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盏茗香
“真的!”
周敬年好怕曾经的噩梦重现,只能一次次通过话语来向方争确认,只有听着方争的声音,他才能让自己的心安稳下来。
门外传来敲门声,老太太在外面问他们醒了没。
今天方争要去医院再次检查确认,需要去的比较早。周敬年看着方争从他身上爬起来似乎想像以前那样快速的跳下床,心里吓了一跳,急忙摁住他,“你待着,我给你找衣服。”
方争尴尬地笑了下,这才想起自己身体的不对劲,昨天晚上他心里其实烦躁得没法说,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倒是一觉到天亮,早上还是被周敬年的不安挣扎给闹醒的。
他不知道周敬年梦到了什么才会表现得那么伤心,不过他却发现了,自从昨天拿到检查报告后,两人中本来最该不安与伤心的人明明是他,最后却变成了周敬年,而这种不安与伤心的原因也并不是因为男性伴侣怀孕了的怪事,而是他所不知道的原因。
周敬年没有说的意思,他也就不问,再亲密无间的人,心里其实也会有点不愿说出来的小秘密。
方争坐在床上,看着周敬年给他找衣服,搭配着装,然后还想亲自动手给他穿。
方争哭笑不得地挥开他的手,“我自己来。”
周敬年就松开手,站到一边看他穿,然后等方争穿好衣服,几乎踩着方争的脚后跟跟他一起进了卫生间,陪着方争洗漱。等方争一切弄好后,看着方争在沙发上坐下后,周敬年才放心去洗漱。
方争心里简直复杂极了,这些情况是与自己亲眼看到报告之后升起的担忧完全反向发展的,好笑之余,心里又温暖得不行。
让他瞬间觉得,好像以男人的身体怀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家子都起来得很早,包括雪儿小姨,她原本卧在沙发的另一头,这会儿看到方争了,立即爬起来伸了伸懒腰,然后“喵喵”叫着爬上方争的腿,呼噜着拿脑袋去拱方争的肚子。
柳枫“哎哎”叫着要去把雪儿小姨抱开,老太太和方争同时道:“没事。”
方争挠着雪儿小姨的下巴,说:“她不重,就让她趴着吧。”说这话的方争知道柳枫的意思,怕猫儿惊到肚子里的小生命,他其实有点不自在,所以脸有点红。
老太太也笑着道:“小动物其实明白着呢。”只不过在方争还没决定肚子里的孩子是去是留时,老太太的笑容始终带着一丝阴影。
等周敬年洗漱好,一家子吃了早饭,便再次去了医院。
还是昨天那个医院,还是昨天那个医生,今天多做了些检查,花了整个上午,得出的结果和昨天一模一样,方争是真的怀孕了,双胞胎。
尘埃落定,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没有了,方争心里莫名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而这次,办公室里只有医生和方争两人,医生亲自跟方争这个当事人说,如果他要打掉这两个孩子,根据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是完全可以的,只是毕竟他的身体构造不同常人,这次孩子没了,以后还能不能怀孕,都是未知的。
而方争对于这两个孩子的到来,除了震惊、惊慌之外,最大的感觉可能就是荒谬吧。因为他并没有期待,所以如果身边没有亲人的理解与陪伴的话,在他还不能接受这份荒谬的时候,这种情绪就会慢慢演化成反感。
在确认自己确实怀了孩子后,方争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将他们从自己的肚子里去掉,他独自问医生时,也抱着这个念头。
只是医生叫他好好考虑一下的时候,他想着家里人的态度,还是答应下来了。
等他从办公室里出来,看到杵在那里,双手不自觉握拳,紧张地盯着他的周敬年时,方争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另一种深藏的渴望。
方争朝他们走过去,老太太和柳枫都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周敬年依然是那副平淡的模样,若不是方争熟知他各个小动作,知晓他脸上每一个微表情代表的意思,恐怕方争也会毫无察觉。
出医院上车时,方争看着他位置上特意铺上的柔软毛毯,心里想着家里人都是很渴望这两个孩子的。
在医院一上午,方争实在太累,回到家,勉强吃了点东西后,就回房间睡了。而在他睡觉的时候,周敬年和老太太他们坐在客厅里,老太太沉默着,平时不抽烟的柳枫也去买了盒烟,刚在客厅里点燃就被老太太打出去了,不得已只能站在门外抽烟,显得比周敬年这个可能做父亲的人还要心神不宁。
一支烟抽到一半,柳枫说:“你真的不开口跟方争争取一下?”
