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蜀七
现在,他做的每一个决策都关乎着人命,他犯一个错,就得有人命填进去。
林渊终于知道上战场的时候,不是每个人都能当将军。
一定要足够冷静,要心硬如铁,才能做出正确的抉择。
杨子安目光坚定地看着林渊:“这件事,你没做错。”
林渊仰头看天,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可不能哭出来,等他再次低头的时候,他的目光变得冷静锐利起来,冲杨子安说:“我们必须在明年开春之前把城墙弄出来,除了种地的以外,所有人都得去弄。”
林渊说:“我带人打铁,把武器弄出来。”
“炭我会想办法。”林渊说,“我会想出办法的。”
杨子安拍了拍林渊的肩膀,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四弟,这样就对了,现在谁都可以倒下,你不行。”
林渊现在是所有人心中的“东家”,代表的不止是决策人,代表的更是安稳的生活,一旦“东家”倒了,他们就会心慌,会忙乱,人心不稳,浮躁的时候就会出事。
林渊:“我知道。”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杨子安带着人挖窑,找烧砖用的土,漫山遍野的找,有时候直接睡在野外。
林渊则是带着人去山上分辨不同种类的树,一次次的实验那种木材能烧出更好的炭,还有适合的温度——没有温度计,自己一次次的用手背去试,林渊的手背也因此全是烧伤的痕迹。
如果能找到煤矿就好了,可惜他们根本没有人力去漫山遍野的挖可能有煤炭的地方。
比起杨子安和林渊,反而是捕猎队的人收获要大一些,他们最近抓到了不少竹鼠,全部养在了庄子里,竹鼠能啃食木材和打洞,所以只能关在屋子里,大多数时间竹鼠都很安静,只有被抓住的时候才叫。
吃的也很简单,跟猪一样好喂,基本是什么都吃。
秋天的时候,不少竹鼠都已经怀崽了,林渊让他们先把竹鼠养着,每天喂点草籽和竹叶,多的猪草也能喂两把,竹鼠长成快,一窝能下好几只,等第二批长大了,就能过上有肉吃的日子了。
兔子也打了几只,不过都瘦的可怜,回回都是单只,一共就抓了四五只,就直接给吃了。
现在每天能尝到的肉味就是鱼汤,很多人把杂粮馒头泡在鱼汤里,馒头吸满了汤汁,也算得上是美味。
果儿,林渊现在唯一的妹妹,因为是小孩子,失去姐姐的伤痛过去之后,就开始每天跟着二两和狗子跑。
林老爹倒是说过几次,都被杨氏撅回去了。
杨氏说:“我不求她日后富贵,知书达理,但求她平安长大,如今这世道,她能跑能跳,才是活命的根本。”
林老爹讲不过妻子,说了几次没用,便也不说了。
果儿是个黄毛丫头,她在娘胎里长得不太好,头发发黄,细胳膊细腿,二两和狗子也不敢带她去池塘摸鱼,就带她去摘山上的野果,就在捕猎队旁边,他们可不蠢,知道得跟着大人们,不能去见不着的地方。
人多,野兽也不敢来。
果儿拿着一个小竹篮,里面放满了深红色的小果子,每一个大概只有一颗小珍珠那么大,但是很甜,吃进嘴里,舌头都能被染红,在这个没有糖的庄子里,这点甜蜜的味道就足够让她满足了。
“二两,狗子,吃。”果儿把篮子凑到他们跟前,她长着雀斑,皮肤偏黄,笑起来却很有感染力,“很甜,你们吃。”
二两虽然一直跟着林渊,但以前在林家的时候,也跟果儿打过交道。
这几位小姐和少爷一样,都是顶良善的人,得知二小姐和三小姐夭折消息的时候,二两也真心实意的大哭过。
“谢四小姐的赏。”二两毕恭毕敬的跪下去,果儿说,“快起来,你别跪我,我不许你跪。”
二两站起来,拿了几颗塞进嘴里,冲果儿笑:“甜,四小姐摘的就是甜。”
说着还用手去推狗子。
狗子本来想跪的,果儿却拦住了他,她说:“你也别跪我,不然我就跟大哥说。”
狗子茫然无措地看了看二两。
二两:“狗子,听四小姐的。”
狗子站起来,果儿上手抓了一把果子给他。
果儿说:“真甜啊。”
“我得给哥哥多带点!”
她兴奋极了,在山上带了几乎一天,要不是捕猎队要下山了,她能一直待在山上。
林渊看到那些浆果的时候也很高兴,确实很甜,含糖量高,就是个头太小,他问果儿:“这果子还多吗?”
