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段
正待辩驳,却见谈彦已经立直了身。
“父亲,近日来我应陛下的教诲,倒是对这宫规很是熟悉,并未见到有哪条哪款说不能接受陛下的赏赐。反倒是第三十四条写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天恩不可违,受者理当感恩戴德,常存于心。”
这番话落在谈文典耳中,可真是吃惊不小。
他这个小女儿从小便是唯唯诺诺,何曾有此时的咄咄逼人,锋芒尖利。
谈海雁更是如此,她把谈雪雁压在鞋底欺辱了十几年。
搓圆揉扁,肆无忌惮,从来都没见她反抗过。
不过是去皇宫里头住了十天,又用那身狐媚术勾引住了皇帝,以为有了靠山就能腰板硬了?
白天见面的时候还敢跟她甩脸子了,简直不自量力!
她谈海雁现在就让她彻底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谈海雁霍然起身,指着谈彦厉声呵斥:“谈雪雁,你胆敢跟父亲如此说话?!”
谈文典右手拍案,怒喝道:“海雁闭嘴,坐下!”
谈海雁最受大夫人方氏溺爱,跋扈惯了,谈文典也对她颇为宠爱,哪怕有时她犯错,也是不忍责罚。
是以,谈海雁这次也并未将谈文典的警告放在眼里。
她不仅没坐下,反倒再次指着谈彦道:“明明是她的错,她为人子女,竟然敢斥责父亲,而且那盅香雪抱鲤本该……”
后半句话她自知失言,赶紧住了嘴。
她又哪里是为了谈文典叫骂谈彦,只是心里气不过那种人竟然能喝到香雪抱鲤。
她也只是在及笄之时,仅仅喝过一次罢了,至今对那味道念念不忘。
谈文典又哪里不知道大女儿的心思,此时见她坏事,只恨平日里对她过于宠爱,竟敢在陛下面前造次。
迟聿可不是先皇那般好脾气,阴狠诡谲、乖张恣睢,很难相与。
他横眉怒目对方氏道:“丢人现眼,还不快给我带下去!”
众人见状,也开始劝说起来,好好的异常宴会,别因为一些小口舌伤了和气。
“海雁小姐不过是心疼父亲,一派孝心说快了嘴。”
“年纪小不懂事,两姐妹有什么好拌嘴的,都是一家人。”
方氏暗中狠狠瞪了谈彦一眼,但也不敢在这种场合耍威风,赶紧摁住谈海雁的肩膀要带她走。
谈彦见着这些人和稀泥的虚假姿态,个个都为了谈海雁说偏话。
以他的性格,哪里吃得下这个哑巴亏。
谈彦起身,高声道:“慢着。”
众人回头,都望着他。
谈文典眉头紧皱,不悦道:“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谈彦右手端着盛汤的玉盅,从上座缓步而下。
他身量高挑,面容冷艳罩霜,神色肃然威仪,颇有几分神女降尘凌驾世人的高高之态。
谈海雁缩了缩肩膀,对着他清贵得不可直视的姿仪,竟然产生了一丝敬畏感。
谈彦道:“谈海雁,你刚才说这香雪抱鲤是谁的?”
谈海雁咬牙,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谈雪雁连名带姓的叫她名字。
心头恨得要呕血,却也知道此时她根本无法反驳。
谈彦继续道:“是陛下的对吧?”
谈海雁瞪红了一双眼。
站在她身旁的方氏更是竖眉怒目,恨不得把牙都给龇开,狠狠咬下谈彦一块肉来。
谈彦直接无视她,指着玉盅对谈海雁说:“这汤是陛下赏赐给我的,理当是属于我的东西,而我也有处置权。”
他说到这里,转头问迟聿:“对吧,陛下?”
迟聿勾唇一笑,一副看戏的闲适模样:“是。”
谈文典怒而走出席间,来到谈彦面前:“够了,还嫌不够丢脸?回去!”
长子谈星华也站出来,暗含威胁:“小妹,别做出不合时宜的事。”
谈彦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对谈海雁笑道:“我看你似乎很想喝这香雪抱鲤,这样吧,看在你我是姐妹的份儿上……”
他缓了缓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拖长音调:“我,赏,给,你!”
谈海雁的脸色霎时间青白交加。
她、她竟然被,竟然被谈雪雁在众目睽睽之下赏赐东西?!
