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路苔生
大王把塑料飞盘叼回来,递到……卫屿轩手上。墨北讪讪地收回手,纳闷地说:“难道是嫌我力气小,扔得不够高?”
大王:“汪汪!”
卫屿轩噗哧一声笑了,手腕一抖,飞盘沿着一条弧线远远地飞了出去,大王和闹闹立刻嗷嗷叫着飞奔出去。
墨北说:“你先陪它俩玩,我去买水。你还需要别的吗?”
卫屿轩说:“我要可乐。”
墨北点头应下,穿过草地、绕过小树林,往小卖店的方向走去。
卫屿轩和大王、闹闹玩着抛接飞盘的游戏,又跑又跳的,很快就闹腾得一身是汗口干舌燥,卫屿轩这才觉得墨北去的有点太久了,有些诧异地把大王和闹闹都叫回身边,去接墨北。可是他把公园里几处售卖点都找了个遍,又连厕所都查了一遍,居然都没有发现墨北的身影!
墨北可不是不懂事的小孩,不会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自己跑了的。卫屿轩先给龚小柏打了电话,又追问公园的工作人员有没有看到过墨北,等龚小柏带人赶到的时候,卫屿轩已经急得要报警了。
之前卫屿轩询问的时候,那些工作人员还一问一不知地摇头,待看到龚小柏和他身后明显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跟班们的时候,这些工作人员就立刻变得格外热心起来。可是他们提供的线索纷杂混乱,这个说看见过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去湖边了,那个说看见过一个也是穿浅灰色外套的小男孩从东门走了,还有的说看到一男一女领着个小男孩去玩碰碰车了……
那么,现在的墨北究竟在哪里呢?
身下是摇晃的车厢,鼻端嗅到的是盖过了汽油味的腐臭味道,手脚都被捆着,嘴也被胶纸封得严严实实,墨北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运送垃圾的车厢里是什么样子……
墨北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歪着脑袋,努力让脸和一只烂柿子的距离尽量远个几公分。车身震动了一下,烂柿子义无反顾地糊在了墨北的鼻子上。
“……”墨北闭上眼睛,假装这一切都不存在,不存在,不存在……玛丽隔壁的柴狗子我操你大爷!呼,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柴狗子你个活着浪费空气的王八蛋!……如果怒气值可以具现化,驾驶室里的柴狗子一定已经被炸成了渣!
被绑架这种事,墨北不是没想过,可是想像跟现实总是有一定差距的。想像中是被人用沾了乙醚的手帕捂住口鼻,然后身娇体软被推倒;现实中是被粗糙大手按住嘴巴一声也发不出来,然后像被捏住后颈皮的小猫崽子似的让人三两下就给捆成了一团。想像中是一辆黑色奔驰刷地一下停在身边,车门一开,跳下几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把人掳上车,全过程不超过五秒钟,让路人连反应都来不及;可现实中是绣迹斑斑的垃圾车,身上沾着可迹污渍的男人单手将他丢进车厢,随后砸下来的是瓜皮果核卫生纸,他连屏住呼吸都来不及好吗!
再说了,想像是什么?那就是在脑子里活动的玩意儿!如果要把想像具现化,那为毛不是让他转眼变成二十岁,为毛不是让他长出金刚狼的爪子!为毛是要被绑架,还是被扔进垃圾车里这么不科学没美感熏死人的绑架!
一个刹车,又一团不知道擦过什么东西的废报纸砸在了墨北脸上,墨北这会儿只能庆幸嘴上还糊着胶纸避免了他与废报纸来个热吻。尼玛!这种想要含泪感谢上天的冲动绝对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征兆啊!
