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蜀七
但因为识字的人不多,所以林渊也只能亲自上了,每个人给个小木牌,上面写着姓名,生辰,以及比较明显的特征,比如哪里有个痦子,或是脸上有几颗治,总之就是比较明显的个人特征,而且不太可能更改或伪装。
其实就相当于现代的身份证,毕竟以后人越来越多,管理起来不方便。
有这玩意的好处是,如果有外边的人混进来,光是身份证这一关就过不了。
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必要性还是有的。
进出庄子也得根据这个牌子来。
上头还有编号,编号是林渊编的,根据姓氏的读音,按照字母来编,顺序记在册子里。
只要编号和姓对不上,伪造这个牌子也没用。
林渊现在觉得,他真的很需要知识分子,有文化的,多多益善。
但是本来知识分子就少,能培养出知识分子的,大多都是地主阶级和官宦人家,官宦人家更多些,人家是家里有底蕴,在这个时代,书也是财富地位的象征。
他现在身边能有个认字的秋娘,杨子安、姜桂和朱元璋就不错了。
像杨氏,毕竟是长辈,他可不好叫长辈去做事。
“一个读书人都没有?”麻烦事弄完以后,林渊坐在屋子里和杨子安说话,“不说读书人,一个识字的都没有?”
杨子安摇头:“但凡读书人,大抵家资丰厚,乱世也乱不到他们头上去。”
林渊叹了口气。
杨子安说的是有道理。
杨子安:“也不必急于一时,待到时机成熟,自然有人闻声而来。”
林渊看向杨子安,杨子安也看着他,两人相顾无言,林渊却突然明白,原来杨子安一早就知道自己的打算,也知道自己并不安于一直待在这个庄子里。
杨子安忽然说:“四弟,大丈夫放眼天下。”
林渊在自己的脑子里仔细想了一圈,都没想出来元末明初的名人里面有杨子安这个名字。
“蒋商要走了。”杨子安看向窗外,“去送送。”
林渊跟杨子安一同走到城墙门口,就看见陈柏松他们已经整装待发了,在庄子里修养了近一周的时间,精神面貌可比来的时候好上了许多。
因他们打了不少野山羊回来,厨房的女人们做成了熏肉干,叫他们路上带着好吃。
所以来的时候除了人什么都没带,走的时候却带了不少东西。
“这么多肉干呢。”小弟骑着马打转,“熏干了就没那股骚味了。”
“野山羊就比家养的羊更腥臊些。”
蒋光也骑着马,山路虽然不算难走,但是马车和牛车总归是耽搁时间。
蒋光他们一走,新来的人就要分配宿舍,还要领必需品。
他们得一排排的列好队,排队领才行,不能拥挤,也不能插队,旁边有庄子里的人看着,手里还拿着刀,这群人老实的跟鹌鹑一样。
领的东西也简单,一套换洗的内衣,一个木盆,木盆里放着一张粗布和竹筒做的杯子。
核对了身份后领了就能走,会有人给他指路去分好的寝室。
新建的宿舍楼看起来挺丑,但是够大,住人是足够的,里头的床也是上下两层。
姚六三就是这批新人中的一个,他家原先是木匠,后头城里买不着粮食了,他们一家就收拾家资去投奔亲戚。
可一去才知道,亲戚也走了,他们没了去处,只能跟着周围的人一起走,走着走着,家里人就慢慢散了,先是祖父祖母前后去世,再是娘受了风寒倒下,亲人越来越少。
等姚六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成了独一个。
他就跟着身边的人一路走,见到什么吃什么,脑子里只念着明天吃啥。
后来,他们就看到有人在驱赶流民,但是不是赶走,而是把流民们赶到一个范围内,姚六三发现有不少人疯了一样朝那边跑,他问一个老乞丐:“这是在干啥?”
老乞丐告诉他:“那些赶人的都是商人,要是被挑中了,就能被商人卖出去。”
姚六三不敢信,可他还是过去了。
毕竟要是被商人挑中,再怎么样一天一个豆渣饼总是要给的?
总比现在的日子好过。
姚六三跑过去,果不其然就被挑中了,他就又跟着这群人继续走。
没人知道他们要去哪儿,也没人知道他们未来要干什么,只知道当下,他们应该是不会被饿死了。
不过路上也有不少病死的人,扔在路边,埋都懒得埋。
姚六三拿到了分给自己的木盆,傻愣愣的抱着盆走到一边,然后有人问他:“你多少号?”
姚六三:“啊?”
那人有些不耐烦:“刚刚你领东西,人说你住几号房,你记得吗?”
