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九幽
她没有理由杀彭平。
反倒彭传义,虽是在告人,却提供不出任何有利证据,气势从开场时锋利到现在有点不知所措,表现有些差强人意,而且按动机讲,彭平死后,确实是他得益最大,他的嫌疑,远远比邓氏高。
因案发在义城,审案却在洛阳,实地考察难度较大,所以这第一堂公审,堂官主要想看看两人分别能给出什么样的证据。娄德明惊堂木一拍:“你二人之言,有何佐证,皆可呈来!”
彭传义和邓氏皆是一愣,事关彭平之死,他们俩确实谁都没有证据。因事发在深夜,她们没法证明对方是凶手,也无法证明自己确实在睡觉不知情。家里倒是有丫鬟婆子下人使唤,但下人们也是要睡觉的,哪能完全证明你一直睡觉没起来过?
这时,又有人喊:“现场呢?现场有没有凶手痕迹?有没有少了什么东西?不同的人,想带走的东西可不一样!”
群众们立刻附和:“没错!”
“现场总得留下点什么!”
……
茶楼上,崔俣问杨暄:“可是方才的人?”
“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我听的出来,就是刚刚同一个人发问。”
崔俣修长手续轻动,扇子在他指尖旋转飞舞:“故意提起彭平之死,现场痕迹,有没有少过东西……”
目的明确,不在争产纠纷,不在嫡庶之论,那肯定就是——“册子,他想试探一番,这二人知道不知道册子,若知道,这册子又落在谁手里。”
这很明显,杨暄当然也想到了,轻轻点头。
“你说过,特别渴望把册子拿到手的,是黑衣人。所以他是不是——”
杨暄摇头:“只这一点表现,很难确定,不过可能性很高。”
“目前可以猜测的是,邓家通过柳家给温家权施加了压力,但这个不是咱们需要考虑的;堂官娄德明好像有些想法,许有人透过什么意思,我猜最大的可能是越王,因为林芷嫣前两日的提醒告知,他准备加入游戏,可能这个东西,他也想要;方才变声说话提醒,是秋宴那日很想要册子的黑衣人……那灰衣人和白衣人呢?灰衣人死了,但他不希望任何人拿到册子,他的表现不像是没组织的,组织里不只他一人,他死了,总得有别的人过来探。白衣人那么紧盯着灰衣人动向,与其为敌,这种时候更该来了。”
崔俣问杨暄:“你说那群百姓里,有至少三个武功不俗的人,另外两个,可是灰白两道?”
“如你所述,可能性很高。”
崔俣指尖敲打着桌面,好一会儿,长叹出声:“我猜这案子,今日第一审必不会利落出结果。彭传义邓氏至少有一人被收监,等人入了狱,才是更激烈戏幕上演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俣美人:老子就想利用一个小案子,搅搅风雨,把太子弄回朝,谁知这一个个的,真是好会给自己加戏!╭(╯^╰)╮
熊太子:对不起媳妇,是我连累了你。我命中注定,必须和媳妇负距离睡一觉,才会万事顺遂,否则会一直闹腾。要不……咱们今儿晚个睡一个先?(☆_☆)
俣美人:你说什么?来近点说,我听不清呢。 <(^-^)>
熊太子:疼疼疼耳朵要揪下去了……媳妇我错了,今天跪猫扑蝴蝶图案的搓板你看好不好?≥﹏≤
第118章 偷听幸运日
围观群众里, 有人故意提出彭平死因,以及现场痕迹,有没有丢东西,尤其是很重要的东西。
这些对命案来说极为关键, 堂官娄德明未必想不到, 未必没有计划流程,可群众都提出来了, 他便也不再吊胃口, 顺水推舟,惊堂木一拍:“关于死者之死, 现场物证,你二人可有话说!”
“有!妾有话要说!”邓氏立刻站了出来,“彭郎一向会做生意,近半年来更是顺风顺水,他曾酒后同妾提起,说得了件十分紧要的好东西, 就收在书房。妾不懂生意上的事,彭郎也说了,这东西将来是要传给义哥儿的, 妾便没多问。可彭郎死的当晚,他的书房就少了东西!”
邓氏看向彭传义的眼神十分凄厉:“你怎么就能如此狼心狗肺, 生你者,给你骨血者,皆是你父, 你竟连一点时间都等不得,非要拿到家产,不惜弑父偷窃,还打官司上官府,引天下人耻笑!如今你可得意了,你开心么!”
“你放——你说谎!”彭传义双拳紧握,怒火染红了双眸,“打我一出生,我爹就带着你在外面行商,让你以平妻身份应酬,将我和我娘放在老家,不闻不问,别说关心垂询,一文钱也没给过!若非我娘日夜辛劳,我连去书院读书认字的钱都没有!我娘要不是因为辛苦养我亏了身子,也不会就那么被你气死了!你问我恨不恨我爹,我实话与你,我恨他!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娘没教过我忤逆不孝,他那样,是他错了,但我不能错!所以我长大了,能扛事了,才回家,想要帮助我爹,我从没想要杀他!”