此话一出,众人瞠目结舌。
谈彦扬着下巴,慢条斯理地说:“怎么了,高兴坏了?还不快跪谢皇后娘娘对你的恩赏。”
谈文典终于装不下斯文儒雅,暴跳如雷地怒叱起来:“谈雪雁,你给我滚回去坐着!”
方氏也是气得面目狰狞起来,一张风韵犹存的容貌此刻变得犹如厉鬼般可怖:“谈雪雁,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说出这种话!”
谈彦把玉盅“咄”地一声放在案几上,冷冷地直视谈海雁:“怎么,你要抗旨?”
迟聿恰如其分地发声:“这可是皇后的懿旨,亦是我对你谈家的恩赐。”
谈海雁终于慌了,她看着这盅价值连城的汤,再也想不起当初令人神魂颠倒的美味,反而像□□一样让她避之不及。
“不,我不……”
谈彦面无表情的地把谈家人都给扫视了一遍,端起玉盅,递到谈海雁面前:“还不快下跪谢恩!”
谈海雁咬着牙,慌张地看向谈文典,见他虽然僵着一张脸,却并没有开口为自己说话的意思。
再望望母亲张氏,却也无法维护她。
大哥……大哥的脸已经别向一旁。
谈文典终于出声:“跪下吧。”
谈海雁只觉得耻辱至极,从来只有她羞辱谈雪雁的份,从未想过一天会被她如此报复回来。
她眼中含着屈辱的泪,死死地瞪着谈彦,暗暗发誓,今日所受之辱,他日定要千倍万倍的还回来!
最终,谈海雁还是屈下了她的膝盖,跪在了谈彦面前。
谈彦笑了笑,将玉盅抵到她嘴边,命令道:“喝下去!”
谈文典突然脸色大变,连声音也怪异起来:“她都跪下了还不够吗?这汤你拿回去!”
谈彦置若罔闻:“喝!”
谈文典紧张地要去抓过玉盅:“你哪里配喝这个,还不快滚下去!”
谈海雁似乎被激起了性子,双手猛地地抢过玉盅,连骨节都在发白。
她双眼如利刃般刮向谈彦,把这盅汤水,想象成谈彦的血肉,一口一口地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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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一场耗资不菲的晚宴在无尽的尴尬中结束。
谈文典和方氏送完宾客,已是满脸疲惫。
此时已是亥时三刻,夜深至静。
但偏偏一处女眷闺房中,传来一阵阵令人浮想联翩的呻-吟声。
谈海雁躺在床上,四肢全被捆了个结实,上下还有两个丫鬟压住她的手脚。
她面色潮红,眼色迷离,显然已经失了神智。
即便被捆住、压住,但身体还在不断的扭动,渴求着某种能填补她身心空虚的东西。
方氏站在床边,看着女儿被折磨得如此惨状,心急如焚。
她咬碎了牙,对身旁的丫鬟恨声道:“药什么时候煎好?!”
丫鬟连忙回答:“夫人息怒,奴婢立马去问。”
方氏怒骂道:“这个张大夫简直就是个庸医,都喝了三帖药了,根本不管用!”
她在床边来回踱步,气得连手帕都扯烂了两三条。
谈海雁挣扎得越来越厉害,力气大得连两个丫鬟都压不住她了。
她伸出红艳艳的舌头舔着干燥的双唇,大声呼唤起来:
“谢、谢郎,谢郎……一然,一然……”
方氏站在床边,听着她对谢家长子一声声的呼唤,又气又心疼。
谈文典坐在远处的书桌旁,听到这叫声,脸上再也挂不住,憋了一晚上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寡廉鲜耻!”
方氏听他如此说自己的女儿,当即就不干了。
“什么叫寡廉鲜耻?老爷,这可是您的亲女儿,你怎么能这么说!”
方氏越发拔高声音:“这明明是谈雪雁那贱人的干出的事!居然赖在海雁头上,如果不是她非逼着海雁喝这汤,海雁能成这样?!”
谈文典眼中煞气横生,与他原本文质彬彬的儒雅象形相去甚远。
他冷冷瞥着还在床上扭动不停的谈海雁:“当时我已经要去抢下那盅汤,是她自己受不得激,非要抢过去自己喝下去,怪得了谁。”
方氏哪里肯依他这番推脱之辞,不甘道:“你当时站得离海雁那么近,她抢过去了你再抢回来又有何不可?再说了,谈雪雁那贱人一开始要逼海雁喝汤的时候,你就应该好好收拾她,而不是光说她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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