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大帅
至于自己的同胞兄弟,他看了眼正在自斟自饮对殿内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祁王李陵,心中愈加恼怒。几个兄弟里,李陵年纪最小,却是最有才能,若不是因为他生得太晚,皇位说不定都是他的。可此人恃才傲物,目空一切。他若是肯帮自己吧,自己还得时刻提防他是不是有谋反篡位之心;不帮自己吧,又觉得他瞧不起自己,随时在等着自己如何出丑,他好在一旁看笑话。
至于赵王李勇,皇帝朝看热闹看得浑然忘我丑态百出的皇兄瞥去一眼,心中叹了口气。赵王是一个藏不住心思的人,他若不喜欢一个人,会直接表现在脸上,有什么阴谋诡计,也会直接表现在脸上。说得好听点是憨厚,说得不好听就是白痴。李勇曾经是太子,后来被先帝废黜,但先帝念在与李勇生母、已故成德皇后的情分,仍保留了他的赵王封号,并要求李哲保他一世荣华富贵
。也正因如此,李哲登基以后,虽然赵王对他缺乏应有的尊重,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靠赵王辅佐朝政,那是想也不用想。
还有纪王李贤,越王李贞,套用李陵的一句话,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的可有可无之辈。
唉,偌大的一个天下,能够帮自己的人居然寥寥。皇帝突然生出一股无力的挫败感和深深的孤独感。
“朕以为薛爱卿所言极是,叶卿家久在草莽,对宫规不甚熟悉也在情理之中。楚卿家既然与叶卿家一同承担戍卫之责,便理应多加注意提醒。”
薛仁辅见公主又要说话,立刻抢先发言,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圣上英明。其实叶将军与楚护卫都是忠君爱国之臣,他们既然知晓友邦使团是为了给太后祝寿而来,又怎会对使团不敬?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
公主啊,老夫都已经把楚天涯给摘出去了,你不会还那么不开窍,非要给皇上上眼药吧?
薛仁辅拼命的给昭阳递眼色。昭阳倒也没傻到家,这回没再说话。
刘琛听完却想捧腹大笑。这算什么,南梁一君一臣在我面前唱双簧吗?护短也不用护得这么明显吧?都把本殿下当刺客了,一句误会就想这么轻易糊弄过去?
刘琛悠悠开口道:“在下在镐京时,经常聆听吾皇训示,齐梁两国乃友好近邻,虽说以前因为一些误会发生过不愉快的摩擦,吾皇以大齐子民为重,不欲轻启战端。然国内一些好战之人对吾皇悲天悯人的宽厚胸怀不予理解,总是兴风作浪,跃跃欲试。今日之事,我使团众人虽知是误会,远在镐京的吾皇却并不知晓。一旦有小人添油加醋挑拨离间,引起众怒,纵然吾皇有心息事宁人,也不能不顾及诸大臣的意见。”
刘琛一说完,南梁君臣就都不说话了。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他的话听着客气,实则是威胁。但最让人郁闷的是,就算是威胁,也威胁得挺有道理的。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会干的不如会说的,会说的不如会听的。
齐梁两国这么多年的关系都很微妙,大仗小仗干过无数回,不是我打你,就是你打我,虽然彼此都占领过对方的一些城池土地,但最终谁也不能把谁拿下,结果都是两败俱伤,劳民伤财,损兵折将。
二十年前,北齐终于积蓄多年的力量,投入大量精锐兵力,重拳出击,试图一举拿下江南。没想到南梁这边出了一个惊采绝艳的苏岑,不仅把北齐几十万大军打得屁滚尿流,连北齐朝廷苦心培养的一批优秀将领都统统送回了姥姥家。苏岑这个人看起来温文尔
雅,像个弱质文人,杀起人来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比起普通兵卒的伤亡,人才的损失才是最惨重的。经此一役,北齐整体带兵水平直接倒退二十年。连带苏岑也被人送了一个绰号:辣手书生。
然而苏岑再强也只是一个人,无法拉动南梁备战水平的整体上升。如今他落发出家,事业的巅峰期已过,而北齐却又迎来一个新的巅峰期。
经过二十年的休养生息,北齐人又培养出一批精兵猛将,对南梁虎视眈眈。而南梁朝廷却还躺在以往的功劳簿上呼呼大睡,对眼前的危机视而不见。这些内忧外患,南梁皇帝不是不知道,而是无能为力。毕竟像苏岑这样的能人,基本是可遇不可求。
好在上天对他也算不薄,朝廷失去一个苏岑,多了一个叶欢(这俩人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好吧!)。
李陵说道:“本王听闻三皇子身边有位高人名叫柳权,不知为何不在使团之中。我朝官差曾于几日前发现柳权违反宵禁,意图不轨,不知三皇子能否交出此人?”
