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不夜天 第19章

经过刚才无比锻炼心脏的面见过程，李显还算是稳得住，他看着郑玘勉强笑了笑说道：“想起今天的功课还没做完，承保，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且先退下吧。”

承保略有不甘心的看了一眼郑玘身边的两个书童，他知道大王和王傅肯定有点小秘密，但是每次都不让他听，显然还不把他当成心腹。

郑玘察觉到承保的目光，转头也对书童说道：“你们伺候一上午也累了，先去吧。”

两个书童比李显年纪稍微大一点，正是活泼的时候，巴不得跑出去玩呢，闻言立刻恭敬行礼离开了，承保自然也没有留下来的道理。

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李显瞬间放松下来，跽坐在书案之前先是喝了杯水定了定神，然后就……开始发呆。

刚才事情发生的太快了，他的大脑基本上已经高负荷运转，现在终于放松了下来，大脑就开始放空了。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虽然整座周王府名义上是他的，但是这里对他而言其实就是个充满危险的牢笼，而唯一能够让他安心的也只有郑玘这里了。

郑玘知道他所有的秘密，在郑玘面前他本来什么样，也就表现出什么样就好了，所以哪怕郑玘逼迫着他学这学那，他也宁愿吃苦学习也不愿意让郑玘走，郑玘如果走了，他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郑玘本来手握书卷等着李显说话呢，从对方微白的脸色上来看就知道今天的进宫之旅想来不是那么轻松，也或许发生了别的什么事情，只不过……把人都遣退之后就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发呆这是什么情况？

郑玘等了好久等到他耐心消失，忍不住用手中的书卷敲了敲李显的头：“你跑我这里来就是为了来发呆的？”

李显恍惚回神，看着郑玘眼眶略有些发酸，却还是忍住了说道：“郑傅，今天我在娘子那里……看到了明崇俨。”

郑玘听了之后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的：“他啊，怎么了，他说什么了？”

“他说我面相不妥，你说他怎么突然冒出来了呢？这不对啊，不是因为他才导致李贤被废的吗？怎么这么早就冒出来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郑玘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当年他死的时候已经是正谏大夫了，虽然勋职也算不上很高，但是你真的觉得一个人凭空冒出来就会变成正谏大夫？那是因为之前他就已经入仕了啊，圣人的头痛病也是他医好的，你现在看到他也不算稀奇，还是……他做了什么？”

“他说我面相不妥，最主要的是，娘子好像因为他知道我不是原本的周王了，怎么办？”

“恩？”郑玘脸上变的严肃起来：“娘子怎么说的？”

李显仔仔细细的将他跟武后的对话说了一遍，郑玘看着李显半天没说话，李显本来还觉得自己临机应变做的不错，但是看着郑玘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怎么觉得……有点冷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李显：我是正常人，不跟那群妖孽比，我智商很正常好嘛？！

第27章 27

李显屏息凝神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他家王傅大开尊口：“说说吧。”

李显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你的反应为咩跟女皇陛下那么像？说什么啊？

郑玘看了正在抹脸的李显一眼说道：“你当时这么做，有什么原因？”

他到现在之所以还没直接掐死李显，主要是这位……还算不上太笨，反应能力不差，只是看问题还是有局限性，想来是跟之前的成长环境有关，现在看问题总算没有以前那么单一了，所以李显突然弄出这么一出，他相信这货肯定有自己的思量，只不过那个想法是对是错就很难说了。

李显抓了抓头有些迟疑的说道：“我只是想先打个预防针。”

“恩？”郑玘斜眼看他，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别说我听不懂的话。

李显立马换了一种说法：“就是先做个铺垫，虽然现在我做不了什么，但是以后说不定会弄出点别的东西来，或者是想起点什么提前布置一下，这样至少不会引起娘子怀疑……吧。”

郑玘不得不说李显的想法是对的，但是做法却并不十分合适，还是要教啊。

“不用想那么多，娘子知道你来历不凡，已经不会起疑了。”

李显一听就知道自己又没做对，不由得苦了一张脸：“可是……我已经这么说了，如果以后娘子问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办？”

“你还是不了解她，她不会多问的。”

