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陛
可何筝又想到了方天画,假哥哥……可别把方天画引进来了啊。
怎么这么多破事儿啊。
何筝疲惫至极的睡过去,醒来时正是半夜,他撑起身子揉了揉眼睛,看到南门良正撑着脑袋在方天灼床头打瞌睡。
何筝走过去给他盖了薄毯,后者立刻惊醒:“哎哟善首啊,陛下退烧了,奴才就打了个瞌睡。”
“你下去休息吧。”
“不成不成,奴才走了,陛下就睡不稳了。”
“你们倒是情谊深厚。”
南门良笑眯眯道:“陛下信奴才,但奴才到底只是奴才,若有一日大敌当前,奴才就是可被随时丢弃的垫脚石。”
这种事,方天灼倒是做得出来,何筝道:“那你还忠心耿耿?”
“奴才的命是陛下给的,自然要为陛下当牛做马一辈子。”
何筝是搞不懂他们这些人的,他道:“你有话想对我说?”
“哎。”南门良恭敬的行了个礼,何筝没好气:“坐下吧。”
“奴才只是想告诉善首,相比奴才这个随时可以用来垫脚的忠仆,您这个善首,可是陛下愿意一再舍命相护的。”南门良悠悠道:“陛下自幼坎坷,甚少有开心的时候,可遇到您之后,就不一样了,奴才看得出来,陛下心里有您。”
何筝皱眉,道:“说人话。”
南门良道:“奴才以脑袋担保,陛下值得善首倾心。”
第57章
何筝没有回答,南门良顿了顿,又道:“陛下已经为您让步到这种程度,若善首还是执迷不悟,只怕以后日子不好过。”
何筝终于看过来,“你威胁我?”
南门良叹息:“奴才只是提醒善首,一段感情若一再付出得不到回应,任何人都会放弃,更别提,他是天下之主了。”
何筝扭头。
南门良就纳了闷儿了,这何善首也不傻,怎么就那么一根筋呢?他还要说什么,方天灼忽然睁开了眼睛:“出去。”
南门良立刻站了起来,恭敬的躬身退下。何筝转回来看他,眼中闪过惊喜:“您醒了,喝水吗?”
“嗯。”方天灼撑起身子坐起,何筝端着水递过来,前者则就着他的手饮了一口,然后靠在床头望着他。
何筝怀疑南门良方才那番话他应该是听到了,对方倒不愧是最贴心的奴才,大概是把他的心声说出来了,一个皇帝为他让到这种地步,他再继续拿乔的确不知好歹。
“陛下……有话要说?”
“筝儿对朕何处不满?”
“没有不满。”
方天灼抚着指节,缓缓道:“当真?”
“当然是真的。”何筝看到他领口散开,露出了里面雪白的绷带,便伸手为他扯了一下,道:“您好好养伤,不要胡思乱想。”
方天灼忽然捏住了他的下巴,久久的望着他,何筝被看得不安:“陛,陛下?”
方天灼道:“陪朕睡会儿。”
何筝心知他受伤了只怕心里不舒服,乖乖爬上床侧躺在他身边,脑袋朝他蹭了蹭。他倒是该乖的时候乖,该闹的时候闹,方天灼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都是何问初的那番话,他合上眼睛,捏紧手指,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那股狂躁到饮血的杀意压下去。
“朕七岁那年,也遇到过一个小神仙。”
何筝一愣,眼睛瞪圆:“七岁?”
王皇后全名王芷禾,她与姜嫣虽然家世相差甚大,可因为姜嫣的兄长是王父的门生,一来二去,便也有了交情。这是一个相当狗血的故事,两个交好的少女同时爱上一个书生,而书生却只喜欢性格更加柔和的姜嫣。
甚至因为救落水的姜嫣而死了。
这笔账,就被王芷禾记在了姜嫣的头上。
七岁之前,方天灼尚且有母妃护着,哪怕日子清苦,可大人之间的事情,到底牵扯不到孩子身上,七岁之后,他从天堂跌入炼狱,王皇后时常对他拳打掌掴,借故体罚,每一分每一秒,他的日子都相当难挨。
他想到了死亡,想去找母妃,所以他跳了水。但王皇后又怎么会那么轻易让他死,他被救醒了,那是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得到了救赎,他看到了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见他醒来,对方皱着的小眉毛顿时舒展:“你醒啦,你没事吧?”
“我……死了吗?”
“没有没有,你好好的,怎么会死呢?”那只手似乎想拍拍他,可却穿过了他的身体,于是呐呐收了回去。方天灼后知后觉,“我没死,你是鬼?”
“不不不,我不是鬼,我,我是神仙!”
柴房的门被踢开,王皇后大步走了进来,小神仙吓得缩了缩脑袋,紧张兮兮的望着对方,但方天灼很快注意到,这浑身发光的小神仙,王皇后看不到。
她一巴掌抽在了方天灼的脸上:“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找事,来人!”
两个婆子上来按住了他,在王皇后的命令下,扒掉了他的裤子,戒尺抽在了他的屁股上,那是天大的羞耻,方天灼高傲的自尊心被踩的粉碎。
他恨恨的咬住嘴唇,自己还没哭,一旁的小神仙却汪的哭了,他哆哆嗦嗦的扑过来,身体却穿过了他们:“你们干什么,不可以打小孩,放开他!我要报警抓你们!坏人!”
