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相得 第66章

作者:寒夜飘零 标签: 情有独钟 强强 穿越重生

  “没错。”

  “陛下觉得今日在战场上救下岳贤那人可是家师?”

  话题又被沈卿带离了正轨,岳煜略一思量便暂且咽下了另外半句关于沈卿师父真实身份的话,顺着沈澜清的问话,认认真真地答道:“自然不是。”

  “也就是说,玄天教应该与叛军没甚么关系。”

  “玄天教乃钦封的国教,怎会与叛军扯上关系?”

  “如此便好,臣累了……”话音渐低,睫毛在下眼睑上遮出一片阴影,呼吸变得轻浅沉稳。

  不想知道更多,所以累了,便睡了。

  坦白的言语方起了个头,便没了听众,岳煜低着头,既觉得复杂莫名,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岳煜倚着榻边的桌子,闭眸养着神,甘愿一动不动地做他家沈卿的枕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思量着才刚结束的那场战事。

  

  定安五年,十二月初一,先前那次叛军突袭过河的第四天。

  匈奴犯边的紧急军情方送入御帐,叛军大营便兀然擂起了战鼓,披着红甲的将军骑着枣红色的高头战马于阵前扬声叫阵。

  “霸刀宗第四十七代弟子,云宗主的小师弟,这人寻常将领不是他的对手,本王又不便出手……”安王岳晅挑眉盯了那人一眼,似笑非笑地睨向君主,“其实由小沈大人出战最为合适不过,只不知陛下可舍得?”

  “……”不舍得。

  然,数十万大军之前,由你这个大军主帅提出来了,不舍得朕又能如何?

  或许……

  不动声色地盯着两军之间叫阵那个文文弱弱的将军,又不着痕迹地扫过沈澜清身侧的廉若飞,岳煜开始暗自估量廉若飞的实力,能否在对方的手下保住性命。

  吾君的目光虽隐晦,却未能逃过沈澜清的眼睛。

  略微蹙了下眉,沈澜清含笑出列,单膝点地:“陛下,臣请战。”

  冬日的骄阳,银色的轻甲,交相映着清澈眉眼间的果决。

  事已至此,便是再不舍得,他也只能允他的沈卿出战:“准。”

  单手扶起请战的沈卿,以天子剑换下沈卿腰间的莫邪。

  不动声色地以眼神叮嘱着沈卿小心,君主不见喜怒地冷然命令:“只准胜,不准败。”

  “臣遵命。”

  

  轻勒马缰,沈澜清端坐在点墨背上,天子剑指地,温润简洁地自报家门:“幽州,沈澜清。”

  玄铁刀平举,红甲将军刀尖冷然指着沈澜清:“交阯,阮公明。”

  甫一自报完家门,银甲侍卫与红甲将军便不约而同地策马杀向了对方。

  天子剑与玄铁刀碰在一处,迸出一连串的火星。

  沈澜清与阮公明战至酣处,不约而同地施展轻功,将战场拉至了半空。

  流风回雪飘逸洒脱,胜在如影随形;鹰击长空凌厉利落,强在变幻莫测。

  黄剑黑刀,碰出一连串的光影。

  银红交错,两抹虚影忽分忽合,谱出一场惊心动魄。

  九十八招,沈澜清以半招之优势,击落玄铁刀,险胜阮公明。

  因着宗派间的渊源,碍着吾君那声传音入密,沈澜清只送给那阮公明了一身没断胳膊未少腿的轻伤。

  随后,却含着笑,连斩了叛军五名应战主将。

  若不是第七位出战的是岳贤,场边那穿成串模仿糖葫芦的旗杆兴许便能再添一颗果子。

  饶是岳贤再悍勇,也不是玄天教嫡传弟子的对手。

  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好生收拾一通这令人恨得牙根痒痒的靖王世子,沈澜清含笑出剑,剑剑不留情,十招之后便成了一面倒的局势。

  将流风回雪中的回字诀施展至极致,沈澜清悄无声息地贴至岳贤左侧,天子剑直刺环甲下裸露着的腰肋处。

  岳贤无从闪避,瞬时血花迸射。

  天子剑入骨三寸,去势依旧不减。

  眼见岳贤脸色瞬间煞白,自叛军阵营中兀然射出三枚凝水而成的冰针直取沈澜清三处要穴。

  不得已,沈澜清只得收剑挡针。

  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那极似奇葩师父的人已然将受伤的岳贤丢回叛军阵营,负手挡在了沈澜清身前:“郑都,郑当闲。”

  不仅冒了奇葩师父的装扮,还在正主徒弟眼吧前儿连姓名也一遭拿来用了,不知是自信过剩,还是张狂至极……

  抵着铺面而来的压力,周身肌肉瞬间紧绷,沈澜清下意识地紧了紧天子剑地剑柄:“幽州,沈澜清。”

  “嗤!”目光扫过那柄天子剑,自称郑当闲那人兀然一声嗤笑,冷声讥讽,“用仁德之剑来战场杀敌,却也没见你心底多出几分仁念。”

  “对敌人心生妇人之仁,便是对身后大岳百姓大不仁……”沈澜清紧盯着面具下那双冰冷的眸子,含笑道,“天子剑之仁德只属于无数大岳百姓。”