“咦？”李显有些不信，谁都想要先知的能力，就算自己没有这种能力，身边如果出现了这样的人，也会牢牢的抓住，仔细询问，怎么会有人不问呢？

“说来……娘子也并没有十分相信你，她知道你是为了保命才这么说，你说的太笼统，还不够打动她，身居高位要的就是冷静以及出色的判断力，你真以为娘子是那种你随便说两句就能被唬到的？”郑玘一边给李显分析，一边也是在给他灌输一种思想，虽然对方的思想可能已经成型了，但是现在教能掰一点是一点吧。

李显想了想也发觉虽然他自我感觉良好，觉得在武后面前表现的不错，但是既然郑玘没看到当时的场面就这么笃定，想来肯定有缘故的。

“为什么呢？她信明崇俨不信我？明崇俨也没说什么啊。”

“你怎么知道她很相信明崇俨？”

“那个……不是记载了，帝后很宠信明崇俨？”李显有些怀疑的看着郑玘，难道历史又记错了？

郑玘微微垂眸轻笑：“他的本事也就这样了，帝后眼光好得很，明家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家族，追溯父祖也还算不错了，可就算是这样他终其一生所处的位置一直都是待遇很高的勋职，并没有担任过什么实职，你就该知道帝后二人对他是个什么评价了。”

李显眼睛一转大着胆子分析道：“大概也就是有眼色有点小聪明，但是没有什么大才干？”

郑玘点头：“所以这个人你不用太过去在意，他影响不到什么的。”

“怎么影响不到？”李显惊讶的看着郑玘，这事儿他都知道啊：“要不是因为他跟娘子说什么……太子……哦，那个时候的太子应该是六郎，他说太子无天子之相，所以才引来六郎的忌惮，如果他说话不管用的话，六郎为什么会非要杀了他？”

郑玘挑眉看着李显：“你觉得是武后相信了他的话才导致太子被废？”

李显刚想说难道不是吗？不过他相信他家王傅肯定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么个问题，一定有哪里不对。

他不回答，郑玘也不说话，李显现在需要的不是手把手的教，而是引导他让他自己去思考，他说得再多，也不是李显的，他又不可能一辈子跟着这位王爷，能做的也就是把他教的更识时务一点，笨一点没关系，他对武后的敬畏之心很重，至少不会让他惹出大祸，如果真的是一个十分聪明但不知天高地厚的……那两位太子就是他的前车之鉴了。

李显咬着手指想了半天说道：“难道……他也跟现太子一样……惹了娘子厌弃？所以哪怕他被废了娘子也要逼他自尽？明崇俨……只不过是这一切的导火索？那他是真的看出来了，还是随口胡诌？不不不，在娘子面前他肯定不敢乱说，所以要么是他真的看出了几位皇子的命运，要么就是……他审时度势，揣摩上意所以才敢说这个话，而且他是跟娘子说的而不是圣人，可是我记得他说的是……李显和李旦都有天子之相呢？”

“因为他不确定。”郑玘终于是开口了：“比起之前两位太子，这两位都有些名声不显，娘子也没有偏向谁的意思。”

“不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李显一脸奇怪的看着郑玘，他的历史是不太好，但是这样的古代常识还是有的。

“那你数数大唐自开国以来，哪个圣人是真正意义上的嫡长？”郑玘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李显顿了一下想了一想好像……还真是哎，李世民……他是把哥哥给砍了，然后自己成了嫡长，现在这位纯是因为李世民喜欢，要知道这位登基的时候，他的哥哥李泰可是还活着呢，更何况，李泰和李恪是前后脚薨逝的，明面上看没啥问题，实际上谁知道呢。

所以明崇俨很可能是说不准谁会成为太子，于是他才说两位皇子都有天子之相，反正他得武则天宠爱，这个时代的贵族皇室也没那么高高在上，都挺和气的，他又善于揣测武后的心思。

甚至阴谋论一点想，武后说不定还是有意引导明崇俨说出来的，她对明崇俨的宠爱或许比不上对权势的喜爱，否则武后对身边的人掌控力那么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让李贤知道了明崇俨私下对她说的话？

郑玘坐在一边欣赏着李显一张小脸乍红乍白的样子，他多少能猜出来李显所想，实际上他也有些怀疑，不过怀疑只能是怀疑，如果不是李贤自己乱了阵脚，说不定最后皇位还是他的，而依照李贤的能力，武后想要轻易的拿到权柄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