“如果阿争是女性,我肯定会开口。”周敬年说,而开口的原因,也只是因为女性怀孕,是社会里很正常的存在现象,不必接受外人的异样眼光,不必面对别人别有居心的讨论与打探。他可以挺着大肚子光明正大得出现在世人的面前,而不必躲躲藏藏。
柳枫听了,烟抽得更凶了。
因为这件事的突然发生,本该和家人愉快渡过的周末也在各种慌乱中渡过了,因为方争还在犹豫孩子的去与留,现在就不方便回四九城,周敬年打了电话回去给两人请了假,温洋那边打来电话说聚一聚的提议也被周敬年回绝了。
一时回不去,周敬年打电话跟周松说了一声,让周松把需要处理的文件发到他邮箱里,下午就在客厅里处理公事,又不放心方争,时不时还要轻轻开门进去看看他,脑子里又还转着昨晚梦里的那些片段,工作的效率慢得很。
等到了晚饭时间,周敬年把柳枫买回来的食材做好,开门去叫方争吃饭。
方争早就醒了,正靠在床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放在腹部的手一直缓缓的摩挲着。
周敬年开门的声音惊醒了他,他又一次想开口问周敬年,是不是其实很想要这两个孩子的,但是看周敬年那副竭力隐藏情绪的样子,方争知道自己听不到正确答案,然而听不到,反而更能看出那才是最真的答案。
周敬年倾身在方争额头上亲了一下,拿了外套给他,道:“起来吧,吃晚饭了。”
方争点点头,穿上外套出了房间。
老太太和柳枫似乎都想问方争想好了吗,却又怕听到让自己失望的反而回避起来。
方争也确实没考虑好,他始终心有犹豫,情感一直在留与不留的天秤上来回滑动。晚上睡觉前,方争叫周敬年把笔记本电脑拿给他。
周敬年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打开电脑,开始搜索一些怀孕相关的资料。
周敬年其实不敢看这些,他害怕他看了,心会彻底动摇,以至于影响到方争给他带来勉强的决定,然而方争还总是拉着他和他讨论,似乎想从对答中确认他心中真实所想。
他以为他瞒地好,但是在方争的事情上,什么完美伪装,他统统都是没有的,加上知道真相的各种打击,这几天他的情绪漏洞百出尚不自知。
周敬年陪着方争看了一个多小时,明明已经睡了一下午了,方争又很快哈欠连连了。周敬年就把电脑关了,让方争睡了。
周敬年昨晚是睡不着,而今晚他是不敢睡,怕一闭眼,又回到那个梦境里面,一遍一遍重复那些让人绝望的片段。
等快天亮时,他实在撑不住了,刚忍不住闭眼迷糊了一会儿,便感到怀里的方争醒了,他急忙睁开了眼睛。
方争是准备起来上厕所的,见他也醒了,就不好意思地说:“吵醒你了啊,你睡吧,我去个厕所。”
周敬年现在是不太敢让方争自己去哪里了,爬起来拉着方争的胳膊要陪他去。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并不太亮,等进了卫生间,方争看到周敬年时,几乎被他吓一跳。
周敬年的眼底全是红血丝,新长的胡渣还没刮掉,一脸倦容,在惨白的灯光下看着特别憔悴。周敬年还没往镜子里看一眼,所以看方争站在那儿看着他,提起精神问他:“不是上厕所吗?”
方争拉开裤头解决后,闷头往外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