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九幽
……
不到十日,一桩趣闻就顺着漕运河道,南来北往的客商,传了开来。
主角是一个小寡妇。
小寡妇削肩莲足,杨柳细腰堪堪一握,眉梢眼角俱是风情,十分勾人。
这小寡妇原先不是寡妇,九月里新死了男人,男人来头不算大,姓高名平,在平头百姓里却算个官,是武阳郡下青阳县仓吏,别的不管,只管收税粮。
这是个肥差,从中克扣点,拿点东西,做的小心点,别人根本不会知道。要想拿多点,发点财,也行,跟上司商量商量,大家对半,或者你几成我几成,一起发财,大多不会被拒绝。
官场么,就是这个样子。
这高平呢,跟别人不一样,他胆子大,吃多少都嫌不够。
今年九月,武阳郡来了个手里不差钱的大粮商,要买粮。这粮商也懒不愿意发力气,从农户家里一家家收,就问高平,这县仓里的粮,卖不卖。
赚钱的机会,高平怎么会说不卖?他不仅卖,还私里使了手段,让各家农户都把粮食送来,该交的税粮,交他那儿,多出来的,也卖在他那儿!
他两边吃差价,给商粮的价报的高,给农户的价压的低,农户还不敢反抗,因为一说不愿意,他就翻了脸。不愿意,行啊!那这税粮,你交的不够啊!什么?交够了?大家都看着了?你问问,谁看着了?看着的那是等的久,粮交不顺,想看热闹呢。你再问问,谁看到了?怎么样,没有吧。我这本子上可记的清清楚楚,你这税粮不够,一颗都没交呢,来吧,交吧。哦,你改主意了啊,想卖?行啊!我看看……唉呀对不住,刚刚看花眼了,你这税粮啊,确实已经交啦!
就这样,高平里里外外吃差价,赚了个肚圆。这些日子里,他美貌妩媚的媳妇高李氏,都跟着买了一堆衣料子,手镯子,吃的用的,什么贵买什么。
那不差钱的大商人躺着把任务完成了,走前,请高平吃饭,给抽辛苦费。
去的是一间花楼,红牌妓子伺候着,俩人玩的特别好,酒喝的也多,第二天出来时,高平还走不了直线,一个不注意,脚一滑,跌进河里,摔死了。
按理这事是高平倒霉,但他媳妇高李氏有心眼,会闹,借着高平的死大做文章,非要仵作给验尸,说是他杀,谋财害命,杀人灭口。那不差钱的富商没办法,赔了一大笔银子,把这事给抹平了。
照一般情况,这事到这算完了。高李氏这寡妇也没再闹,想着怎么打扮自己,勾搭别的男人再嫁。可不知怎么的,这高李氏突然开窍了,她觉得以她这身段,这长相,委屈找个平头百姓太可惜,小官小吏她也看不上,可想要嫁官吧,哪怕是做个小妾,也没这方面人脉关系。
不知道从哪得了灵感,催生了主意,她把高平的死又翻出来了,开始写状子告状。她告状,不关心结果,也不关心申没申冤,这堂官要是长的好看,她就缠着腻着,各种造做,各种勾引,试图勾的人家纳了她,这堂官要是长的不好看,还老,她转头就走,连状都不告了。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铩羽,小寡妇这状,已经告到洛阳来了。
你说拦,拦也不拦不住啊,咱们大安律法是讲道理的,人家要告状,你总不能让告,人家不满意结果,越级上告,有规矩管着,顶多打几鞭,可小寡妇横了心,挨了鞭子也要告,你有什么办法?只有随她了。
对于一帮看热闹的,俏寡妇高李氏嗤之以鼻,十分瞧不上。
这群人懂什么?她就是发挥她的特点,一路美美美,挨鞭子又怎样,更能衬托她娇小可爱我见犹怜哪,没准就有哪个贵人瞧上了,纳她入府呢!
小寡妇,貌美腰细,爱勾搭人,替夫告状,每一条每一条,都是爆点,迅速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
加上现在是冬月,马上进腊月,离过年没几天了,大家置办东西的置办东西,返乡的返乡,正是最热闹,热情最高的时候,见面不说新鲜事,不聊八卦,玩什么?