垃圾车静止了一会儿,车斗被人打开,刺目的光线照射进来,墨北含着生理性泪水看向冲他狰狞而笑的柴狗子。
第53章
一缕阳光照在墨北的脸上,他抖动着睫毛醒了过来,有片刻的恍惚,分不清自己方才是昏迷还是昏睡过去了,只记得失去意识的时候还是深夜。他本能地想动弹一下麻木僵硬的身体,却发现自己还是一动都不能动,从昨天被绑架到现在,柴狗子竟然都没有给他松开过束缚,手脚还是向后弯折着绑在一起,嘴上的胶布也没有被撕开过。身下的地板冰冷,但墨北觉得自己的鼻息都已经灼烫,显然是因为被扔在地上一整夜而发烧了。
墨北吃力地扭动了一下脖子,视线渐渐聚焦,看到对面的行军床上躺着一个人。墨北努力哼哼了几声,那个人坐了起来,摩挲了一把脸,冲着墨北不阴不阳地笑了两声。
墨北心里一沉,竟然是老山羊。
也不知道老山羊在那次血案中究竟保没保住命根子,反正看起来不仅苍老了许多,须发似乎也稀少了,唯有一双鼠眼还冒着精光。
老山羊慢吞吞地穿好鞋,先走到外屋去了,墨北听到洗漱的水声,过了一会儿,老山羊才又回来,用脚踢了踢墨北。被踢到的地方先是发木,接着伴随钝痛而来的是针扎一样的疼,这是僵住的血脉被唤醒的缘故。
看到墨北拧起了眉,老山羊笑了:“疼吗?”他愉快地又踢了几脚。
墨北努力用眼神和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意愿,不吃不喝他都能忍,可是人有三急……
老山羊很快就明白了墨北想干什么,他迟疑了一下,捻着下巴上的胡子,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伸出一只脚踩住墨北的小腹。
墨北愣了一下,随着老山羊那只脚越来越重的碾压,他明白过来,老山羊这是想看他出丑。
老山羊一边踩一边狞笑,五官越来越是扭曲,那双老鼠眼里透着快意和渴望。墨北的脸都憋红了,额头冒出汗水,可是生理上的状况有时候单凭意志力是无法控制的。老山羊直到看见一片水渍洇湿了墨北的裤裆,这才松开脚,大笑起来。
墨北气得晕了过去。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墨北醒过来的时候听到两个人正在交谈,同时感觉到裤子里一片湿冷。
交谈的人是老山羊和柴狗子。
柴狗子:“别他妈钱还没到手先把人给弄死了。”
老山羊:“我心里有数。话又说回来,姓龚的真能为着个外甥掏五十万?还不是他亲外甥,隔着一层呢。五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他舍得?”
柴狗子:“他要是拿钱,咱们就赚了,说出去龚小柏被威胁着掏了钱,他在道上也丢面儿。这五十万他要拿得出来,可也得伤筋动骨。他要是不拿,他媳妇家里就得乱,到时候他媳妇还能不能跟他过日子可就两说了。还有,他连自个亲戚都不救,那以后跟着他的兄弟出了事,还能指望他帮忙吗?这么一来,跟着他的人也得寒了心。”
老山羊:“嗯,不管龚小柏拿不拿这笔钱,都不好过。柴狗子,你还挺有脑筋的啊。”
柴狗子嘿嘿一笑,没接话。
老山羊又跟他说道了一会儿,一侧头,被睁着眼睛的墨北给吓了一跳:“呵,什么时候醒的。”
柴狗子过来捏着鼻子看看墨北,说:“发烧了。别绑着了,给他弄点吃的,这几天他还不能死。”
老山羊过来解开绳子,又在墨北身上踢了几脚,催促道:“别赖着了,起来起来。”
墨北默默忍耐着周身的刺痛,半天才勉强爬了起来,被老山羊拎去灌了一碗方便面,然后就又给捆了起来,不过这次手脚都放在前面。这次倒是没有封住他的嘴。
墙边的地板上,墨北忍受着寒冷和自己身上传来的气味,垂眸静坐。
老山羊行事恶毒阴损,若是单纯地挨饿挨打,墨北其实并没有多害怕,最多一死而已。可是逼迫他失禁,事后还不能清洗,这就是在精神上心理上的侮辱,让人产生无法自控的羞耻感。如果墨北真的只是个小孩,情况或许还好些,可要命的是他芯子里却是个成年人,因而这种羞辱对他的影响也就格外严重。
“放弃无用的自尊心才能得到更大的快乐。……你要做的,你能做的,只有服从。……觉得难堪?觉得羞耻?不,你应该把这些感觉都放弃掉,你的所有感觉都交给我。……我允许你从这些卑贱的行为中得到快乐。……以后你只能为一件事感到羞耻,那就是没有完成我的命令。……做我的仆人,把你的全部都交给我,是真正的全部,从身体到意志,从生命到感情,毫无保留地交给我。你再也无需为任何事情烦恼,因为你的主人,我,会替你处理好一切。你的主人,我,会保护你。你的主人,我,会给你安全感,会给你世间最大的快乐。……”
墨北全身都在轻颤,那个熟悉的声音催眠一样不断在耳边回响,他几乎要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现实。
柴狗子和老山羊发现了他的异样,但都以为他是因为发烧引起的颤抖,谁都没放在心上。这会儿俩人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一个躺床上睡觉,一个坐椅子上看电视。
此时龚小柏家里愁云密布,昨天天黑之前龚小柏还没能找到墨北,便当机立断报了警,同时把事情告诉给了家人——只瞒着姥姥和墨洁两个人。墨向阳和孙丽华连夜赶到云边,因为不敢让姥姥知道,就都住进了龚家,一家人都是整晚未眠。
家里人固然是为墨北的失踪而焦虑,卫屿轩更是难过自责得几乎无法自处,毕竟墨北是跟他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不见的,要追究的话他也无法推卸责任。
孙丽华已经急得哭了好几场,不得不拿冰块敷上肿胀的双眼,当面虽然还能忍住不埋怨卫屿轩,但已经脸色很难看了。卫屿轩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另外他也舍不得离开龚家,希望能第一时间知道墨北的消息。
当一封绑架信被裹着石子砸在龚家的玻璃上时,众人都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墨向阳说:“丽华,咱家有多少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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