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上霜华
颜城他爸工作忙,家里的事很少管,他后妈对他这个便宜儿子又不怎么上心,当时急坏了照顾他的一帮佣人。
把医生请到家里,左看右看都说没问题,说是青春期生长发育高峰的原因。
可这整天就在家里睡也不是事,佣人没折了,就想出个法子,让他喝咖啡。刚好那时他睡得太厉害,把自己睡得犯头痛,佣人就告诉他,喝咖啡可以治头痛。他喝了咖啡,不再整天睡觉,头就不痛了。从此他就深信不疑,喝咖啡可以治头痛。
赵研:“喝咖啡不能治头痛的。”
相对于颜城肯定的语气,赵研觉得他的这句正确的话没有一点说服力。
颜城走了,带着赵研的雨伞走了,雨还在下。
赵研将包顶到头上,冲进雨幕里,在看不见的黑暗中,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上一世整整15年,他都不知道颜城原来是这样子的。
第5章
赵研湿漉漉的回到宿舍,宿舍大灯已经关了,只有刘立的电脑屏幕闪着不断变换的光亮,刘立还在玩游戏。
借着屏幕上的光,刘立看到赵研湿了的衣服,“我艹,真下雨啦,这哥们太神了。你不是带了雨伞吗,怎么还淋成这样?”
“伞丢了。”赵研把半湿的外套脱下来,晾到窗前的晾衣杆上。
刘立:“大兄弟你真宝气!”
赵研没开大灯,开了卫生间里的小灯。准备刷牙时他犯难了,四个大同小异的刷牙杯和牙刷整齐排开,时间太长,他真的忘了哪个是他的。
赵研搓着手出来问刘立:“阿立,你刷牙是不是拿错了我的牙具?”
“肯定没有。”刘立心神都在游戏上,眼睛黏着屏幕,心不在焉说道。
赵研:“那你说哪个是我的,哪个是你的?”
“粉色印白兔子的是我的,白色印粉兔子的是你的。”
赵研:“噢!”这么一说,他就想起来了。
“赵研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话这么多,你看看现在几点了,还让不让人睡觉,明天还要上课。”躺床上的陈向东突然出声说道,声音还不小。
赵研以为他睡着了,被吓了一跳。
赵研:“对不起。”
赵研知道陈向东这话虽然点名在说自己,其实是在含沙射影说刘立。刘立电脑屏幕上的光亮影响他睡觉,而刘立经常半夜不睡觉,通宵玩游戏。开始陈向东也经常明确表达不满,有一次刘立火了,两人闹得很难看。
自那以后,他不会明摆着说刘立,但他会像刚才那样说赵研或蒋海,挑软柿子捏,其实是说给刘立听。
可是,每次刘立都听不到,或者假装没听到。
洗漱完,赵研爬上床准备睡觉,刚躺下,隔壁床上与他头对头的陈向东又突然说话了:“赵研,你去图书馆看书看到这么晚吗?你想拿奖学金?”
赵研:“想啊。”
“我知道你家里穷,可人要有自知之明,临时抱佛脚可以帮你不挂科,想拿奖学金还是不太现实的。我听辅导员说咱们系五个班,奖学金就三个名额,我都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拿到。再加上你今天这个事,学校里都传开了,系里老师可能对你印象都不好了,我说这么多都是为你好。”
两人头对头躺着,黑暗中视觉没用了,听觉本来就更敏锐,陈向东的声音很清晰。赵研莫名有种时空的错乱感。
赵研:“……想一想总不会有坏处吧。”
上一世,陈向东可不是这么说的,上一世,他不止一次当着赵研的面这样说:自助者天助,家里那么穷,都不知道好好学习拿奖学金。
赵研本想躺在床上好好想一想,理一理前世今生,今天促不及防发生了太多事,可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睡过去了,困意来得迅速而势不可挡。
刘立敲键盘的声音和窗外密集的雨声响在寂静的深夜,引人入梦……
就像暮春时节田地里齐膝高的麦子,一大片一大片的绿色,只是他眼前看到的不是绿色,而是紫色。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花,可他就是知道这叫薰衣草,很多很多的薰衣草。
像大海的水变成了紫色,掀起一个一个紫色的海浪,每一个海浪都拍打在他身上,他闻到了很浓很浓的花香味。
他看到颜城,穿着白色毛衣蓝色牛仔裤,在铺天盖地的紫色中向他走来。他看不清颜城的脸,但他就是知道那是颜城,因为他看到他的手,很好看的手,那就是颜城的手。
颜城走到他身前说:“这花帅吗?”
“帅。”
颜城:“有我帅吗?”
