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江流
许乐就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感动又无助的看了看黑妹,又瞧了瞧他爸,曹玉文叹了口气这才说道,“都这样了,我们当父母的,总不能看你们难受,好好过吧。不要担心奶奶的事儿,奶奶比什么都明白,她只是不说而已。她前两天还叮嘱我,你们这些孩子们除了曹平,都受过那么大的罪,只要人好好的,她就心满意足了。也不要担心弟弟妹妹们,你应该相信他们,会成为你们的支撑,后援,港湾,而不会成为你们的负担。我们曹家,这么艰难,养出的孩子,怎么会差呢!”
许乐忍不住的就扑了上去,抱着他已经人到中年的爸爸,哑着嗓子喊了声爸。
他真庆幸,十二年前的那一天的选择。
他记得,自己是被村长三叔使劲的摇晃醒的,在幽暗的灯光下,听见三叔问他,“孩儿,你爸不行了,醒一醒,别哭了,去见见他吧。”
许乐记得,他是懵懂着爬起来扑过去的,他在前一刻,还是个身价上亿的大老板,一个人躺在冰凉地板上抽搐,没有人帮他,而在这一刻,他竟然又回到了贫穷的童年。他以为这是假的,这是做梦,这是回光返照,所以,当他看到他爸爸没有血色的嘴唇,他没有哭,看到他爸爸满是歉意的眼神,也没有哭。
他想,他的心已经是石头了,在他妈妈离开的时候,在他爸爸为了救人而舍弃他死去的时候,怎么可能会哭呢。
他记得自己问了一句上辈子最想问的话,他说,“你去救人的时候,没想过我吗?”
可他的爸爸好像真的要死了,那张漂亮的国字脸泛起了灰黑色,充满了哀伤,他对着许乐歉意的说,“乐乐,爸爸对不起你,爸爸错了。爸爸只想救个人,没想会把命搭上了,乐乐,别怪爸爸……”
然后,他爸爸就闭上了眼睛。村里有围观的人说,“这孩子真毒,他爸爸都要死了,还问这些话。你瞧,他都没哭。”他们都指责他,可没有人知道,他为此受过多少罪,在他多少次面临失败甚至死亡的时候,爸爸都不要他了,成为让他痛恨自己的源泉。
他倔强的站在那里,内心哭成了河,只因终于听到那句对不起。可没人懂。甚至比上辈子更糟的是,也没人想养他。他们大概,都觉得他是白眼狼吧。
直到一双大手抚摸过他的头顶,那个人将他半揽在怀里,冲着村长说,“我养他,他爸爸因为我去世了,这孩子就是我的责任,我不敢说比他爸爸做得好,可我发誓,我不会有一丝一毫亏待他,我会待他如我亲生孩子一样。”
三叔不知筹谋了多久,才问他,“乐乐,你跟他走吗?”
许乐记得自己那时想,换个活法吧,反正是梦。于是他说好。
他想,那是他这两辈子,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
第112章
刘宝宝背着书包站在门外,等韩语下班。
这是一座已经有十多年历史的居民楼,住的都是一个单位的,楼上楼下都十分熟稔,怕是因为没有见过他,所以但凡有人上下楼,都会看上他两眼。
好在,刘宝宝长了副惹人喜欢的皮囊,大爷大妈们瞧着他怕是挺顺眼,有人还凑过来问两句,“你这是等302啊。”
刘宝宝点点头。
“你是他弟弟……瞧着不大啊,来北京玩的啊。”
刘宝宝就腼腆着回答,“算是弟弟吧。我来上学。”
那老太太就指了指302大门一下,“你哥哥干什么的啊,得有三十多了吧。挺好的一个小伙子,总是闷在家里,也没见上班,你说这怎么成啊,现在的孩子啊。”
刘宝宝最不愿意别人说韩语不好,他连忙跟着解释,“没,上着班呢。他是翻译,工作就是这样,不需要坐班的,有活才出门,也可以在家干。”
一听这个,老太太眼睛就亮了,冲着他问,“翻译可不错,那你家也不管他?就放了他一个人在北京呆着,我瞧着,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吧。这岁数可不小了,他喜欢什么样的啊。”
刘宝宝感觉有点坏事,好像说了不该说的。他连忙摇摇头,一脸无知的表情,“他不想找,喜欢什么样的,那我不知道。”
老太太活了这么多年,就是个人精,怎么看不出来,这孩子防备他了,她指指302旁边的303说,“我就住隔壁,这天够热的,你进来等等啊,吹吹风扇。”
刘宝宝瞧了瞧那扇黑洞洞的防盗门,有种要进缠丝洞的感觉,连忙摇头,“不啦,我就在这儿等着就行了,谢谢您。”
老太太也没使劲劝,就说,“你要是渴了,敲门啊。”
等着大门一关,刘宝宝才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老太太这种生物,简直太可怕了。
他其实是来北京上大学的,当年韩语来北京的时候,他曾经信誓旦旦说,以后考大学坚决不来北京,可实际上,没多久他就变卦了,他不知道怎么的,挺挂念韩语的。
他担心韩老师的腿万一没恢复好怎么办,工作到底顺心不顺心啊,他内心里是不是对李明德还有想法,如果没有的话,他会不会真放下了要找新男朋友,他那讨厌的家人会不会又去惹人烦?
