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豌豆射手 第94章

　　西恩斯靠近了明非，紫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压低声音，就像某种低沉的乐器在耳边缓缓想起。明非听到他说：“梵拉……他爱你……”

　　“……爱着那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你。”

　　明非陡然睁大眼。

　　西恩斯退后一步，像是第一次看到他一般的审视：“独一无二的亚麻色发色，褐色瞳孔，以及微薄但却温润的嘴唇……普通但长久注视却让人无法挪开眼睛的容颜……”他惊叹了一声：“小明非，你像极了他。”

　　明非看向他，用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问：“谁？”

　　西恩斯放缓了语调：“我的教父，我们的教父——萨尔瓦多。”

　　明非的脸上血色全无，苍白的像是没有生命一般。

　　他愣愣的站在那里，由脚底而生的寒意让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但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西恩斯是什么时候离开。

　　一个荒唐的可笑的闹剧在他脑海中上演，而他居然是里面唯一的主角，一个引人发笑的小丑。

　　他略微移动了一下视线，看到西恩斯留在桌子上的浅紫色通讯器，上面漂浮着一句话：“相信？不信？想看到真实，欢迎来找我。”

　　第114章

　　西恩斯走了很久，明非由站着改成了坐着。天很快黑了,屋里显得额外的空荡荡。

　　他脑子里不停的回放之前西恩斯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拆开了再组合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完全理解不了西恩斯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停的将自己的思绪往好的一面引导,可是却没有效果，只是被更多负面的情绪所占据。

　　西恩斯是故意的,这很明显。没有善意,这也很明显。

　　可是真相并不都是善意的,也并不只是朋友才会告诉你真相。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一阵钻心的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将四肢的力量都夺走，那一刻，他甚至想蜷缩起来，来抵挡这痛苦。

　　他很矛盾，一方面无比渴望着梵拉能过来，一方面又惊恐这梵拉会来。

　　想要不顾一切的质问，又怕得到模棱两可的答案。可是万一呢，万一有那万分之一的希望呢？

　　明非缩在椅子里，却像是被悬吊在高空中，空落落的不着地，不想被痛苦的吊着，可是也不想砍断绳索直坠悬崖。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疯狂的想，只要梵拉过来，只要梵拉说他从未欺骗过他，他就愿意相信，全部相信他，一点都不疑惑，将所有的疑虑都刨除脑外。

　　可是下一瞬，理智、自尊觉醒，他又觉得自己已经是个闹剧了，何苦要让自己更加可笑？

　　梵拉……

　　默默的让这个名字在嘴边环绕，但是却无论如何都喊不出来，就像是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尽量让大脑放空，明非一动不动的待在角落里。直到在墨色的深夜中闪烁起一抹光亮，接着伴随着一声短促的铃音，他才动了一动，将视线挪到通讯器上。

　　犹豫了半响，明非将通讯器拿过来，点开之后，是一段视频讯息。

　　璀璨耀眼的金色短发，明媚的笑颜，整个人像是散发着无尽光辉的少年，大脑像是当机一样，在缓缓恢复工作的时候，明非意识到，这是黄毛。

　　黄毛已经自顾自的在唧唧歪歪的说话，明非怔怔的看着，听了半天，知道这只是黄毛惯常的闲聊。

　　因为是单方面的视频留言，所以说明非只需要听着看着。

　　在结束后，是戛然而止的寂静。

　　明非抚摸着通讯器，划过选择键，看到一条条的讯息，有黄毛的有夏佐的还有科林的。

　　黄毛例行汇报他的行程，重点描述午后甜点是如何美味。

　　夏佐只是装作不经意的问了句，能看懂？

　　科林发来了他的课程表。

　　……

　　最后一条，是西恩斯的。这条讯息，明非很不想看到，因为它就像一根刺，在明非每次安慰自己不要相信西恩斯的时候，这条讯息就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瞧，他有证据，他在邀请你去亲自观看。

　　没有意义！

　　明非迅速的略过这条信息，重复的看着之前的信息，然后默默的在心中对自己说，冷静一些，不要去找西恩斯，没有什么证据，也不需要什么证据，亲眼看到的都可能是假的，那只会让你跌倒悬崖底而已。