  “倒叫……郑某看看你手底下那两下子有没有嘴皮子厉害。”

  安王岳晅在他手上都讨不到任何好处,更别说已经连战七场的沈澜清了。

  眼见那人出手,岳煜瞬间便将目光盯上了安王:“大伯父。”

  “啧!”轻啧一声,大军主帅瞬间入了战场,以狠厉无情的刀诀截下了那人绵延不绝的剑意。

  “沈卿,回来。”夹着内力的命令响遍两军,沈澜清未作迟疑,觑着机会便抽身退出战圈,回到了君主身边。

  安王岳晅无心恋战,见沈澜清平安回了平逆大营,虚晃一招,便也抽身而退。

  自称郑当闲的人竟无阻拦追截之意,叛军统帅岳贤重伤,他便成了大军主帅,

  冷眼看着安王岳晅退回自方阵营之后,扬手,波澜不兴地下了一道军令。

  将战尚未结束,二十万郑军便在这一声令下猛然发起攻势,一马当先冲向了平逆大营。

  平逆大军仓促应战,竟似不敌,开始缓缓退入了夹道之间。

  “追。”银色面具下,一双薄唇缓缓勾出一抹笑意,平平淡淡地吐出一个字,却清晰地印入了每个将士的耳中。

  二十万郑军乘胜追入了夹道。

  失了岳贤统领的十万叛军跟在郑军之后,无论重伤的岳贤如何催促,都只肯慢吞吞地向前挪着。

  叛军方挪至夹道入口,夹道间兀然响起连声巨响,行在最前面的几个叛军将领瞬间令下:“放箭!”

  夹道两端,箭如雨下,带着火,夹着毒,侥幸逃过夹道两侧滚落山石的郑军将士匆忙间尽数倒在了箭下。

  最终,夹道中只走出了以那自称郑当闲之人为首的三十几人。

  染血的殷红袍子,银色的半张面具。

  于搭上弓弦的万箭之下,那人信步穿行于十万叛军之间,停在呆愣的岳贤身前,扬手便是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荡彻山谷。

 

第70章 多情剑客

  一巴掌扇愣了当场所有人。

  无论如何,岳贤都是靖王府的世子,是靖王最为打紧的嫡长子,是他们誓死追随之人的心尖子,如今却被败军将领当着数万将士的面,一巴掌扇在了脸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搭箭握刀,虎视眈眈地瞪视着蔑视靖王府尊严那人,只等主将一声令下。

  睥睨而视,唇边泛起冷笑,自称郑当闲那人将目光不冷不热地扫向岳贤肿起的脸:“你们可以试试,看是你们的嘴快,还是我的剑快。”

  “……”威胁之意昭然,愤怒却无人敢拿世子的性命冒险。

  “随我来。”讥诮地睨视了一眼隐忍的将领,自称郑当闲那人冷冷淡淡地开口,那理所当然的语气似是生来就习惯了发号施令一般。

  拧眉盯着那半张银色面具,岳贤杵在原处,一语不发。

  “给你留了几分脸面,就别等我动手捉你……”那人往前迈了半步,略微前倾着身子俯视着岳贤重复了一遍命令,冰冷的声音里添了几分不耐,“随我去主帐。”

  情不自禁便弱了气势,这种似是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只在父王身上感受过,岳贤抿唇沉默了片刻,哑声妥协:“带路。”

  “嗤!”那人冷嗤,却没戳破岳贤为自己保留的最后一分脸面,当真在前带了路。

  主帐,却不是想象中的靖军主帐,亦不是郑军主帐,竟是平逆大营里那座奢华抢眼的御帐。

  岳贤脚步越来越慢,直至定在御帐之前,隔着打起帘子的门:“郑先生……”

  “进来。”

  依旧是冰冷无甚情感的命令,岳贤隔着缝隙快速扫了一眼帐内,觑见了父王岳灿的身影,这才莫名安了心,入了御帐。

  

  自称郑当闲的人从容自若地入了帐,不叩不拜,径自坐到了左手第一位,指尖点了下几案,丝毫不见外地示意沈澜清将案上的茶换成酒。

  只看帐中君主、安王和靖王这三个岳家人的反应,便知道这人身份不简单。

  恭恭顺顺地移开了茶盏,换上了酒壶。

  沈澜清索性便侍立在了那人身后,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那人的举止,默然揣测起那人的真实身份来。

  没准这位就是那位他活了两世都无缘一见的那位先皇的双生兄弟——逸亲王……

  沈澜清还能根据零零总总的蛛丝马迹在心中有个揣测,岳贤却是被帐中的阵仗弄得有些发懵。

  杵在帐中,抬眼望向不见喜怒地端坐在主座上的年轻帝王。

  拜,不甘。

  不拜,父王那温润的笑意却像是剐人的刀子,剐得他浑身皮肉生疼。

  尴尬,别扭,纠结……

  种种情绪于心中混在一处,抱团儿翻滚,一时间岳贤便木着肿了五道楞子的脸,捂着左肋处的剑伤僵在了原地。

  “见了陛下不叩拜……”靖王岳灿挑眉不冷不热地盯了岳贤须臾,终于放下酒杯,缓缓开了口,“难不成在等为父给你摆毛皮垫子?”

  “儿子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