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溪笛晓
魏其能说:“他说得也有道理,如果那些人真的一心为我们魏家抱不平,那我自然是高兴的,但是如果有些人只想借着为我们魏家抱不平的名义谋求私利,我没必要给他们当枪使。”
真心为魏家抱不平的人当然不少,魏其能这些年都记在心里。可耿修武提到的那些人并不在他的记忆之中,那些针对耿家的举措与其说是“以牙还牙”,还不如说是扯着“魏长冶”这张皮在壮大自己。
魏其能这段时间跟关振远的接触越来越频繁,对关振远是打心里服气的,并不想扯关振远后腿。
所以他答应了耿修武的“求和”请求。
反正要做出“和解”的姿态也只是跟关振远走得更近一点而已,对他来说又不是多为难的事。
成钧见魏其能面色坦然,没有丝毫勉强,于是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而另一边耿修武离开岚山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只有零星的灯火亮在远处的山脚。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迈,似乎感觉不到腿部的麻木,一直到走进了山外的小镇、走进了其他人落脚的招待所,他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听着跟自己一起过来的人一个个都敬畏地喊他“耿部长”,耿修武笑了笑,回房休息。
其他人面面相觑,眼里都有点儿迷惑:耿部长居然朝他们笑了?
不久之后郑驰乐又收到了关靖泽的信,里面提到了耿修武的事,耿修武又在淮昌那边呆了几天,到关家拜访过许多回。
跟以前相比,耿修武似乎变了个人,至少看起来要沉稳了许多。只是他一向锐利的眼神似乎黯淡了不少,有一回吴弃疾也在他们家,耿修武走后吴弃疾跟他父亲说:“他似乎遭遇了很大的打击。”
信末关靖泽又提到一件事,说是省院那边接收了两个病婴,那两个婴儿出生后身上就长出了鳞片,这病太稀奇了,所有人都一筹莫展,连吴弃疾都被请了过去。
关靖泽猜测:“也许吴弃疾会提议省院把你师父请出来。”
郑驰乐看完信后一愣,想起了前些天邮递员告诉自己的“怪事”。
他收起信后也不耽搁,当下就找到了季春来把这事说了出来。
前几天郑驰乐也有把那桩“怪事”转述给季春来,可当时那两个婴儿已经送到省院医治,季春来根本没有出面的道理,他们师徒两人也就随口讨论了几句,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听到郑驰乐的话,季春来有一瞬的沉默。
接着季春来脸色变得很难看:“我会的东西都已经教给他了。”
郑驰乐一愣,然后很快转过弯来:吴弃疾应该能治这个病,但他却故意没治,想让师父出面。
郑驰乐忍不住为吴弃疾擦一把冷汗,这种做法就算是其他人也绝对会看不惯,何况是他师父!
郑驰乐说:“那师父……”
季春来说:“你把药箱拿过来,跟我走一趟。”
不管这是吴弃疾是真的治不好也好、假装不会治也罢,他都没办法弃病人于不顾。
郑驰乐来了精神:“要去老雁镇?”
季春来治病向来讲究寻根问底,当时他们讨论时就说了,像这种没有先例可循的病例想查清楚病因首先就要去发病的地方看看。
这些工作做实了,将病治好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郑驰乐马上跑去拿出药箱跟着季春来往外跑。
师徒两人赶到老雁镇时灯火已经亮了起来,郑驰乐跟人问了路,领着季春来直奔卫生站。
本来卫生站那边听到他们要问病婴的事就想赶人,可郑驰乐是谁啊,他那三寸不烂之舌从来不会有说服不了的人。
在郑驰乐的游说之下,当天有经手的医护人员都被喊了出来,一一给他们描述了当天的情况。
最后季春来和郑驰乐还被带到产房和病房看了一圈。
当天用过的东西都被处理了大半,剩下的也都消了毒,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郑驰乐跟人要了杯卫生站的开水砸吧了两口,最终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郑驰乐认认真真地记录下发现病情的时间、发病时的症状、周围的环境等等,心里还是没底。
他忍不住问季春来:“病征主要出现在皮肤上,可能是内因造成的,也可能是外因造成的,我们在这里似乎找不到外因……”
季春来点点头,顺势引导:“那我们换个方向入手,你觉得应该找什么方向?”