皇帝立刻精神一振,目光灼灼的盯着刘琛。
刘琛不慌不忙道:“哦?有这等事?敢问祁王殿下所说的意图不轨是指何事?”
李陵就坐在叶欢跪立位置的右手边,他忍不住朝李陵偷偷望了一眼。李陵状似不经意的眼神一扫,正好跟他的视线撞个正着。
叶欢就像干坏事被抓现行的小孩子一般,慌里慌张收回视线。
李陵嘴角微扬,目光转向刘琛,一字一句道:“偷盗。”
☆、共患难
叶欢微微惊愕。他还以为李陵会说出他在万春园跟刘琛柳权二人遭遇的事,顺便让他作证指认刘琛就是毒害北齐奸细刘贲的幕后主使。
偷盗?以柳权的江湖地位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难道说现在的江湖风气都被一枝花给带坏了,这些江湖大佬名宿们都觉得做贼是件很拉风很潇洒的事情?
皇帝也很不解,怎么北齐人都这么没素质,净出些鸡鸣狗盗之徒。
刘琛心说李陵你就缺德吧,净把屎盆子往我脑袋上扣!
他冷笑一声,“祁王可有证据?”
李陵微微一笑,“这个自然,只要三皇子肯交出人犯,我保证人赃并获。”
那是,就算柳权身上什么都没有,李陵也可以说是藏在住的地方了,只要带人进去一搜,别说赃物,活人他都能给变出来!这招本殿下三岁的时候就会用了,我懂!
可生气归生气,他却不得不承认,这招虽然无耻之极却也毒辣之极,因为没有破解之法。
刘琛阴沉着脸,一时沉默不语。
薛仁辅轻咳了一声,站出来打圆场,“三皇子殿下千里迢迢来我大梁为太后祝寿,心意之诚,天地可表,怎会纵容属下做出此等卑劣之事?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刘琛:老小子除了误会不会说别的了是吗!)。再者,圣上今日设宴是为了给使团接风洗尘。这些琐碎小事来日再谈,圣上您看如何?”
皇帝满意的点头,“薛爱卿所言甚是。朕也不相信使团里会有此等鸡鸣狗盗之徒。此事由神捕司负责查办,定要还使团一个清白。”
诸葛神侯硬着头皮接旨。心道今年真是流年不利,难办的差事一件接着一件。
皇帝又说道:“叶欢楚天涯殿前失仪,惊扰使团,杖责四十,罚俸半年。薛爱卿负责监刑。”
薛仁辅立刻起身领旨,领着两个难兄难弟出去受刑去了。
行刑的地点就在丽正门,也就是南门。
薛仁辅对负责施刑的侍卫说道:“二位大人都是朝廷的栋梁,大梁的功臣。一会儿该怎么办,你们心里都有数吧?”
几个侍卫连连点头,“太傅放心,小的们知道该怎么做。”
薛仁辅嗯了一声,背着手站到一旁。皇帝既然叫他来监刑,那意思就很明确了:别真打。
侍卫把叶欢二人按到长凳上。
叶欢苦笑道:“楚兄,连累你跟我一同受罪。”
楚天涯倒比叶欢还要放松些,“既是兄弟,理当共同进退。”
叶欢沉默稍许,说道:“楚兄,以后只要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吩咐。”<
br> 他这句话虽然说过不止一次,但只有这次是情真意切,发自肺腑。
楚天涯道:“贤弟言重了。”他眼角余光好像扫到什么,脸色微微一变,“祁王?”