反正他的胖脸蛋都想瘦了。
这些话,他只能跟许乐嘟囔嘟囔,可夜深人静的时候,压根压抑不住啊。
所以,他那么讨厌夏令营那种地方,可一听说能来北京见到韩语,也屁颠屁颠的答应了,还让许乐抱怨了许久他不讲义气。此后一连几年,他都趁着夏令营的机会,来看过韩语。
他还记得韩语去年的样子呢,高高瘦瘦的,特别帅,一点也不像三十三岁的人,他们班小姑娘对着港台明星发花痴的时候,就喊迷死人了。他当时在火车站那人潮涌动、声音嘈杂的地方,居然也有喊一嗓子的冲动,结果他憋憋憋,憋成咳嗽了,还让韩语盯着吃了两天药。
那时候他就在想,自己恐怕有点不一样了。
他居然不再担心韩语工作好不好,挣的钱多不多,而是在想,老天爷,保佑他,这一年让韩语别碰到合适的人,他那么笨,别又被人骗了。还是等他来吧。
于是,他就不顾学农的妈和学中文的爹的意愿,在北师大外语系上,画了个对勾。
他想着,从老师到师兄,起码身份的鸿沟是填平了。更何况同一职业,起来大学四年,他打着实习的名义,韩语那个老好人,肯定是赶不走他了。
刘宝宝瞧了瞧302的大门,给自己加了个油。
两个小时后,韩语才到家,穿的西装革履,但疲惫感十足,上楼的脚步声,都一下一下的,停顿的分明,显然累狠了。
他抬头看到刘宝宝的时候,一下子愣了,“宝宝,你不是明天才到吗,等多久了。”
刘宝宝跟他一点都不客气,哼哼唧唧的在那儿数,“两点就到北京了,找地方花了一个多小时,剩下都在这儿等着呢。韩哥,我快饿死加脱水了。”
韩语连上几步,掏钥匙准备开门,听了刘宝宝这称呼,手中的动作就停了,回头蹂躏一把刘宝宝的头,说他,“越来越没样了,对我能叫哥?”
刘宝宝跟在他身后进了门,伸手把韩语拨乱的头发扒拉整齐,意有所指地说,“你都多少年不当老师了,何况我都跟你靠近一个大学了,就算论,咱俩也是师兄弟关系,我喊你老师,多不合适。”
韩语听了就笑了,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回头拽着领带冲着刘宝宝笑,“呦,你这考个大学,就想跟我平辈了。”
随着他的动作,领口被扯开一块,露出修长的脖子来。刘宝宝的眼睛几乎就直了,一时间连反驳都忘了,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韩语也没注意到他的表情,透了气才吩咐他,“把东西放下,我换件衣服,咱们出去吃饭。”
刘宝宝哦哦哦的答应着,就瞧见韩语进卧室去了,还把门关住了。他的肩膀这才怂了下来,心道,只能看吃不到啊,太难忍了。
不过他也不在意,反正这事儿慢慢来,他如今的目标是先住下,只要不吓坏韩语就成了。
韩语很快就换了身t恤牛仔裤出来,拿了钱包推着刘宝宝往门口走,“你吃什么,门口有家川菜馆子不错,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