姚六三连忙说:“记得记得,中十号。”
中十号就是二楼的第十个房间。
那人:“行,你跟我来,你是中十最后一个人,我带你们一起上去。”
姚六三这才发现原来他身后还有七个人。
这七人虽然是同他一起来的,但是彼此都不认识,他们的表情跟姚六三差不多。
这几天简直就像是在做梦,有地方睡,有东西吃,虽然白天总要排着队,但好歹不用担心饿死和东西,棚子虽然不算暖和,但也不会冻死人。
那人领着他们去宿舍房间。
房间门是敞开的,这些房间都没有锁,能合拢,但是不能上门闩。
“床位你们自己分,分不好再来找我,要是发现有大家斗殴的,当场就要撵出去,懂了没?”管事的说。
姚六三他们忙不迭送的点头。
等管事的走了,他们八人站在宿舍里,表情都是一致的懵逼,都端着木盆,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我……我谁这儿。”姚六三第一个说话,他把木盆放在进门第一张床上。
其他人似乎这个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开始分配床位。
“睡上面不会掉下来?”
“还挺高的!”
“旁边有拦的,不至于掉下来?”
都想选下铺的床位,可没办法,有人住下铺,自然就有人睡上铺。
他们也是刚来这个庄子,不敢跟人发生冲突,哪怕这人是跟自己一样刚被买来的。
木架床上有草垫,又厚又软,是编织好的,只铺被褥就能睡了。
就算没有被褥,和衣而睡也很软和舒服。
东家说了,他们今天能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开始就要干活了,不干活就没有饭吃。
姚六三摸摸自己的肚皮。
他这几天虽然不能说是完全吃饱,但是比之前好得多了,至少肚子里头有东西。
夜里不会饿醒,这样的日子就挺好了。
这五百人林渊是准备让他们跟原本庄子里的人混在一起行动和训练的,不能叫他们自己抱团,在抱团之初就要打散,可新来的人数比原本的多。
林渊想了挺长时间,准备花一天时间叫他们去拉练。
走上大半天,然后找个地方坐着,聊聊天,吼几嗓子,培养一下友谊。
——虽然林渊也不知道究竟有用没有。
还有就是分班制,林渊决定让他们十个人一个班,然后再任命一个班长,根据三三进制原则,三个班一个排,三个排一个连,三个连一个营。
这样职务就清楚许多了。
追究责任也方便。
李大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一个排长,手底下管着三个班,他自己懵了半天,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旁边的人:“我成排长了?我是个官了?”
旁边的人也很激动:“是啊!你成官了李大!”
李大激动坏了,大冷天简直想要脱下衣服光着膀子绕着庄子跑上几圈。
“我……我家可从来没出过一个官!”
“你别太高兴了,你以为这个排长白当的啊,你下头的班要是谁出了问题,除了班长以外,你也要倒霉,如果你发现了,那还没事,但要是你没发现,是被别人发现的,那你就完了。”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东家都说了,要是你下头的班表现的好,你就能记功。”
新出炉的“官”们凑在一起聊,都觉得虽然没有太大的好处,但是这个名头还是很响亮的。
大概就因为这个,所以训练的时候这些“官”们格外严厉,但也不敢太严,毕竟旁边还有杨子安在巡场,要是谁管的太过了,杨子安就要把他们的长官提出去批评。
长官被批评了,下头肯定也得倒霉。
惩罚也很简单,就是罚饿肚子。
但这些人饿肚子都饿怕了,听到偷懒的不能吃饭以后,一个个都能打了鸡血一样。
在当官的激情过去之后,李大和同僚们聚在一起吃饭,都是愁眉苦脸的聊下头的人。
“就说李四九那个班,平时训练就一般,怎么说都不行,动作就是不齐整。”
“说也说了,训也训了,我晚上不睡觉,腾出时间来训,还是不行。”
“就因为他们,评优总没我的份。”
同僚们也是一堆烦恼:“我那边有个,他袜子不见了,非说是同寝的人偷的,大半夜把我闹醒,叫我去断案,我会断个屁案啊!一双袜子!最后还是在他床底下找着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火烧过了自然就没有最开始的激动。
林渊也一直关注着这些忽然变成“官”的人,如果有人敢冒头的话,在这个关键档口,也只能杀鸡儆猴。
结果他一看,发现这些人都挺老实的,没有一个整幺蛾子。
“这是为什么?”林渊跟姜桂说了自己的疑惑,一般来说小人物忽然坐到高位上去,很容易犯错误的啊。
姜桂往嘴里扔了一颗豆子,边嚼边笑:“胆子小呗,上次被你赶出去的那个,你给忘了?”
姜桂出去转了一圈,入冬的时候就回来了,他打着行商的旗号,还真去了不少地方,或买或换回来了一些东西。
比如花椒,都是晒干了的,还有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