郑驰乐说:“内因很大可能跟母方有关。”他问还没离开的医护人员,“你们知道他们是哪里人吗?”
出了这种事,医院的人当然少不了打听一下,所以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答案:“这倒是巧了,他们都是今年年初才迁回镇子里来的,以前也都住在我们省的北边,跟华北省很接近。”
郑驰乐把这个线索记下了。
季春来沉吟片刻,跟医护人员道歉以后转头对郑驰乐说:“走吧,回去了。”
郑驰乐想问季春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却看到季春来一脸疲惫,顿时把话咽了回去,自个儿在心里思索起来。
最后一个线索确实很重要,同时遇到两个相似的病例是很幸运的,一对比说不定就能找到突破口。
都是北边,接近华北省。
郑驰乐暗暗记下这个线索,跟着季春来跑回岚山小学。
当晚郑驰乐半梦半醒之间还在琢磨吴弃疾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出这样的昏招。
就算真想见师父,也不必来这么一手啊!这不是把师父越逼越远吗?
难道当初师父说的是真的,这个人眼里只有权势和名利,根本毫无医德?
第38章 病因
就像是约好了一样,第二天一早魏其能就找上了季春来,跟他说起省院那边的情况。
原来省院本来是想找吴弃疾的,可吴弃疾前些天跟省院医疗队下乡跟进污染物致癌的情况,他回来后本来要去看看病婴,没想到几日来的奔波把他自己给累倒了,踏上回程时就不停地咳嗽。
季春来没去琢磨这些情况是真是假,正好魏其能也要去省城办事,他和郑驰乐搭魏其能的顺风车出山。
秋风凉了,郑驰乐也穿上了关靖泽捎来的外套。
跳下车的时候郑驰乐正好见到吴弃疾站在省院门口那只大狮子旁,他带着白色的口罩,比起上次见面时看起来憔悴了几分,想来电话里说的疲劳过度并不是假话。
郑驰乐瞧见了,季春来自然也瞧见了。
他站在原处一会儿,走上前说:“病人在哪里?”
听到季春来开口,吴弃疾眼里掠过一丝喜意。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他那因为缺乏睡眠、疲累不堪而变得沙哑的声音说道:“您跟我来。”
季春来跟着吴弃疾往里走,被忽略的郑驰乐只能抱起药箱自个儿跟着他们跑。
吴弃疾敲响办公室门时里头的医师们正针对两个病婴的情况进行辩证,见到吴弃疾时一下子安静下来。
郑驰乐明显感受到几道带有敌意的目光。
这不难理解。
吴弃疾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对于医生这一行来说依然是太年轻了,再加上他并不在省院任职,上头把他找过来等于是打了在座所有人的脸!