“哪怕他偏心,哪怕他将所有家财都给了你和兄弟妹妹,我都没关系,我有手,要什么可以自己挣,但我是彭家嫡子,这个名份不能丢,我娘的妻位不可动摇!我只想守着我与我娘必须有的东西,没杀过人!”
邓氏:“你说没杀便没杀么?那我问你,书房里的东西呢!”
彭传义笑了,笑的仓沧又无奈:“我爹书房里有多少东西,我这当人子不知道,你倒是清清楚楚呢……你即知道每一样东西,哪个多了,哪个少了,莫非你拿了?拿了又不肯承认,便来诬赖我?”
邓氏不慌不忙:“妾倒是想要,可彭郎不肯与妾,也不肯同妾明言,到底什么东西那般重要,说是要给你的……定然同你说了?不如你来说说,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那么重要?也好让妾长长见识。”
话说到这里,现场齐齐一静,似乎所有人都呼吸停住,希望得到答案。
可不管彭传义,还是邓氏,神色都十分坦然,互相看不顺眼,言语交锋,明嘲暗讽都很明显,可话赶话之间,没半分闪躲,看起来好像……他们谁都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谁也没拿。
这就有点奇怪了……
连堂官娄德明表情都有些微妙。他做官这么些年,刑部断案经验丰富,判断一个人有没有说谎,他还是有几分心得的,可这二人……若都没杀彭平,也都没拿东西,东西去哪里了?
邓氏声音轻下来,带了抹哭腔:“彭郎去世那晚,妾被喧哗声吵醒,衣衫不齐,妆容未整,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妾是初醒,可你——义哥儿,你可是穿戴整齐,精神好好的,说没有杀人,谁信?”
彭传义咬牙:“我住的地方有多远你不知道?一件衣服而已,走路那点时间能穿不好?醒来再恍惚,走那么久,任谁都完全醒了好么!再说你杀人还用亲自动手?买杀手跟了我一路,让我差点葬身鱼腹,你这样狠毒,杀我爹岂不更容易?”
“你血口喷人!妾一个内宅妇人,如何知道买凶杀人?便是想,有那门路么?你说你路上被追杀,许是你自己引的仇家呢?抑或你自己演戏,就为栽赃于妾!”邓氏又攥着帕子哭了起来,“不然你怎的没死?妾若真那般蛇蝎心肠,会让你活着么!”
“肃静!”堂官手中惊堂木一拍,好像终于受不了这两人无意义的对峙,“传证人!”
因案子是义城郡转来,重要涉案人证也跟着邓氏一起进了洛阳,传来也容易。
彭传义这边,只有一个忠叔。
“小人幼时家中遭灾,受夫人相救,打少爷生下来就伺候在侧。邓氏初入彭家时尚肯矮下身段,随其父入仕为官,官声越来越大,邓氏便越来越嚣张,几次三番设计陷害夫人,给夫人少爷下毒,哄着老爷不认可夫人这个老太爷老太太为他娶来的妻……近几个月,少爷数次经历生死,来洛阳一路更是九死一生,有杀手追杀,这些小人皆可作证。另,老爷去世前表面虽无异样,但胃口明显不好,好像在担心什么。去世当日,老爷曾送数箱东西到邓氏房中,府里人全部看得到……”
所以……有可能彭平把东西给邓氏了,邓氏觉得彭平没价值了,所以把他杀了?
场面安静片刻,围观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邓氏冷嗤一声:“彭郎疼妾,三天两头给妾送东西,实属平常,他又不知道当日要死,照往常一样送妾东西怎么了?”
关键是他死前有异啊……没准就是知道当日要死呢?
围观群众表情很凝重。
相比而言,邓氏这边的证人就多了,也有利多了。
比如有彭氏族人:“传义这孩子被他娘养歪了,品行不端。”
有巡夜打更下人:“夤夜时曾看到人影经过老爷书房,瘦高,没胸没臀,是个男人。走路很快,姿态很熟稔,对地形很熟。”
有家中使唤丫鬟:“少爷防心重,床头枕前常备匕首,可老爷死后,匕首突然不见了。”
而义城郡传来的文书里,有仵作出具的验尸格目,彭平死因,就是被锋利匕首插中心口……
众人哗然:“竟真是彭传平杀的!”
彭传平跪地大喊冤枉:“那匕首不是我的!我的匕首绘有压云纹,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是有人故意诬陷,求大人明察!”
“肃静!”娄德明一拍惊堂木,问那使唤丫鬟,“你可看清了,插在你家老爷胸口的匕首可是你家少爷的?”