“没有。”
颜城:“那你嫁给我吧。”
说着向他伸出手,那只很容易让人想起黑白琴键的手,他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手里,触感如想象的一样,让人想永远拉着不放开……
然后……赵研醒了。
这梦做得有点……无语,赵研从来都不知道,他还有灰姑娘和王子的可笑梦想。
“发什么呆,话说哥们,你昨晚出去有没遇到要收拾你的那群女生?最后怎么了?”早上起来的蒋海顶着鸡窝头,撩开赵研的帐子问他,尚挂着眼屎的眼睛都被好奇心点亮了。
赵研:“没有,你记性真好。”
八点钟的《人体解剖学》是在大教室上,大教室是阶梯教室,临床医学系的三个班一起上,有将近两百号人。
赵研提前十分钟到教室,教室里七零八落坐了不少人。有的在吃早餐,有的在和前后左右聊天,还有些人自从他进教室就盯着他看,只有少数几个人在翻书,这其中就包括陈向东。
他看了眼这些陌生的面孔,是真的陌生,上一世一起同窗五年,给他留下印象,以至于他十年后还记得的真没几个。
相对于里面坐着的人,赵研觉得这个阶梯教室更能给他带来熟悉感。走进这里,就好像他真的18岁,而这场走了狗屎运的重生和前世后面的10年都只是一场梦。
上一世,他和颜城的这件事事发之前,他总是挑中间位置的座位,前排有压力,后排都是睡觉的,或拿手机玩游戏的。
事发后,他都是知趣地往最后面坐。
赵研目不斜视,找了最靠前的一个空座坐下,这个座位在第三排,靠走道。
挨着他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女生,女生努力将身体倾向另一边,就像这边座位上有一坨屎。女生语带嫌弃:“同学,这里有人。”
很多人会占座位,以女生居多,特别是前排的座位。在桌面上放本书,放支笔,或其他的私人物品,就代表这个座位被占了。有的人更省事,用透明胶带将半张纸贴桌面上,纸上书“此座已占”,然后直到这半张纸和透明胶带风化消失之前,这个座位都是他的了,无论他什么时候来。
赵研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没有看到任何用来占座的私人物品或纸条。
赵研:“等你的人到了,我给她让。”
他知道这里不是真的有人,这个女生只是不想让他坐这里,这样的事他上一世见多了,所以他后来每次都一个人坐最后面。
赵研拿出书,开始看。
那个女生气呼呼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声音很恶劣:“起来,我要出去。”
赵研起身,让开路。女生在经过他身边时,小声对着空气说了句“恶心!”,一起走的还有女生邻座的一个男生。
两人刚走出去,赵研在座位下看到一个东西,他出声提醒:“同学,你图书卡掉了。”
女生闻声看过来,不知道怎的,突然提高音量大声说:“我又不是没长眼睛,要你管,不要脸!”
女生声音很大,惊动了教室里的其他人,所有人都向这边看来,教室里瞬间变得安静,短暂的安静过后,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上一世的赵研被这一切打击得抬不起头,这一世他不再是那个第一次来大城市的不谙世事的山里孩子。
赵研视若无睹,坐下来继续看书,他的心绪没有哪怕一丁点的起伏。
他翻了下自己的书,根据书上的笔记,这个学期的解剖学课程基本上结束了,快考试了。
正看着,感觉自己右边的肩膀被人用一个硬硬的、类似笔的东西戳了下,赵研转头看过去,戳他的果然是一支笔,笔拿在后座一个长得很粗糙的胖子手里。
看到这张脸,赵研想起来了,他记得这个人,因为这个人长得太有特色,又黑又胖又高,走哪都像黑塔。这就是和他同班的那个谁,只是名字他想不起来。
刚才的那个女生,他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粗糙胖子笑着说:“赵研,同性恋看男生,是不是就像男生看女生一样的感觉?”
赵研:“反正我看着你,不会有看女生一样的感觉。”
粗糙胖子:“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是gay,承认大家传的都是真的?”
赵研:“谁看你都不会产生看女生的感觉,你长得很安全的。”
“那是因为哥们长得特爷们。”
胖子身后的一个女生:“你是说我家颜城长得不爷们?!”
胖子:“那哪能呢,那可是朵镶钻雪莲花!”
……
身后的话题还在继续,赵研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回头继续看书。
上课前一分钟,刘立从教室门口冲进来,已经冲到后面了,又倒回来,他以为自己熬夜眼花了,原来没花。
刘立推了推赵研:“行啊哥们,你怎么知道我这节课要来,还特意给我占了前排的座,这节要划重点,坐后面准听不见。”
赵研什么都没说,站起来让他进去坐。
蒋海也来得比较晚,因为老师上节课说了这节要划重点,前面都坐满了,他坐在后面。他在后面看到了刘立,然后看到刘立坐进去了。
刚才走了两个人,刘立旁边还有一个座空着。
蒋海麻溜地拿起自己的书跑过去:“我我我,还有我,坐后面我怕听不见。”
一节课两个小时,中间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休息时间,上课时就在控制不住打瞌睡的刘立扒在桌子上补眠,睡得口水横流,蒋海伸长脖子跟一个认识的男生“吧吧吧”不知道在说什么。
教室前面响起一个声音,声音很大,盖过了教室里的嘈杂声:“哪位同学是赵研?”
一声落地,教室里落针可闻,鸦雀无声,所有的眼睛齐刷刷看向同一个方向,只除了睡得口水横流的刘立。
昨天之后,同一个系一起上过课的人,不认识赵研的恐怕不多。
赵研现在可是敏感话题的敏感人物。
赵研有点懵,他不知道谁会以这种方式找他,上一世好像也没有这一茬。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我叫赵研。”
那个人向他走过来,将一杯热饮放到他桌面上,还有……他的伞,他昨天晚上借给颜城的伞。
“谢谢同学,欢迎下次光顾大脸盘。”
那个人放下东西就走了,赵研才看到他身上穿着的黄色工作服,黄色马甲,衣服后背上印着大大的笑脸,呆萌体,大脸盘。
这是颜城喜欢光顾的学校那家奶茶店的送餐员。
这个时候,赵研才想起,是了,上一世他就有听说,别人借给颜城的伞,都会以这种方式被还回去,附赠的饮品被大家戏称为“颜氏爱心”。
赵研闻到热饮杯里飘出浓郁的咖啡味,颜城送了杯咖啡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