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灿若木槿
在我记忆里的最深处永远保存着一个片段,那是我与他第一次相见,在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的微笑如同一缕阳光般照进了我的心里,熨烫着整个心脏,那是一种温暖。
当时,他的手穿过我柔软的发,探探我的额头,微笑说道:“我叫颜墨,是你们的大哥。”
很久以后,我才问他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奇怪的探人额头,他说他怕我身体不适,因为我的脸红了……
“小弟小妹,你们非得等大哥娶亲了才回来。”他随意的和我们开着玩笑,不见半分拘束。
我和叶儿三岁离家,叶儿学医,我则一直在学习如何掌管虎翼,虎翼是颜家世代相传的一支力量,隐藏在暗里的直接听命于皇帝的组织。
大哥娶亲的当晚,父亲带着我秘密面见了皇上,说日后将由我来掌管虎翼,我趁告退的时候,瞥了一眼那个垂垂老矣的皇上,嘴角有一抹冷笑的弧度,难道是太子已经等不及了?
三天后,我和叶儿踏上了归途,虽然我和叶儿在颜府里跟客人没什么两样,但我没有怪过任何人,母亲高龄诞下我和叶儿,她不能给予我们健康的身体,将我们送到薛神医处亦是无可奈何。
爹爹病逝的那年,他二十,我十五。
我和叶儿抵达凉京之时,他已经因为蠢蠢欲动的齐军而领兵北上,甚至连父亲的丧事都没有料理完。
某个晚上,三年前即位的诸葛云召见了我。
金銮殿上,我垂着眸,手上带着象征着虎翼的掌权者的扳指,站在离他十步的位置,暗暗用余光观察着他的动作。他说:“朕命你抬头。”
我依言将头抬起,与他有一瞬间的目光交会,接着便假装在他毫不掩饰的打量中败下阵来,我很清楚在比皇上面前强势的下场就是活不长。
“长得倒是挺好。”他轻佻的吐出一句话,我的眉几不可察的跳了一下。
“听说你一直都不在凉京,那么也不时常见到颜将军了?”
我一时摸不准他说的是爹还是大哥,“是。”
“既然你以后都会住在颜府,那有些事我也就不得不提醒你了。”
我大概猜到他之前问到的人是大哥了,“是。”
“颜墨虽是姓颜,可他到底是与我血脉相连,所以,在我眼里你并不是他的弟弟,你明白吗?我警告你,不要对他有别的想法,日后你们相处的时间还长,我……”
我当时站在那里便有一刻的怔忪,皇帝深夜召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些?我的脑袋里顷刻糊成了一堆浆糊,他是要我不要对大哥有别的想法?他难道是怕我和大哥勾结起来对付他么?
待他说的告一段落,我立刻跪拜在地上,口中表着忠心。他只是一笑,一粒药丸咕噜咕噜的滚到我的脚边,说道:“我从来不相信别人,吃下那颗药,若你有异心,它便能让你生不如死。”
我的心一沉,手上动作却不慢,拾起药丸,一口吞下,“臣的忠心,日月可鉴。”
“希望你是真的被训练成了狗奴才,”他冷笑一声,又说:“我还忘了说,你吃了这药便不能动情,心动一次便吐血一次,我要的是一个心如坚冰的奴才,你不会怪我吧。”
我面上微微一笑,恭敬答道:“奴才明白。”
回颜府的路上,我的心中乌云密布,冷血,多疑,心狠手辣,我一辈子都要听命于他?心中念头仅仅一动,胸腔即被一种难以名状的疼痛席卷,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脏腑正被很多小刀削片切丝一般。
我抓着轿帘想要呼叫却叫不出口,脑中一个念头闪过,这才离开皇宫没两步,若是被皇上知道了……
我抠着轿厢上横梁,强迫自己想些别的事情,一盏茶后,疼痛稍缓。下轿后,凌晨的寒气侵蚀着我,我打了一个寒颤,这才发现自己的额头冒着冷汗,背后更是汗湿了一片。
门房目带惊异的在我和轿夫间巡梭,我自嘲的笑笑,是啊,怎么看都像是我抬了轿子似的。我又吩咐小厮,熬碗姜汤送到我的房中。
直到三个月后,颜府大门口,我遇到了风尘仆仆的大哥,大概是风餐露宿的缘故,他的皮肤看上去有些干燥,嘴唇也有些干裂。我看着他有棱有角的唇,心里竟涌起一阵想要吻上去的悸动。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我,翻身下马,给了我一个兄弟之间的拥抱,说道:“小枫,好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他冰凉的铠甲贴在我的脸上,鼻间却萦绕着一种淡淡的暖暖的香气,几不可闻却异常的蛊惑人心,我不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脏却被猛地一击,口中一甜,喷出一口血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半夜,叶儿站在我的床边,目光担忧的说:“没想到你居然对他动心了。”
从小到大,我和叶儿之间就没有秘密,叶儿知道我中蛊的事后,便开始着手炼药。
我叹了一口气,“我甚至不觉得自己是动心,便吐了一口血,保不齐是毒发呢。”
叶儿摇头,“只要你的心里不曾起念,那颗药酒相当于没吃。”
“你有把握炼出解药吗?”
“你信不过我的医术吗?只是耗费些时日罢了,有几味药不好找。”
我点点头,她毫不客气的说道:“你给我把你的心管好了,别一见了大哥就吐血,只怕到时候药还没炼出来,你就已经死的连灰都不剩了。”
他的班师回朝使朝堂之上暗流汹涌,宁王爷和定国大将军的身份让他无法选择任何一方,他成为皇上的口,一切不方便由皇上说的话都会从他的口中说出。
那个男人和他独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甚至到了半夜,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我常常会不由自主的观察着他,观察着这个我很长时间都见不上一面的男人。看着看着口中溢出的鲜血便染红了衣襟,这个时候我才会想起要督促叶儿炼药,可是,有一味药找不到,一直找不到……
他很忙,上朝、校场练兵、兵部轮值、入宫,一天能待在家里的时间少的可怜。
后来叶儿告诉我,大嫂房间里的熏香透着麝香的味道,一问才知道,这是宫里派下的用度,这种香只有一品诰命夫人才能用,大嫂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连带着那些伺候的婢女。
我找了个时间,随意问起,“大哥,你和嫂子成亲这么久了,怎么还不为我们添个侄子?”
他微微一笑,说:“皇上说我只要有了孩子,家里的门槛就被媒婆踏破,又是一件麻烦事,所以要我再等两年。”
他的笑容诚挚自然,看着他一脸明媚的笑意,我根本就不忍心说那些事,心中千思万绪到了嘴边皆化作一声叹息,罢了……
那天晚上,他在庭院里练武,一身黑色绸衣勾勒着精干的身躯,衣襟微乱,见我走了过去,一个绝美的笑绽放在他的脸上,迅速收式,唤道:“小枫。”
我微微皱眉,“上次都说了叫我枫,我都快和你差不多高了,还叫小枫?”
“好,那就叫枫儿吧。”他将手中的剑递给我,“可会剑法?”
我摇头,“我和叶儿自小体弱,不适合霸道的功夫,唯一会过的就是轻功。”
他有些难以置信,问道:“赤月剑法也没练过?”
他的话音才落,只见府中管家疾步走来,一脸慌张,“爷,您快……快……夫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