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庄周钓鱼
说给谁听谁又相信这是一个多月前还和情人卿卿我我好不风流自在的周铭琛周大公子呢?连周铭琛自己都不敢相信镜子映照出来的那个男人是自己。
拿起毛巾把脸上的水珠擦干,用剃须刀将胡茬刮了干净,洒了一点儿清爽的须后水,镜子里面的男人摸了摸自己的下颌,露出一个有点儿勉强的微笑。
周铭琛是笑不出来了。
他的爹地前几天终于出了院,还没等周铭琛上去嘘寒问暖,周启华便把公司的事务全部扔给了他去做,还在董事会里面推举他为临时代理董事长,在下一次召开股东大会,改选董事会之前都由周铭琛代为担任他的职务,而他本人带着大病初愈的周傅笙跑到国外去疗养旅游去了。
如山一般沉重的责任陡然间砸到周铭琛的身上,而他的父亲和爹地两人都没有和他解释什么——比如说这突如其来的大病,比如说两人闪电般的出国,比如说……他们走之前和自己说的抱歉。
他不知道父亲和爹地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也许是这么多年来根本没有怎么管过他?也许是他那失败的婚姻?还是把周景之和周深甫留在了他的身边?现在周铭琛总算是知道这两个不远不近的亲戚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了,因为就在周启华离开的第二天,周深甫就已经在周家的众多他都不常见到的亲戚的推举下做了周氏旗下房地产公司的一个销售部门的空降经理,虽说任令是他批示的,但是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因为无论他是否同意,都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
想来周家分杯羹的人很多,周铭琛之前也打发了不少这样的人,但是周深甫不一样,他是名正言顺的姓周,就算他的父亲也只是个私生子,那也是周家的嫡出血统的支流,比那些一表三千里的亲戚血缘要深厚的多。
繁重的公务让他根本无暇去考虑毕枫所带给他的伤害,好像那段感情已经随风而逝。也许那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感情吧,毕竟那只是一场□裸的欺骗,把他的钱骗走,把他的心也一并骗走。夜深人静的时候,周铭琛终于是有时间来思考这个事情,却也只能让他一夜无眠,来日更加疲惫罢了。
备忘录上密密麻麻的记载着各种会议见面的时间,还有一些重大文件的签署需要他进行过目,周铭琛没有时间去吃早饭,他也不愿意在那空荡荡的饭桌上面吃着越发显得冰冷的饭菜——父亲和爹地走了,他的妻子回了自己的家,那两位不速之客也从不和他在一张桌子上面吃饭,于是他也不愿意在那张长长的饭桌上面独自吃着看似佳肴实际却难以下咽的饭菜。
家里面的司机已经把车停到了门口,周铭琛匆匆的整理好自己的仪容,然后快步走到门口,司机将车门打开,他弯腰探身坐了进去。车刚刚启动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周铭琛看着上面的陌生号码,犹豫了片刻才接了下来,“喂,您好,我是周铭琛。”
容律有点儿惊讶于周铭琛如此客气的口吻,并不知道他的丈夫并没有把他的手机号记在电话簿上面,“我是容律。”
周铭琛沉默了两秒钟,然后用一种带着尴尬和客套混合在一起的口气回问道:“……你有什么事?”