　　然后，他将屋里的灯全部打开，挪步到床上，窝在被窝里，挨个给他们回复信息。这时候他的大脑就像是分成了两半，冷静理智和疯狂在战斗。但是他知道，理智一定会战胜一切。

　　发完所有信息，他将通讯器安置好，缩在被窝里，心里已经平静许多。他并不是一个人，至少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他已经不是一个人。

　　无论西恩斯说的是真是假，无论梵拉是怎么想的，只要一切都回到最初就可以了。这不是在逃避，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谁离开了谁都照样活得好好的，他比谁都了解这个道理。

　　终于，在凌晨三点，明非阖上眼，沉入了睡眠中。

　　而后，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一睡竟然是一天一夜。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他浑身犹如浸泡在水中，睡衣连同被子都被汗所打湿。

　　这个梦，太长了。

　　在长时间的晃神之后，他迷茫的眼睛逐渐清明，不再犹豫，越发坚定。

　　从床上下来，冲澡洗漱，利索的换好衣服，对着镜子，他看着镜中万分熟悉的倒影，没有情绪的挪开视线，锁住平躺在桌子上的通讯器。

　　明非连一丝怔愣都没有，迅速的翻出西恩斯的那条信息，然后点了回复，轻触这荧幕，打上一行字：我去哪里找你？

　　几乎是一秒钟都没间隔，让人不禁怀疑，西恩斯一直在拿着通讯器。明非就已经收到了回复：稍等，马上去接你。

　　明非紧紧握住通讯器，手指的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但是却没有丝毫的颤抖。

　　西恩斯来的比他想象中要快，在看到明非收拾的如此整齐，他有一瞬间的惊讶，但接着就礼仪周到的邀请明非。

　　明非看了他一眼，没有表情的上了飞行器。

　　路途没有想象中的远，但是也没法估计，毕竟告诉飞行器的速度超乎想象，明非虽然不会像第一次那样晕头转向，但是想要不留痕迹的辨别出方向，也不容易。运用思感会惊动西恩斯。单凭视觉是没有任何效果的。

　　所以干脆的，明非什么都没想，只是在安静的等待。

　　飞行器飞入一个巨大的建筑群，如入无人之境。但是在下了飞行器之后，西恩斯却突兀的在明非身上罩了一个巨大的斗篷，将他整个人都遮挡住。

　　西恩斯眨眨眼说：“必要的防护，可不只是遮挡表面。”

　　明非立即感受到，这个斗篷有思感防护层，或者说更奇妙一些，是一个伪装的绝佳利器，不是普通意义的阻挡思感，更多的是在模拟另一个思感，让人对其毫无怀疑。

　　明非紧紧跟在西恩斯身后，在穿过一个走廊之后，从一个偏僻的小门走了进去，这个过程中并不是没有遇到人，相反的，遇到了不少巡查的士兵，但是没有任何人进行阻挡。

　　进入舱内之后，西恩斯挺住了脚步，平静的说：“到了。”

　　他话音刚落，明非就已经抬眼看过去。

　　在看清一切之后，他瞳孔紧缩，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几乎要站不稳。

　　这里一切都是白色，像是一个实验室，空旷而巨大，密密麻麻排列的是无数的透明光罩，而每个光罩中都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有的分辨不出，有的却又清晰可见，无一例外的是。全部都是亚麻色的短发以及浅褐色的瞳孔。

　　西恩斯的声音仿佛响在他脑海中：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活萨尔瓦多。

　　第115章

　　随着一阵嘈杂声，有人从正门走来。西恩斯手脚迅速的拉着明非往旁边一躲,接着右手一挥,撑起一个防护罩来掩盖两人。

　　但是视觉却丝毫不受限。

　　于是，明非甚至不需要转转脑袋就能直面正视走过来的人。

　　两队身穿深蓝色制服的士兵，整齐笔直的立在两侧,正中央唯有一个人，身材颀长,穿着两件式的军装,精致细腻的线条将那双长腿显得格外修长,上衣上奢华耀眼的饰品丝毫都掩盖不了他更为夺目的容颜。