叶欢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过去,果然,祁王正步履悠闲的朝这边走过来。
他来做什么?!
叶欢一惊,作势就要坐起。侍卫们连忙按住他,道:“大人莫动,别叫小的们为难。”
薛仁辅也是一脸纳闷。圣上只叫自己一人来监刑,李陵怎么会来?他想干什么?
李陵朝众人略点了下头,“行刑呐?”他的目光投向叶欢。
叶欢立刻把脸埋在手掌里。
薛仁辅强忍不耐道:“王爷不在殿上,来这里有何贵干?”
李陵道:“没事,就是来看看。”
看看?薛仁辅抹了把脸,把因为怒意而扭曲的五官暗暗扶正。
“王爷是在开玩笑吧?”
“本王从不玩笑。”李陵指了指呆若木鸡的侍卫,“你们继续,不用理会本王。”
侍卫们眼巴巴望着薛仁辅。
薛仁辅冷着脸,烦躁的一摆手,“行刑!”
侍卫们手中的板子高高举起,噼里啪啦的落下来。
这些侍卫都是杖刑的好手,不论你是想要看起来打得很重但其实一点都不疼,还是看起来打得很轻但里面早就筋断骨折,他们都能一丝不苟的完美展现。
现在他们表演的就是前一种绝技。
因为有了薛仁辅的话垫底,叶欢两人早就知道不会真打,只是戏还要做足。叶欢这边哎呦哎呦叫得相当卖力气,楚天涯一看就不是演技派,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出声。看他的神情似乎觉得还不如真打,现在这样更丢人。
李陵抱着膀子瞧了一会儿,忽然道:“停。”
侍卫们不明所以,都看向薛仁辅。
薛仁辅皱眉道:“还没有打完。”
李陵问道:“你们都没吃晚饭?这般没有力气?”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李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薛仁辅心说我就知道你来了准没好事!
“王爷,老夫奉旨监刑,兹事体大,还请王爷不要……”
“太傅大人也知道兹事体大啊?”李陵慢悠悠说道,“难道圣上就是这样让你们行刑的?”最后这句话他是冲侍卫们说的。
行刑侍卫的脸色有些发白。
叶欢也听出李陵话里的意思了。
娘希匹!他是嫌打得太轻没见血不刺激啊!!!!
叶欢心中升腾起怒火,猛然
扭头对侍卫说道:“是爷们就给劳资来个痛快的,这点板子劳资还受得起!”
楚天涯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一丝动容,转头默默看着叶欢。
叶欢则瞪大双眼,挑衅般瞪着李陵。
李陵却不理他,扭头对薛仁辅说道:“太傅大人,还不继续行刑吗?”
到底是谁突然跑过来捣乱的啊!!
薛仁辅气得直薅胡子,“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接着打!”
侍卫们唯唯诺诺重新拿起板子,心里就有点嘀咕了。该怎么打啊?
看向薛仁辅,薛仁辅扭头望天。看向李陵,李陵目光深沉,气势迫人。
执杖的侍卫一哆嗦,就忘了刚刚打了几下了。
李陵看穿他的心思,道:“刚打了十下,还有三十下。”
薛仁辅不耐烦道:“怎么还不动手?!”
侍卫吓一跳,板子就直接落了下去。
咝~——!叶欢倒吸一口凉气,太特么疼了!
他攥紧拳头,哈哈大笑了两声,“痛快!太痛快了!就这么伺候劳资!”
侍卫一听,心说得嘞您内!板子如行云流水般啪啪啪不停地拍在他的屁股上。
楚天涯那边的行刑侍卫也赶紧有样学样,比照叶欢的标准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