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苏与柳叶
……
现在,桂花看中的可不是什么国外可能被人拿来当筏子的表了,而是根钢笔。
杜云停精挑细选专门挑了根根正苗红的,还是郁涵的爸得了省里头的奖项拿到的奖品,省里头的领导亲自给发的。钢笔笔帽上刻了个郁见的郁字,配套的还有个印着大红奖章的笔记本。
这要是还能让人揪出错,杜云停能跟他姓。
村里头多的床铺没几个,晚上睡觉没办法一人一床,有男知青和杜云停一块睡。两人之间能隔多远隔多远,第二天早上起来时,男知青脸色不怎么好看,有点儿萎靡。
杜云停说:“怎么了?”
“你夜里说梦话!”男知青漱完口,郁闷地说,“顾先生是谁?你哭了一夜,晃都晃不醒。”
杜云停一愣。
“我哭了?”
“是啊,”男知青搓搓胳膊,“哭的特别小声,可瘆人,我刚开始还以为屋里头闹鬼呢……后头一摸,你底下床单都湿了一片。”
他服气地冲杜云停竖起拇指,“郁涵,你可真能哭。”
杜云停还有点不敢相信,冲着盆里头的水影照了照,果然看见自己眼睛还是红的,模样看着有点可怜。
他摸了摸,眼眶底下一阵刺痛。
看来是真哭了挺久。
他顶着红眼眶去上工,几个知青都盯着他看,挺稀奇。高丽还以为他是想家,私下里把他拉过去好好开导了一番,还给他塞了块糖,鼓励他知难而上,不要打退堂鼓。
杜云停腮帮子里塞着糖,鼓囊囊的模样像个贮存坚果的松鼠,点点头。
这年头糖还挺值钱的。
他珍惜地含着这点甜味儿,自己过去磨面。磨面的磨盘离牛棚不远,顾黎还保留着当兵时的习惯,早早就起来拉练了,这会儿地里的活都干完了一茬,正在屋里喝水。
杜云停从门前路过,冲他点点头,喊:“顾二哥。”
顾黎端着杯子,盯着他的一双兔子眼。
……是想家里人?
小知青看起来身板挺弱,没多少力气。这会儿早上起来天气还算凉快,他皮肤也没再像昨天那样泛红,看起来白白净净,秀气的跟村里的姑娘似的,干活的时候抿紧嘴,脖子上细细的血管都凸出来。
顾黎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一样站起身。
“要干多少?”
小知青一愣,脚步停了。
“就这边的……”
磨面不能算是重活,磨盘这边这会儿就杜云停自个儿在这上工。顾黎把他手里头的工具接过来,说:“让开点。”
“啊?”
“去屋里坐着,”顾黎觉得自己好像有毛病,看了眼小知青的红眼睛,却又控制不住地嘟噜噜往上冒火,“太慢了,我替你。”
作者有话要说: 怂怂:(敲碗唱)世上只有顾先生好,有顾先生的怂怂像块宝……
7777:……
这个宿主没救了,扔了吧。
第30章 小知青(二)
话说出口, 顾黎自己都不由得一愣。
小知青也有些惊讶,眼睛比平日里更圆了点, 诧异地望着他,“顾二哥?”
顾黎眉头蹙起来,语气生硬:“快去。”
杜云停又看他两眼,当真把东西交给他, 自己转身去屋子里了。顾黎一个人在外头沉默地干着活,一面干一面想自己到底是抽的哪门子的风, 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 里头青年却又小跑着出来,手里拿了把蒲扇。
“辛苦二哥了, ”他声音很软,“二哥, 我给你扇扇风。”
那风其实不大,可顾黎心里头却一软, 熨帖的不行。他看眼小知青,说:“你去坐着。”
杜云停不坐, 非要在他身旁前前后后跟着。太阳渐渐热烈起来, 没一会儿就晒的他脸颊潮红。
顾黎看不下去, 硬是找了个草帽, 一把罩在他头上。帽子有点大, 杜云停伸伸手,勉强扶正了,视线都快被帽檐盖住。一张脸被盖了小半, 显得脸不过巴掌大,精巧的很。
男人看了会儿,突然把手伸过来,比了比。
杜云停:“……?”
还不及自己的手大。顾黎收回来,视线重新移回到活上。
他的速度比杜云停这种不擅长干活的快的多,不过一个多小时就已经把所有要磨的粮食磨好,撩起毛巾擦了擦额头上滴下来的汗。小知青还在旁边站着,手里头的风扇的更勤快。
顾黎把筐放回去,问:“上午没事儿了?”
杜云停点点头,眼巴巴的站在他家门口不挪窝。
男人沉默了会儿,问:“进来坐坐?”