果儿点头:“多!山上都是,就是枝上有刺,要小心些才行。”
林渊准备先用果儿拿回来的这些果子试试,看能不能熬出糖来。
如果可以,正好这段时间女人们也不用缝制衣服了,叫她们跟着捕猎队上山踩采果子。
甜食,有时候真的可以慰籍人的心灵。
作者有话要说: 果子叫什么名字我忘了,家乡长的有,小时候爬山,就喜欢摘下来吃。
我们都叫它染色果,因为可以把舌头染红2333
第26章 026
林渊不会熬糖,他先把果子挤出汁水,再放进锅里小火慢煮,等咕嘟咕嘟变得粘稠了以后关火,自然温度降温——做出来的东西更像蜂蜜,很粘稠,也足够甜,但是不能像红糖和白糖一样变成硬块。
这样的糖浆不便于携带也不利于储存,但在缺少糖分的现在,也已经足够了
烧好的木炭也投入使用了,然而并不能锻造钢铁,温度还是不够。
所有烧炭的人都很失望,怎么找到煤,这才是重中之重。
但好消息是,杨子安找到能烧砖的土了,而木炭正好能用,在砖窑里闷烧,烧出来的土砖是暗黄色的,虽然大小不太规范,但确实能用。
新一批被买进来的人这段时间一直跟着下地干活,有些身体特别孱弱的,就跟着女人们一起上山采摘,他们适应的非常好,准确来说,应该是太好了。
搞得原先跟着刀哥和杨子安过来的人都十分不解。
有人问他们:“你们都不怕的吗?”
那些人回答说:“为什么要怕?凡事有东家呢!”
大不了就是再被卖一次,只是希望如果下次被卖的话,遇到的也能是个好东家。
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饱过肚子了。
现在有粗粮下肚,哪怕只是豆渣饼,能填饱肚子就很幸福了。
“我们过来的时候,人牙子都说,再卖不出去就只能把我们扔了。”有人心有戚戚,“不然白费粮食。”
“路上的时候,那些人典儿卖女,只要有盆豆料就卖。”
“连老妻都卖呢,我看到一个,他老妻没人买,他就把她丢在集市上,再没回去过了。”
“那老妻被带走的时候,还惦记着她男人,惦记着她孩子。”
有人胆战心惊地说:“我们旁边也有人牙子卖人,里头有个人,把一起的人捂死了好几个。”
“好多人这么干,人少了,被买走的机会就大了。”
听他们说话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们现在多好啊。”新来的里面有人感叹道,“东家说了,木炭多,冬天都有木炭烧,烟少呢,比柴火耐烧。”
“还有衣服,我瞧见了,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暖和。”
“有床睡!我这辈子就没睡过几回床!”
众人问:“你平常不睡床,你睡哪儿?”
那人嘿嘿笑道:“我以前在主家看马棚,我就睡那儿,冬天睡在马的肚皮底下,暖和。”
“你还养过马呢?”
“那可了不得,我就见过大官儿骑马,那些太太小姐们坐马车,我连马屁股都没摸过。”
那人笑得得意:“我可会养马了,我养的马喜欢吃什么我都知道,母马生崽,我还会接生。”
“那你怎么还被卖了?”
那人神情落寞下来:“主家逃难,把我扔了。”
“那你怎么落到人牙子手里了?”
那人又眉飞色舞起来:“我看到有人过路,问出是个人牙子,我就混进去了。”
众人:“……”
这样都行?
“你们不知道,人牙子也不收人了。”那人小声说,“现在卖不出去了,野地里全是人,有吃的就跟人走,谁还买人啊。”
那人长舒一口气:“要不是东家,我们肯定也得被赶到野地里去。”
“哪里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跟他一起来的人疯狂点头。
“真希望东家长命百岁。”
“是啊,东家是活菩萨。”
“我以后生了儿子,儿子的儿子,都给东家干活!”
这些人已经把自己的子孙后代安排好了。
城墙的建设很快迈开了脚步,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动员了,地里的活少了以后,庄子周围就开始垒墙,水泥的代替物是一种泥土混合物,干了以后也很牢固,只是没有水泥平滑,林渊叫人弄出了推车,不过是木质的,比起铁质的笨重许多,推着也不算方便,但是总比抱起来效率高。
有时候是人推,有时候是牛和驴拉。
入冬的时候城墙才垒了三分之一,但速度在刀哥他们看来已经够快了。
立冬当天,林渊叫人宰了二十多只竹鼠,炖煮以后每人都能分到一些肉,竹鼠肉和豆腐酸菜一起炖的,里面还有白菜,放足了油和盐,在庄子里的人看来,这简直是普通人家过年才能有的伙食。
也在这天,朱重八找到了林渊。
他现在跟刀哥他们一样,都得去建城墙,他年纪轻,吃得跟上了以后身体变得健硕了不少,胳膊有林渊大腿那么粗——林渊安慰自己这身体才十六岁,朱重八都快有二十了。
更何况男生本来发育的就慢,二十还能往上蹿一蹿。
“你想去找煤和铁?”林渊不敢置信地看着朱重八,“你知道外面什么情况吗?”
单枪匹马出去找,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一个人怎么拉回来?
朱重八认真道:“我跟刀哥商量过了,刀哥跟我一起去,不过要带些人走。”
林渊思虑一会儿,还是没一口答应:“我要想想,我们没有武器,你们出去要是遇到了危险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