容律突然觉得这个话有点儿难以说出口,若是周铭琛仍旧带着那种骄纵惹人嫌的口气说这种话,他也许会更加的理直气壮,所以他的口气稍显心虚的说道:“你今天有时间吗?我想……我们应该谈一下关于离婚的事情。”
周铭琛抿起了唇——在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的嘴唇张合了几下,然后他从怀里面掏出PDA,看了一下今天的事项,忙碌,却不是不可推卸,“上午十点钟到下午一点钟,我有三个多小时的空闲时间,你可以那时候来公司找我。”
容律微微惊讶于他所要商讨事情的地点,容律并不知道周傅笙夫夫两人已经离开国内,把公司扔给周铭琛的事情,只当周铭琛突然上进了,却不明缘由,“那好,我到时候会到你公司找你……那你,继续忙吧,不打扰了。再见。”
周铭琛的内心里面泛着未知的感觉,也许是酸涩,也许是怅惘,他的第一段婚姻就这么终结了?虽然在不久以前自己还威逼利诱着容律和他离婚,再想到他离婚的目的,那个他想共度一生的情人已经彻底离他而去,那种莫名的难过之情让他一时间没了声音。
容律却没有想那么多,和周铭琛客套的告了别以后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在一边听着他电话的容叶聿行满意的点了点头,把他早就拟好的离婚协议书递到容律手中,“那臭小子没有难为你吧?还算是有点儿自知之明……小律,咱们不和他们周家争什么家产,反正你们结婚之前也已经公正过财产,量他那个浪荡公子哥的烂货也创造不出来什么财产,也好处理这个事情,再就是字一签……看来我们今天要好好庆祝重新恢复单身贵族的容律先生了,不是吗?”容叶聿行心情很好的和容律打着趣。
“爹地你就笑话我吧……”容律咧了咧嘴,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随手翻看了一下离婚协议书,一式两份,他自己一份,给周铭琛的一份,还有上交民政局的一份,里面充斥着甲方乙方的条款让他看得有点儿头疼,反正是他爹地拟写的,总不会让他吃了亏,索性不再去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去离婚,所以心情无端的有些沉重,身体也有些不适,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坠着,沉重而酸涩,打不起精神来。容律打了一个哈欠,看了一眼客厅摆着的落地钟,显示着现在的时间才八点多钟,“爹地,我还是有点儿困,先回卧室补一个觉……九点半的时候记得叫我一声。”
容叶聿行随口应了一声,容律就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上楼,思念着自己那松软的床铺和温暖的被窝。
周铭琛握着手机陷入了思绪中,等他晃过神来,电话早已经断线,他收回了手机,把头靠在车后座的靠枕上面,闭上了眼睛,却是怎么也不能让自己混乱的心神聚拢,好好的补上一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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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铭琛一到公司便马上进入到工作状态,他不知道他的父亲是怎么在公司做事的,一开始他还不信周启华一天到晚都是在工作,有时候也会处理公司事务到很晚才回家。他一直以为周启华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但是他的爹地又是那么厉害的人物,若是他父亲真的出了轨,周傅笙又怎么会不知道?而他爹地知道了,又怎么会不动声色呢?
而当他真的开始处理公司事务的时候,他突然觉得他父亲晚归是真的有可能在处理公司的烦琐事务,根本没有那个精力到外面花天酒地找别的男人。他早上八点半就要到公司,比其他的员工都要早上半个小时,而下班的时候经常在晚上八九点钟以后,中午仅仅是有一个睡午觉的时间,还是在办公室里面隔出来的小的休息室上面的狭窄的单人床上面凑合一下,睡眠的质量相当的差。
为了要空出时间来处理他和容律的离婚事项,他还必须在十点以前把今天要批示的文件提前看完,邮箱里面的邮件已经有了数十封,还有一沓印刷的文件等着他签字,秘书规规矩矩的声音提醒着他今天一天的事务,下午三点有一个视频会议,讨论下个季度各公司的计划指标,报告各分公司的效益等等,肯定是一开就要几个小时,别人可以报告完自己的事务就关了视频离开,而他必须要一直坐在电脑前面听着汇报。
一想这些事情他就觉得头疼万分,也来不及再去想那么多,接过秘书递给他的文件,一目十行的看着里面的条条款款。虽说下面的人在把这些文件呈上来的时候已经将内容尽善尽美了,但是他仍旧要一一过目,才能够将自己的名字签上去。
处理完了手头上面的文件以后他还要继续在电脑上审查下面各个部门递交上来的非正式的计划草案,周氏集团底下的分公司太多,房地产金融和药业,哪一个都是重中之重,而他又不是全都了解,所以有些事情他也不敢轻易地做决定,却又不知道找谁去定夺,只能硬着头皮的去学去想,和手下的人磨合着。
很多人都在等他出笑话,包括他们周家旁系的一些辈分较高的人,他们在董事会里面都占有一席之地,却从来不能染指董事长的职位,只能是在开股东大会的时候站出来找点儿麻烦,平时指手画脚的指责他这里不对那里不对罢了。
看着那些艰涩的文字,周铭琛揉了揉眼睛却只能强忍着直接关掉页面的冲动,努力地看下去,并且做出自己的批示。他甚至有点儿找不到方向——他为何要如此的艰辛的忙碌着,他的前途在哪里?周家真的只是要靠他一个人来支撑吗?他做这些又是为了谁呢?
