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影谷
可白色衣物上的泥渍,哪是能如此去除的。
泥渍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被搓揉地连成了一片。
脏得更厉害了。
苏少眠跌坐在地上,看着自己衣摆上的这些泥渍,终于忍不住俯下身,开始失声痛哭起来。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眼眶中滑落,顺着雨水慢慢滑下,最终混杂在满地泥水里,消失不见。
为什么……
沈澜洲,为什么……
你若喜欢他,何必来招惹我?!
你若喜欢我……你怎能与他做那种事?!
苏少眠跪在地上哭了许久。
他想起之前从浣花派的女弟子口中听到的那些关于叶呈和沈澜洲的话题。
她们说叶呈与沈澜洲是“那种”关系。
她们说叶呈与沈澜洲早已经两情相悦,月下花前。
她们说正道和邪道只是表面敌对,其实两方魁首早已经滚到了一张床上去。
她们说沈澜洲风流放荡,为了活命连身体都可以付出,竟那样使计勾|引叶呈。
她们说沈澜洲心机深厚,一心只想收服武林,为此设计勾引正道魁首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们说……
苏少眠从前从不把这些零零杂杂的流言当真。
他觉得她们都不过是随口胡说。
可现在……他不得不信了。
苏少眠在泥地里坐了许久,才终于恍恍惚惚地爬起身,脚步踉跄地往回走去。
雨还在下。
刚走了几步,却突然听到了几声熟悉的女声。
苏少眠听了一耳朵,是浣花派的女弟子们。
众弟子正聚在一起聊天。
她们功力多不怎么样,因此并未在第一时间发现几步远外的苏少眠。
苏少眠听到她们正在聊沈澜洲与叶呈的话题。
八卦大概是人类的天性,女弟子们聊得叽叽喳喳的,分外激动。
“今天早上沈教主那个模样,昨天夜里一定……”
“真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真的是这种关系,我之前还以为是你们胡说的。”
“这哪里有胡说的,我们早就说了。那沈澜洲什么身份?魔教教主、邪道魔头。叶呈什么身份?正道魁首。按理来说两人应该是仇深似海、一见面就只有你死我活。可是你看实际怎么样?叶呈抓到了重伤的沈澜洲,不仅没杀他,还日日好吃好喝的供着,除了那聊胜于无的镣|铐,哪里有敌对的样子?”
“对啊对啊,而且我还听说叶呈刻意向天山飞鸽传书,说并不准备斩杀沈澜洲,让天山派通知其他门派,以后沈澜洲会有他看管。你们琢磨琢磨,这像是没事的?”
“嘿嘿嘿,不过沈教主和叶前辈都生得那样好看,他们在一起也好。以后正道与邪道没准就不会再交战了。”
“你想得容易,那沈澜洲城府极深,万一他有意利用叶前辈,这正道……”
“如果这么说的话,一开始也有可能是叶前辈逼迫沈澜洲的呀。沈澜洲重伤未愈、又镣|铐加身,若叶呈想做些什么,他根本反抗不了啊?没准就想着还不如将计就计……”
众弟子叽叽喳喳地讨论不休。
苏少眠本只神志恍惚地听着,听到最后几句的时候,却突然一个激灵。
苏少眠原本黯淡至极的演技瞬间亮了起来。
对,可能、可能澜洲他并不是自愿的……
他现在又打不过叶呈,如果叶呈想做什么,澜洲能有什么办法?
对!一定是这样的!
一定是自己误会澜洲了!
澜洲他、他并没有不喜欢自己。
不行,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
我不能再把他那样扔下一次。
苏少眠眼里的火光终于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他跌跌撞撞地转身离开,朝沈澜洲的房间方向跑去。
澜洲、澜洲。
苏少眠在心里念到,脚下飞快地跑着。
终于,他看到了熟悉的院落、熟悉的窗台。
澜洲就在那里,只要自己去与他问清楚,就可以、就可以……
苏少眠眼中火焰愈燃愈盛。
他急急地抬步朝前走去。
可这脚步刚迈出,屋内传来的一声声音就让他瞬间僵立在了那里。
苏少眠的脚步瞬间就停了下来。
苏少眠瞬间如遭电击,浑身僵硬地站在了原地,一脸不可置信地听着这些声音。
那是怎样的声音?
苏少眠一时无法形容。
似是含着极度的痛苦,又似是含着极度的愉悦。
明明每个声音里都是颤抖的泣音,偏偏尾音里又满是含笑的低喘。
一声又一声,或高或低。
分明是……心甘情愿的勾|引。
这声音、这声音分明是……沈澜洲。
苏少眠不可能听不出来。
可……这真的是沈澜洲?!
苏少眠瞪大了眼睛。
他想起从前。
苏少眠向来最喜欢沈澜洲的声音。
沈澜洲实在是天生生了一副好嗓子。
男人的声音低沉又有磁性,不带笑说话时气势惊人,满是天生的威严自生,让人一听他的声音,便会心甘情愿地去臣服;带笑说话时却又温柔得厉害,简直像是春日里的绵绵湖水,波光粼粼、春色缭绕,让人一听便不由自主地生生溺毙在其中。
苏少眠喜欢沈澜洲这嗓子。
沈澜洲每次用那副嗓子与他说话,都给他一种情深入骨的感觉,让他觉得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好,让他抓心挠肺、小鹿乱撞地想与他在一起,想让他掌控自己的一切。
可现在……
这声音……
原来同样的声音,在换了种时间情景、换了种感情色彩之后,听起来竟会有这么大的不同吗?
这种每个语音语调、每个尾音低|喘中都含着勾|引的声音……真的是沈澜洲吗?
苏少眠呆呆地站着。
他突然觉得自己全身开始发冷,这种冷一直蔓延到了他的骨子里。
苏少眠突然想笑,却不知是想笑自己还是想笑沈澜洲。
自然是沈澜洲。
只能是沈澜洲。
因为其实苏少眠只需一抬眼,便能看到房间里面的情景。
沈澜洲房里那扇对着园角小花园的窗户,此时正大开着。
这个地方苏少眠其实是再熟悉不过,因为他曾在这个地方与沈澜洲相会过无数次。
窗外正对着的地方,有着一棵大树。
树木郁郁葱葱,枝丫横生,满眼绿意。
沈澜洲从前总是在这里等他。
玄衣男人有力的手臂曾虚扶在他的腰间,将他从窗外抱进窗内。
而现在,同样的地方。
玄衣的男人正坐在窗沿上,外衣已经解下,里衣也是一片凌乱。
在这个苏少眠曾被虚抱过无数次的地方,曾经需抱过他的那个男人,正被另一个男人拥抱。
白衣的男子双手紧搂着玄衣男子,正俯下身亲|吻着玄衣男子。
他们贴得那么近、那么亲密。
苏少眠听到沈澜洲含笑的低|喘,突然觉得在这里的自己显得十分可笑。
可笑得到了可悲的地步。
雨还在下着。
斜飘着的细雨毫无疑问地打湿了坐在窗沿上的沈澜洲的后背。
沈澜洲紧着一身单薄的玄色里衣,里衣与他散在背上的墨发皆被打湿成一片。
缠缠绵绵的,分外旖旎。
苏少眠看到沈澜洲紧抓在窗沿上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