　　银色长发被束起，安静的散落在蓝色的披风上，就像夜空中的灿烂的银河般煜煜生辉。

　　明非的视线缓慢而又灼灼，但是他内心深处却不想真正的与他对视，不想看到他的眼睛。只希望那双湛蓝色的眸子依然是脑海中的温柔。

　　可西恩斯却不允许，感觉到他的退缩，强硬的抬起他的下巴，逼迫他与其对视。

　　冰蓝色的眸子，陌生而又遥远，但沉浸其中的狂热却像是极致深海中的火山，喷发出来是难以想象的炽热。

　　只看了一眼，明非迅速的闭上眼，他任由自己的心中默念着梵拉的名字，同时拒绝相信眼前这人是自己认识的梵拉。

　　但是又不得不相信。

　　西恩斯一直默默的注视着他，明非的表情一丝不落的落进他眼中，在他闭上眼，嘴唇因为紧张或许恐惧而咬出血印的时候，他才嘴角一勾，一抹笑意极快的消失在耳际。

　　然后他拍了拍明非，再度愉悦的感受到少年紧绷到即将崩溃的僵硬身体。贴着他的耳朵，西恩斯用压抑的声音平静的说：“你看，他没日没夜的就在忙这个。”

　　“而你，只不过是个消遣品。”

　　浑浑噩噩的离开，西恩斯带领他到了什么地方，都辨不清楚，只是觉得心里空洞洞的，本来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想好了很多说服自己的台词，但是在切身看到之后。那冲击力还是超乎想象，之前建起的城墙在这股暴风雨前如此不堪一击，瞬间成为残墙瓦砾。

　　这远远不是结束，在明非的神智略微恢复之后，才发现他和西恩斯正在一起处异常温暖的地方。陈设是撒尔沙特有的风格，奢侈华丽亮眼到极致，这在圣尔浮加并不多见。

　　西恩斯递给他一杯热乎乎的奶茶，低声说：“喝了它，休息下。”

　　明非接过来，奶茶的香气扑鼻而来，温润的色泽更是让人心暖。

　　明非没有应声，西恩斯也不介意，他放轻了声音，注视着他，缓缓说：“有一件事，我一直犹豫着没有告诉你，之前是认为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但现在也许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明非抬眼看他。

　　西恩斯面露不忍，但仍继续说：“不可否认，我一直很在乎你，其实也是有私心，因为你真的很像萨尔瓦多，而他是我敬仰的教父，是养大我的人，对着你的脸，我没法不关心。”

　　听到萨尔瓦多的名字，明非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身体不自觉的颤抖。

　　西恩斯握住他的手，像是给他力量一般：“所以，我得知了梵拉的意图才会看不下去，想要插手。”

　　“他想要复活萨尔瓦多，这是件荒谬到极点的事情，但是有时候人心就是这样，总认为有一丝希望也不想放弃，我也十分思念教父，但是……”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还清醒，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西恩斯像是回忆起什么，难得的垂下视线，不再咄咄逼人。

　　而明非却注视着他，脸上依旧是脆弱到几近崩溃的表情，但是浅褐色的眼中，一丝不易觉察的情绪一闪而过。

　　西恩斯继续说：“我之所以想让你看清梵拉的目的，也是因为这和你安危有关，虽然我知道的不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复活之术所需要一个肉体，而教父的身体早就寻不到，所以说你很有可能会……”

　　他没有说完，也不用说完，明非的本来略有些回暖的神色再度惨白。不仅仅是个消遣品也不仅仅是个替代品，原来他还是个祭品……

　　心里凉到底，一股股的冰水像是替换了血液一般流至全身。

　　西恩斯凝视着他，说出最后一句话：“为了你的安全，我希望你能跟我走。”

　　长时间的静默，西恩斯给足了他思考的时间。他不着急，并且坚信着明非会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果然，在奶茶的热气消耗殆尽，转为冰凉的时候，一直没有开口，像是得了失语症的明非终于张开嘴，几乎是用气息吐出了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