就算吴弃疾后来平步青云,不也有许多人认为他是靠着后台走上去的吗?圈内对他的医术各有评议,始终不认同他的人也是有的。
不过吴弃疾还没开口,省院的院长许国昌已经站了起来,走上前热络地握住季春来的手:“季先生,终于又见面了。”
许国昌同样已经年过半百,鬓发已经开始发白。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看得出是真情洋溢。
季春来一时有些想不起这个人,回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许国昌是谁。原来当初许国昌也下过乡支援医疗条件落后的地区,当时季春来正好也去了那儿,见许国昌是个挺有想法的人就多留了几天,跟许国昌探讨过许多医术上的东西。
他乡逢故知,季春来也露出了笑容:“叫什么先生?少来埋汰我,叫我老季就行了。”
许国昌也不多说,拉着他就跟人介绍:“这位就是季春来,建国前那位姓李的葫芦居士嫡传弟子,我这儿从来不讲究什么民间派学院派,谁治得好病我就听谁的。”
听到季春来和葫芦居士两个名字,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季春来也许有人没听过,葫芦居士却是人人皆知的。
葫芦居士之所以那么有名是因为他是开国那一位的医生,说是“御医”也不为过。他是个道士,没留下姓名,只告诉别人自己姓李,由于他喜欢拿着个葫芦喝酒,片刻都不离身,因而那位戏称他为“葫芦居士”。
葫芦居士脾气古怪,一生中没几个亲近人,老来倒是收了个徒弟,将毕生所学都教给了他。
后来葫芦居士跟那位生了嫌隙,挥挥衣袖带着这个徒弟云游四海。
谁都不知道葫芦居士的下落,也不知道他的生死,直到某地大灾后季春来出现在那一带帮忙完成了灾后防疫工作,才有人渐渐注意到昔日那位葫芦居士的徒弟已经出师。
季春来这人也有些古怪,他平生的热情似乎全都放在了医道上,只要跟他聊医学上的东西他可以不眠不休地跟你交流个三天三夜,可你要是想从他那儿听到别的东西,那绝对是白日做梦€€€€他半句都不会多说。而且即使碰上了真正的知交,要离开的时候心里也不会有半点不舍。
因此季春来的名声虽然越来越响亮,行踪却鲜少有人知道。也正是由于季春来行踪不定,平时找不着人实在太正常了,他坐牢的这些年才会无人探望也无人知晓。
吴弃疾倒是打听到了,但季春来不肯见他,而且那时他还只是个没有名气的小医生,根本没办法帮上忙。
总而言之,季春来和他的师父几乎都是传说中的人物。
许国昌突然拉出个人说这就是季春来,其他人自然反应不过来,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国昌也不管气氛冷不冷,朝这个病案的主治医生说:“把情况说一说。”
提到病情,所有人都回过神来。能进省院的医生自然有两把刷子,三两下就把病婴的情况详细地介绍完毕。
最后都齐齐地望向季春来。
季春来哭笑不得:“难道我只靠你们的转述就能知道能不能治吗?”
许国昌一拍额头:“走,我带你去病房看看。小吴啊,回去休息吧,你跑东边那事儿就已经累得慌了,这边你就别操心了。”
吴弃疾静静地看着季春来。
不管吴弃疾是真病了还是自己把自己折腾病的,他脸上的疲态都不是装出来的。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徒弟,季春来最终还是叹息着说:“快去休息。”
吴弃疾点点头,目送他们前往病房。
郑驰乐抱着药箱亦步亦趋地跟在季春来身后,脑海里却回放着吴弃疾不同于以往的沉默。
这个时候他师父和“师兄”之间的矛盾似乎还没有到不可调和的地步,至少他师父还把那个代表着师门传承的药箱留在吴弃疾手上。
想到自己对“师兄”的揣测,郑驰乐不由深思起来:也许后来也是因为这样的误会不断地加深着师父和“师兄”间的矛盾?
不过郑驰乐并没有太多时间来思索这个问题,因为病房很快就到了。
郑驰乐也见到了病婴之一。
病婴的情况并没有邮递员那天说的那么可怕,身体上的“鳞片”并不密集€€€€至少看起来还不是很像“穿山甲”。不过这可是省院这么多医生努力了几天后才有的效果,也许本来确实严重得很。
郑驰乐还在揣测,季春来已经走到病婴床边开始诊断病情,郑驰乐则观察病婴父母。
由于婴儿的疾病大多源自于他的母亲,季春来在看过病婴的状况后就开始向婴儿的母亲询问相关问题。
郑驰乐认认真真地听着女人说话,同时也没放过她的每一个表情。
出了这样的事,对方脸上自然满是忧心和悲伤,可当季春来问起对方以前的工作时郑驰乐却发现她的眼神有些不对,仿佛隐瞒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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