丫鬟脸有些白,静了好一会儿,才颤声答:“婢子……婢子不确定。少爷防心重,婢子只在收拾房间的时候,见了一眼少爷的匕首,并没有仔细看,不知道有什么压云纹……就是感觉有点像。”
好了,案情仍然不明了。
……
娄德明做为主审党官,还是很负责的,从文城转来的人证,物证都过问了,连验尸格目都来回看了几遍,并请文城群当地跟踪调查此事的捕快讲述案件详情。
不得不说,案子没破也不怪文城地方小,能人少,实是这案子有些蹊跷,彭平死在夜里,无声无息,没有人知道。匕首插在胸口,十分精准,看起来像是高手故意为之,却也不排除普通人凑巧做成这个程度。
书房现场并不凌乱,彭平是活着被匕首杀死,可他没有挣扎痕迹,好像接受了要死的事实,或者早料到有这一天,抑或杀人的是他熟悉亏欠的人,他不想躲。
而且,若非邓氏提醒,别人谁也不知道书房里少了东西……
彭传义邓氏表现的都很无辜,但众人相信里面定然有凶手,大多数人偏向彭传义。
抛却一切指向不明的证据,从动机和既和利益来看,邓氏有小心思,许也有些手段,内宅里不是省油的灯,可她有句话说的好,她的现在将来,全靠彭平,她还没做上妻位,彭平就死了,对她来说相当不利。
彭传义就不一样了。他处处处在下方,亲娘干不赢小妾,自己干不赢一群庶出兄弟姐妹,亲爹又被忽悠着要改族谱,把他改成庶子,别说家中财产,连嫡出身份都要没有了。
这时他要杀了亲爹,他还是嫡子,律法上可以继承所有东西,还能弹压庶母庶兄弟姐妹……岂不是人生赢家?
……
本案今日开堂一审,结果和崔俣所料一致,堂官娄德明惊堂木一拍,着下属捕快继续详查内情,命文书发急信至义城,请当地官员配合,送来更多信息证据。
至于原被告,由证据看来,彭传义嫌疑较重,暂押入牢,不予刑罚,但责其细思回想,有何线索皆可立刻上报;邓氏乃妇人,证据不足以请其入狱,放其归家,但要求家中禁足,官府但有传召,不可推拒。
……
茶楼二层雅座。
“果然,还是邓氏赢面更大。”崔俣手里转着扇子,“我刚刚仿佛看到邓氏数次看向温书权,但温书权都不与理会,可是这样?”
杨暄颌首:“没错。倒是这位堂官很想给机会,几次三番借询案名义,提醒这位温掌固。”
他话音里透着些许欣赏。
温书权此人,他是不熟的,只听崔俣提起过,因崔俣常与其通信,他还小醋了几回。他知道这年轻人很有能力,这般年纪做到刑部掌固,并非易事。原以为是一个八面玲珑,喜欢钻研仕途的人,没想到竟是一个有自己主意,坚韧坚持的人。
“这个案子,我们就需要这样的波折。既然别人都在努力,正好省了咱们的事。彭传义败的越惨越好,这样以后操作反转,效果才会更惊人……”
至于真凶到底是谁,真相到底如何……并不重要,他想要的,只是对自己有利的结果。
崔俣眼眸微弯,眸底笑容冰冷。
“会不会认为我太冷血?”
杨暄静静看着崔俣的眼睛:“我这条路,若学不会冷血,早死了。”
“没错。”崔俣拍拍手,笑容又柔和起来,“不过我觉得彭传义不是凶手,也不算助纣为虐,如果你心里过不去,看看能不能顺便找出凶手便是。”
说话间,围观审案众人已经慢慢散去。
杨暄耳朵微动:“那三个武功高的也离开了。”
“能跟上么?”
“我已派了人,试试吧。”
时至中午,已是午饭时间,崔俣想请温书权吃个饭,顺便听听案情相关。以他和温书权交情,这点不是事,人脉交来就是要有用的么!
杨暄不置可否,二人就下了茶楼。
谁知他们慢了一步。
远远的,杨暄就听到了什么,环住他腰往墙头一跃,又快速跳了几下走了几步,崔俣就看到了月亮门前,娄德明和温书权的身影。
“正好得闲,温掌固可掌脸一起用个午饭?”娄德明竟也在邀请温书权一块吃饭!
温书权姿态一如既往谦雅温润:“不敢,能与大人一道用饭,是下官荣幸。”
“如此,温掌固请。”
“大人先请。”
两人你来我往客气几番,聊了聊天气,上司关心了关心下官的工作情况,下官问候了问候上官身体,气氛融洽,方才拐到正题。
“你能力操守都很出色,走到今日,很多人说是运气,我却觉得是实力。”娄德明赞着温书权,看似十分真诚,还漏了那么点小羡慕嫉妒,“我这把年纪,才是你上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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