他的身后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他的父亲和他的爹地已经去追求他们的幸福去了,就这样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了这里,连给他抱怨的机会都没有。他的情人……那是一个骗局,所以他曾经刻骨铭心爱过的人也已经离他而去。而今天,他要和他法律上的妻子签订离婚协议。
原来他已经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啊……
上卷 离婚
容律是被他二哥容衍开车送到周氏集团总部大楼的,本来容衍还想陪他一起上楼去找周铭琛,说是壮胆什么的,但是凭这些日子容律他对容衍的性格的了解,是怎么也不能让他和自己去找周铭琛的——他害怕周铭琛会被容衍直接从一百五六十层楼上扔下来……容衍的火爆脾气堪比容叶聿行,年轻气盛而又护短的厉害。
作别了二哥容衍,容律抬起头来看向那高耸入云的大楼,心里面无端的有了几分怵意,无声的叹了口气,走进了这座大楼之中。
前台的男人笑容制式化,客气的让他坐在一旁的真皮沙发上稍等,然后拨电话给董事长的秘书处,折腾了几个人之后他终于得到了准入的资格,前台的服务人员递给他一张门禁卡,可以直接坐直达电梯到达周氏集团董事长的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容律心下惊讶,却是不明白周铭琛何以坐到董事长的位子上——难道周启华也病了?还是周傅笙已经病到了需要周铭琛撑大梁的地步了?
高速电梯让他觉得非常的恶心,他最近本来就没有什么食欲,出门之前也只是吃了很少的东西,这电梯一坐让他恨不得把那本来就吃得很少的食物都吐出来,耳朵也开始有了微微的耳鸣。不过短短的一分多钟这架高速直达电梯就将他运到了董事长办公室所在的楼层,足足有一百六十八层——也许这个楼只是为了这个吉利的数字才建到这么高吧。
压下腹中泛起的呕吐之意,容律甩了甩脑袋,从电梯里面走了出来,发现这层楼真是非常简单的构造,左手边是秘书处的办公室,右手边的尽头便是董事长办公室。
走到右手边的尽头,容律抬起手来在那扇有几分古朴风格的大门上轻轻敲了敲,半晌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回应道:“请进。”
容律推开门,周铭琛正用肩膀夹着电话,看到他进来也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让他先坐到自己面前的转椅上等候一会儿。
两三分钟以后,周铭琛挂断了电话,然后把身体转过来,正面对着容律。两个人就这么无语的看着对方几十秒钟,最终还是容律打破了这有些尴尬的沉默,从手提袋中拿出离婚协议书,放到周铭琛的面前。“协议书是我……拟写的,若是你有什么不同意的地方,我们可以商量一下。”
这是他们两个在那些喧嚣的事情如云烟般散去以后第一次面对面的坐着,商讨一件事件。他们冷静而淡定,仿佛这只是一份再简单不过的文件,签署过后什么都不会改变一般。而实际上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份离婚协议书,他们若是签下彼此的姓名,那么就证明着彼此的第一次婚姻破裂,两人再无任何瓜葛,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周铭琛带着一种复杂的感情看着容律的眼睛,他仿佛想要从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中看出一些强作的镇定,但是令他失望的是,他不能从那双眼睛里面找到任何还对他有任何爱意的表现。也许是自己实在是令人厌恶了,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巴不得马上把他甩掉,无论是谁,连这个曾经他以为最爱自己的男人也要离开自己了。
是的,周铭琛知道容律爱自己,或者说……是曾经爱自己。他又不是真的傻子,不知道那种炽热的目光扫在自己的后背是由于爱慕,不知道那个男人故作的冷漠是为了掩饰伤心,可是自己是真的不喜欢他也不爱他,或者说他根本没有给两个人之间一个机会,连互相了解的机会都没有——他下意识的讨厌之前容律的性格,冷漠,面无表情,有高高在上的那股子威严之气,和他的爹地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面出来的。
周铭琛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难不成他是在潜意识里面害怕并且讨厌他的爹地?
但是现在想这些都没有用了,周铭琛没有了挽留这个人的意思,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和这个男人相处,就算他……就算他已经不再和他自杀以前一样了,那么冷冰冰的,而是带着笑容,淡定而温和。
他已经耽误了这个男人最好的年华,对此他表示很抱歉,再多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补偿。他把离婚协议书拿到手上,轻轻的翻动着那薄薄的两页纸,上面的条款并不刻薄,尚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从笔筒里面拿出常用的那只钢笔,拔开笔盖,周铭琛悬着笔在该他签名的地方,犹豫了几秒钟,在墨水从笔尖处溢出之前落了笔,浓重的墨汁涂抹在纸张上面,沙沙的摩擦声过后,一个飞扬的签名落在了印刷体的【周铭杩处。
随即他把剩下的几分协议书也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不再有之前的凝滞,飞快的翻着页,签好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