方天灼被丢在地上,疼到冷汗直冒,小神仙抽抽噎噎的过来扶他,可却根本碰不到,他一再保证:“我会让爸爸报警,我会让警察叔叔来救你的。”
小神仙食言了,他没有找来救他的“警察叔叔”,他告诉方天灼:“爸爸觉得我病了,警察叔叔找不到你,怎么办呀?那个坏女人,怎么每天都欺负你呀?呜呜……”
方天灼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哭的那么惨,这个浑身发着光的小人儿,眼泪珠子好像不要钱,他可以从担心他被打一直哭到他真的被打,再从他被打后哭到他晕厥。
他经常下午到晚上来,好在那个时候他挨打比较少,也没被他看到几次。
他伸手想给他擦眼泪,手却穿过了他的脸,他低低的说:“留点眼泪等我死的时候再哭。”
小神仙不敢哭了,他抽着鼻子,哽咽又认真的道:“我跟你讲,你不能死,这样的坏女人,你一定一定要欺负回去,没有欺负回去的时候绝对不可以死!”
方天灼听出来他的安慰,心下有些凄惨:“我撑不住。”
“你可以的!你,你一定可以的,我看你就跟别的人很不一样,你,你是有出息的小孩!”
“我一个人,做不到。”
小神仙呆了一会儿,道:“我会陪着你的,我会经常来找你,我会做你一辈子的好朋友。”
“真的?”
“对呀,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我是小神仙,我会保佑你的!”
“你发誓。”
“嗯,我发誓……等你有钱了,我来帮你花钱!”
……
“陛下?”何筝推他,道:“您七岁遇到什么小神仙?什么样的?”
“后来朕才知道,那不过是个小骗子。”方天灼淡淡的扭脸看向他,问:“筝儿好奇?”
他眼神有几分危险,何筝立刻摇头,他只是想到了自己七岁的那场病,他自己毫无印象,听说是烧的太狠坏了脑子,这话是何问初说的,爸妈基本绝口不提,而且一旦何问初敢多嘴,还要拿衣架打他。
不过方天灼既然说那小神仙是骗子,那想必跟他是没啥关系的,他还以为自己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穿过来一次呢。
看来是想太多。
时间已经到了下半夜,何筝沉沉睡了过去。
方天灼静静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蛋,伸手摸了摸。七岁那年的小神仙,像噩梦世界里的一只昙花,匆匆盛开,匆匆凋谢,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彻底把他忘记,偶尔回忆起来,也常常觉得那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可何筝不一样,他是真的,是方天灼可以触摸的到的,他想要他,想留住他,可若是,倾尽一切也留不住,那就只好毁了。
何筝打了个喷嚏。
每天跟方天灼住在一起,何筝也开始耳聪目明了,朝堂上的一些事偶尔也会传入他的耳中,比如,忍了一个月,这群人终于开始陆陆续续小心翼翼的开始向方天灼提出不满。
何筝揉了揉发烫的耳朵,看着南菁给小皇子做衣服,道:“肯定有人在说我坏话。”
这群人弹劾他的话,无非就是说他不配跟方天灼住在一起,说他坏了章法。南菁叹气,道:“那善首觉得,陛下什么时候会让您搬回去?”
“应该不用太久吧。”何筝琢磨,道:“我猜,最多十天,十天内,他就得让我搬回去,毕竟这个的确不合规矩。”
哪有男宠跟皇帝天天睡一张床的,怀了孕的高级男宠也不行,这不是找着落人话柄么?
何筝这么想倒不是自嘲,只是方天灼到底是皇帝,哪怕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可有些地方也不能跟百官对着干。
正想着,顺意突然又噔噔噔跑了进来:“善,善首……”
“慌什么?喝口水,慢慢说。”何筝把杯子递给他,顺意咕噜噜灌下去,抹了抹嘴巴,道:“大喜事!不好了!!”
“你这两句话联系不到一起啊。”何筝疑惑道:“什么喜事,哪件事不好了?”
“我,我先说喜事还是……”
“喜事,让我先高兴高兴。”
“今日早朝,陛下封了后。”
何筝心里微微刺痛,闷声道:“倒是天下之喜,可关我屁事。”
“封的是您啊!您现在已经是何皇后了!入宫不到一年就成了皇后,您可是古往今来头一遭!”
南菁吃惊的张大嘴巴:“这,这是真是假?”
何筝却一愣:“然后呢?”
“然后,然后陛下还为您改了章法,只要是皇后,就可以跟陛下同吃同住,同起同坐,这下子再也没人议论您在这儿住着不妥了!”
何筝抚着肚子,手指微微发抖,道:“你,说不好的那件。”
“坏事是,圣旨下了之后,朝堂一半官员反对……”
“一口气给我说完,不然打你了。”
顺意吞了吞口水,深呼吸道:“这批反对的官员,尽数被摘了乌纱,下了狱,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天大的惊!
何筝眼前恍惚,茫然听到有人过来宣了旨,被人扶着跪下去,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他一时不知道该对这件事做出什么反应才算合理,熟悉的人影走近,方天灼扶起了他的手臂,道:“怎么?不高兴做朕的皇后?”
“我高兴!”何筝迅速答,答完慢慢仰起脸,望着面前俊美无俦的男人,微微抿住了唇。
他没有想到方天灼会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尽管他行为依然残暴,可何筝却责怪不了,南门良说的对,方天灼一直在让步,一退再退,一给再给,他要是再不知好歹,就真的是自己找罪受了。
尽管这件事后面依然有很多让人不安的因素,比如方天灼能封他,也可以废他,方天灼要跟他平起平坐,也可以跟别人平起平坐,方天灼把他捧的太高,可能会导致他成为众矢之的。
甚至方天灼如今给他的,其实并非全部都是他想要的,他其实根本不稀罕这个皇后,但这个位置,却让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方天灼的心。
他没办法再视若无睹,没办法再让理智继续占据上风,他想承认,他喜欢方天灼,喜欢他,从很久之前就心动了……可是不敢,他不敢喜欢,每次这个念头冒出来,他都好害怕,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根本不适合他,以他的能力根本留不住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