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蜀七
似乎还有一个叫吴长青的。
邹普胜嘴角含笑,长出了一口气。
等他赢得了林渊的信任,再论以后的事吧。
“你就不怕他是找赵普胜商量对策?”陈柏松给林渊端来了糕点,“吃点东西,你白天没吃多少。”
林渊拿起一块糕点,吃几口喝一口热茶,他对陈柏松说:“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识时务,再说了,如果他真想跟赵普胜一起对付我,他们有兵有人吗?”
“再退一步说,他们真能起事,我正好把人一网打尽,也省去了不少功夫。”
林渊:“这糕点不错。”
陈柏松:“知道你爱吃甜糕点,叫他们多放了糖。”
林渊点头:“要到中秋了吧?”
陈柏松:“再过半个月就到了。”
林渊想了想:“正好,趁这个机会叫营里出些节目,不管是打拳还是踢球,弄些热闹的,老百姓爱看的。”
陈柏松不明所以,怎么当个兵现在还要去干戏子的活了?
林渊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不通啊?”
陈柏松老实的点头。
林渊闷笑:“想不通就别想了,快回去睡吧,把我说的吩咐下去,就说打拳最好的,或是踢球最好的,我都赏,赏二两金。”
陈柏松笑道:“那他们可要下死力气了。”
想要马儿跑,自然要给马儿吃草,林渊深知这个道理。
就像以前上班的时候,老总总想省钱,员工没有积极性,干得多挣得跟不干一样,那谁还去争着干活?巴不得都推给别人。
军营里的士兵得知中秋表现好的能得二两金,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看谁都像对手。
第125章 125
汉阳逐渐稳定下来, 一切都重新走上了正轨,人们开始适应新的秩序,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 百姓适应的还不错。
这出乎许多人的意料, 比如汉阳原本的上层人士, 这群人有读书人, 有当官的, 有富商,他们没有一个认为百姓能够改变, 毕竟在他们眼里, 百姓愚昧无知, 只在乎眼前当下。
但他们现在才忽然发现,百姓并不怕改变, 准确的说不是不怕, 而是他们适应的速度很快,当他们发现这种改变无法逆转, 不能停止的时候, 他们的接受程度甚至比上面的人还要强。
林渊看着坐在下首的氏族族长和富商,温和地说:“用茶吧。”
虽说如今的社会单位大部分都是小家庭,但族长还是存在的, 他们会整合整个氏族的力量,谋求更大的发展,这样的家族会有很多矛盾,但也有一点很明确, 那就是他们能聚集起一个庞大的组织,这个组织以血缘为纽带,加上传统思想观念,看起来很容易就能瓦解,实际上也有其坚不可摧的一面。
能被林渊请来的,自然也是所有氏族中最有存在感,最有力量的。
他们也知道汉阳易主了,倒没有给林渊冷脸,以后都是要在林渊手底下讨生活的,跟林渊对着干,那不就是找死吗?
所以一个个在林渊面前都老实的跟鹌鹑一样。
商户们倒不在意脑袋上的老大是谁,只在意他们以后的商路还能不能走,钱还能不能继续赚,只要林渊不把他们家抄了,能让他们继续赚钱,那当然是林渊说什么就是什么。
汉阳的读书人倒是比常熟那边的读书人懂事的多,一个个也乖巧的很,坐在下面头也没抬。
他们已经经历过一次变更,汉阳从朝廷的手里转到反贼的手里,再说了,他们本来对元朝就没什么拥护之心,加上家里也没人当元朝的官,在徐寿辉手里活的好好的,到了林渊手里,自然也想活的好好的。
要是能捞个官做,就是意外之喜了。
等这场会开完,林渊把他们的底摸得差不多了,夜里回了房才能好好休息。
陈柏松今日总跟着他,林渊也有意带带陈柏松,只会打仗不是坏事,但是日后他大了哪儿,就要能守在哪儿,多学学总不是坏事,林渊自己没有能学的对象,靠摸索着做事,也积累了些经验和心得,正好教给陈柏松。
“跟他们说了一整天,可说出些什么了?”陈柏松给林渊沏茶。
林渊笑道:“都是些墙头草,看风向,能说些什么?”
“倒是下头的小官吏,盘根错节,别看他们手里原先没什么权力,真要动起来,蚂蚁也能吞象,只是差个牵头的。”
陈柏松看向林渊:“牵头的出来了?”
林渊摇头:“没有,但这些小官吏,不用的话,我觉得浪费,毕竟他们做的时间长,懂得比我带来的人多,也熟悉汉阳。用的话,又怕不驯,怎么都是隐患。”
谁知道里头有没有徐寿辉的忠实拥护者,或是倪文俊留下的线人?
林渊问:“你说该怎么办?”
陈柏松:“杀一批,留一批。”
林渊笑道:“杀人简单,但怎么杀?你又如何知道杀谁是对的?一步错,后面可就难走了。”
陈柏松看着林渊,两人对视,最后还是林渊憋不住笑说:“再想想。”
陈柏松:“让百姓……怎么说来着?”
林渊:“举报。”
陈柏松似乎松了口气:“对,举报,百姓举报,查实的就砍头。”
林渊奇怪道:“怎么查实?”