就等这句呢,杜云停立马进了窝棚。
里头空间其实并不大,毕竟不是安排给人长住的地方,四面甚至有些漏风。只是顾黎打扫的干净,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有棱有角,进来打眼一看,倒也整洁。
男人之前背回来的行囊还放在床角,鼓鼓囊囊的,把本来就不大的地方衬的更小。
杜云停在小凳子上坐好,男人给他倒了一杯水。
“谢谢。”
杜怂怂双手捧过去,喝了口,在心里向7777确认:【这像是顾先生平常用的杯子。】
7777看着也像,但它不怎么想把确定的答案给宿主,因此说:【是吗?】
杜云停又扫了一圈,笃定:【这就是顾先生平常用的杯子。】
7777:【因为你没看见其它杯子?】
【不,】怂怂纠正,【因为水是甜的。】、
【……】你闭嘴。
他喝了两口水,男人又沉默地抓过来一把子糖。是杜云停没见过的牌子。这个时候糖并不多,也金贵,大多是留着过年的时候分给小孩,一个小孩能分个一两个就欢天喜地。顾黎一抓就给了他一大把,满满当当塞在他口袋里。
杜云停剥开一个,现场就开始吃。
他在床头看见了一大摞用绳子捆扎着的书,像是顾黎从部队里头带回来的,说:“二哥,我能把你的书借走几本看看吗?”
男人颔首,把所有书都提上来,绳子解开任杜云停选。杜云停从里头挑出一本词选,走的时候就带着走。
乡下夜里头蚊虫多。和杜云停一块睡的男知青这回没听见哭声,但被蚊子咬的着实受不了,整晚上腾挪翻转,跟烙饼似的不安稳。杜云停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早上起来一看,身上也多了好几个蚊子包。
“真是没法睡了,”早上,男知青和其他几个人抱怨,“夜里头闭上眼,蚊子简直能把我抬跑。”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几个脸色都不好看,萎靡不振。这才两天功夫,对于这些县城里头来的知青来说已经算极其难熬,不仅干活累,条件也不好。几天下来,几个人身上都晒脱了一层皮。
杜云停倒是没脱皮,仍旧水嫩嫩。
靠的全是他死缠烂打从系统那儿赊来的第二瓶身体乳。毕竟,作为一个合格的小仙男,是不允许皮肤出现晒伤这种重大问题的。
这会儿一溜脸通红的知青里头,就属杜云停最显眼,比村里小姑娘还好看。他还罩着从顾黎那儿拿来的草帽,系带系在脖子下头,看着也乖巧。
男知青看了他几眼,挺稀奇。
“郁涵,你怎么没事?”
杜云停说:“可能是我耐晒吧。”
几个人都唉声叹气。连高丽这种斗志满满的小姑娘也丧了一下,毕竟小姑娘都在乎自己的脸,怕自己晒的长出雀斑。
晚上的时候,村里头组织了节目,样板戏。这东西全村人都没少看,几出戏都看了挺多遍,老人更是连台词也记的滚瓜烂熟,在底下听戏时,咿咿呀呀跟着张嘴就来。
尤其是一出《白毛女》,看得满村人都义愤填膺。
唱白毛女的姑娘年纪也不大,一条油光光亮的大辫子往后头一梳,动起来时就在身后跟着一摆一摆,相当有韵律感。满村的男人都目不转睛盯着看,男知青们也不能免俗,就盯着人家的身姿。
女知青们则要投入的多,全身心都在剧情里头,感叹白毛女命苦。
杜云停心思不在戏上头,正到处梭巡着找男人的身影,肩膀忽然被身旁一个不相熟的男知青撞了撞。
“这个女同志,听说是隔壁村的。”
杜云停说:“可能。”
“看着年纪小,”男知青咋舌,“这么小年纪,可别早早就定下来了。”
杜云停从里头听出了点别的意味,望着他。
男知青:“怎么了?”
杜云停说:“我记得你之前还说,打算能回城就尽快回城。”
人家姑娘可不是城里的,到时候真成了,你一走了之,算是什么事?
男知青哎了声,有点讪讪的,“不过就是说说,你那么认真。”
杜云停可不觉得这是说说。
他不是什么天真的人,知青下乡的这段时间,出的祸事并不少。下来锻炼的女知青安全没有多少保障不说,连带着村里头的女孩也跟着不安全——人心都隔着肚皮,看着憨厚老实,谁也不知道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心脏到底是不是黑的。
高丽在旁边也听见了,当即说:“孙国强,你可不要打这些主意。这种事情都是坏分子性质,你要是乱搞男女关系,带累的是我们整个知青队。”
男知青索性站起身了,发脾气道:“不过说两句,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没事儿来教育我?——有病是不是!”
他扭头就往外头走。高丽盯着他背影看了会儿,才沉默地把目光收回来。
杜云停觉得小姑娘这样子有点可怜,“别放在心上。”
“没事。”高丽嘟囔了句,自己脚在地上磨蹭了下,“管他怎么说,我是队长,该负责的就得负责,该提醒的就得提醒。”
杜云停还挺欣赏小姑娘这种态度。
倒是高丽,因为他这句安慰的话,态度也稍稍亲近了些,看戏的时候有事没事和杜云停搭一搭话。
杜云停在人群那端看到了个眼熟的身影,说:“我去找个人。”
他从人群之中穿过去,直直地冲着另一边走去。高丽顺着他走的方向看,看到了个挺拔的身影,那人站得笔直笔直,在一堆这会儿脱掉上头汗衫坦胸露乳摇着扇子的男人里头简直是鹤立鸡群,腿长的也跟仙鹤似的。
青年凑上去和他说话,随即两人并肩走着,慢慢远离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