衍之,是他们唯一可以信任、依赖的人。
越是如此,才越危险。
心中似乎像蛛网似的纠结不清,文荆不管不顾,一天到晚没白没黑地练剑。
从他的住处一眼便能望见远处的清虚子练剑的慧石,这一天他心血来潮,来到慧石旁向山中眺望。
站在一大片空地上,茫茫无际,天地间似乎只剩下手中的这把剑。
文荆使出一招“青松指路”,心中暗道一声“舒爽”!剑气划破长空,迷雾劈散,露出山谷间的青松白雪。这地方的景色果然比别处好了不知多少倍!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山石上悄无声息地落下一个人,望着慧石旁飞舞的人影。
眼望着文荆这样练剑,君衍之便不知为何有些害怕。继续这么练着,会不会有一天,师弟的眼中心中只剩下剑,把自己给忘了?
他捂着脑袋,脑中似有利剑划过,疼痛得闭上眼睛。
突然,他飞身上前,一把将文荆的剑夺了下来,低头不语。
文荆有些懵了:“师、师兄?”
君衍之的声音有些异样:“我刚把那些人治好,好多天了你也没有来看我……”他望了望文荆,声音缓和下来:“你筑基了?”
“两天前刚刚筑基,师、师兄太忙,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文荆心中打起小鼓,搓搓手道,“我给你做顿饭吧。”
“嗯……”君衍之反手握剑,将剑柄递给文荆。
“师兄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
晚饭过后君衍之没有走,躺在床上逗弄大龟,漫不经心地说:“今后我搬来这里,还是你搬去我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