陈柏松:“谁被举报的最多,就砍谁的头。”
林渊:“……虽粗暴,但并非无用,是个能用的法子,那线人你又如何分辨?”
陈柏松认真的看着林渊,就在林渊以为他会有什么想法的时候,陈柏松耿直地说:“想不出。”
林渊:“再想想。”
陈柏松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完茶以后还是说:“难。”
林渊叹气道:“被举报最多的那个留着,线人自然要去找他。”
陈柏松:“为何?”
林渊笑道:“欺压百姓最多的,自然是原本后台最硬的,线人找他,也能得到更多的消息,再加上我们也在保他,线人自然以后他原先就跟我们碰过头,或者就是我们的人,找他打听最简单,毕竟原先都是汉阳的小吏,怎么也见过面,扯得上关系。”
陈柏松明白了:“这是立一个靶子。”
林渊此时才去端茶杯:“你能想出让百姓举报的法子就不错了,慢慢来吧。”
能想到百姓,陈柏松就已经让林渊很满意了。
这个时代大部分接受过高等教育的读书人都认为,百姓什么都不需要想,他们只需要生儿育女,劳作种粮食,百姓拥有的权力是极少的,即便有律例明文规定,但一般来说,这种律例只有皇权强势的时候才有用。
当皇权旁落,中央集权消失,下面的官员就成了当地的土皇帝,律例成了一纸空文。
如果今天把陈柏松换成是吴长青,林渊清楚的知道吴长青虽然也会想到杀一批留一批,但绝不会想到让百姓举报。
因为“百姓”是无用的,“民意”也是无用的。
百姓没有力量,他们的想法并不被上层重视,百姓自己也习惯了,千百年来都是这么个行为模式,也没人觉得不对。
久而久之,上层的人自然就不会再把“民意”看在眼里。
毕竟这玩意说来空泛,又没什么用。
谁也不可能靠“民意”当皇帝,就是当个好官,收拢了民心,皇帝要砍头的时候,也只是稍微拖延一下罢了。
民意既不是免死金牌,也不能让他们加官进爵。
很快,汉阳就开始轰轰烈烈的改革运动——林渊自己是这么喊的。
百姓们聚在一起,他们把自己记得的欺压过他们的小官吏的名字告诉监察官,监察官会记下来,然后统计,每三条街道都有一个这样的办事处。
白天百姓举报,晚上统计。
这么忙活了半个月,比较清晰的大概数据就已经出来了。
被举报最多的,是一个叫胡余的小吏,他是一个县官的外甥,裙带关系,因为没读过书,所以当不了官,只能做小吏,鱼肉乡里的事没少干,明明月俸不多,却每顿都能大鱼大肉,时常出入赌坊。
家有娇妻,妻子是小家碧玉,当时被他强抢回家。
在外头还有相好。
很多没后台的小吏都愿意跟着他,只要跟着他就能得到更多更大的好处。
汉阳城被攻破的时候,胡余缩在家里,他哪里也不敢去,妻子也不管了,相好的也不顾了,打包好了自己的东西,等着情况不对就往外逃。
现在太平了,那新来的南王似乎准备重新启用他们这些原本的汉阳官吏,胡余就又冒头了,只是这回他不敢像以前一样吆五喝六,毕竟他后台倒了,自然就要缩着脖子做人。
等他找到了新的靠山,才敢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小吏们有自己的圈子,原先的朋友又聚在了一起,讨论时下最流行的举报。
“我都不知道有没有我……”其中一个愁眉苦脸,闷下一口酒。
“要不,咱们就逃吧?”
“逃得出去吗?各处都有重兵把守,难道我们飞出去?”
“担心什么啊,干坏事的多了去了,那老百姓能每个都记住?肯定记不住。”
“你说的轻巧,你忘了?你去岁看人家里那祖传的翠玉好,人家不给,你把人一家差点打死了,你说说,人家现在去不去举报你?”
“别说我了,你不也一样?去妓院不给钱,还把人店给砸了,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她们肯定也要举报你。”
“你还玩死了两个妓女呢!荒地里一丢,这事查出来你也落不到什么好!”
“别说了!我们在这儿心慌,自然有人比我们更心慌,别人什么样的我们心里也清楚,未必那南王一上来就把我们全砍了?退一万步说,真要砍我们,也不是现在,入城就砍了,那时候砍才最方便。”
“所以你们别急,也别慌,说不定南王就只是吓吓我们,砍几个脑袋,杀鸡儆猴,这事也不少见,你们说是不是?”
胡余在一旁说:“那我呢?我应该没事吧?”
朋友看了他一眼,艰难地笑了笑,安慰道:“兴许也没什么事。”
虽说是朋友,但胡余以前眼睛长在额头上,谁都看不上,哪怕都是小吏,他一言不合就会动手,别人也不敢还击。
长此以往,跟在他身边的都是些应声虫。
而这些应声虫也巴不得他倒霉。
胡余还是担心:“你们说,我要不要找点门路,去送点礼啊?”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是一副“竟然还有这个办法”的表情,贪官污吏当久了,竟然把自己的本职工作给忘了,贿赂才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啊!
“对对对,找人送礼,找找门路。”
“明天多去问问,千万要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