事态迅速扩大,小寡妇还在路上,没进洛阳城,整个洛阳百姓对此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有人专门在各处等着,就为看一眼,这小寡妇是不是像传闻里说的那么风骚。
这势头起来,大家都是看热闹的心思,唯有昌郡王慌了。
旁的他不知道,可这事,同他买粮有关啊!那高平一死,他就知道了,把那惫懒,不会办事的粮商拉过来狠狠训了一顿,罚了一通,好在事情已经解决,他才放下了。
谁知那高李氏又出来作妖,拿着这事闹!
怎么办怎么办?
这案子只要深查,一定会牵出那粮商,再深点,就会带出他。他只想偷偷赚点小钱,可没想干旁的!
他性子娇纵蛮横,不讲理,打杀人是常事,可他不傻,他这样,父皇母妃还宠着,是因为他懂眼色,知道‘度’。身为皇子,有些事,随便他怎么玩,玩死多少人,父皇母妃都不带眨下眼的,可有些事是底线,不能做,甚至连碰都不能碰。
他这皇宠来的容易,败也很容易,这里头,容不得半点失误!
正急的揪头发,偶然经过一处宫殿时,听到了宫女们的闲话。
宫女同太监不一样,到了一定年纪会放出去,也不全是家里条件不好,被卖出来的,很多家里条件不差,想要博个好前程。每年,宫女都有同家人见面的机会,若家人得势,若是宫女本身在主子面前有头有脸,需要帮着主子做事,也能时时同外面透个气,信息量不少。
宫女们毕竟眼界有限,得了闲,聚在一块瞎聊,扯的都是八卦,户部,税粮在她们嘴里,也就是各种家长里短的段子。
什么听说哪哪遭了灾,不大,就没报,可毕竟是灾啊,收成减了,税粮不少,百姓们种出来的粮食还不够交官的,接下来怎么活?说是士农工商,可这农户日子,着实比不上行商的,官家也不管。
什么哪家小官纳的农女还因此享过福,往年没她的好处,可有一年欠收,饭都吃不饱,那农女爹是地主,粮特别多,跟户部仓房关系好,没交多少锐粮,因此后宅过手,都斗过了身为表妹的贵妾,还趁机怀了个儿子,终生有靠!
听着听着,昌郡王住了脚。
户部……税粮……
是啊,他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
那高平,确同他手下的富商搞过粮食主意,可高平是仓吏啊!户部的人!这事,照理户部有责任!怎么管理的,让小吏钻这么大空子?还是本身上级就有问题,上行下效,所以得了这恶果?
没准高平的死还真不是意外,就是户部为了掩藏卖税粮一事,故意推出来的替死鬼!
这锅要推到户部,哪哪都是事,随便一揪都是小辫子,何愁没事实佐证?只要焦点转移,再让自己手下躲一躲避一避,管她小寡妇怎么告状,都扯不到到自己身上来!
昌郡王自认为想到了一个无比完美的好主意,立刻着手行动了。
可惜,到底是被田贵妃惯着长大的,哪怕底子不错,是个机灵聪明的,长年累月这么下来,也就是个自作聪明。他的手法可以说是简单粗糙,处处都是漏洞。
都不消杨暄这边怎么提醒,似在似无给个头,田贵妃就自己查下去了。
查完好悬晕过去。
曙儿啊……他怎么敢!
囤粮,也是他能干的?
自以为聪明,把锅推给户部就没事了?明眼人随便一看,就能看透!他以为太康帝是瞎的么?再在她面前表演的温柔,再在儿子们面前表现的温和,那也是个皇帝,心狠手辣的皇帝!没点心机,怎么可能坐到这位置?
田贵妃仍然记得太康帝做皇子的那些日子,如何胆大心细,如何心黑手狠,什么都敢算计。
也就是后来,帝位稳了,日子顺了,他才懒了,放开手任朝臣甚至她施为,只要不出大事,只要不让他觉得麻烦,一切好商量……
田贵妃很痛心。
她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儿子们变成现在这样。她的付出,她的心血,难道还不够么?儿子们为何不懂她!
昌郡王,因为……一些原因,不可以,也不可能坐到那个位置,再说也是幼子,正好轮不到,那位置,注定是越郡王的。她尽力扶持越郡王,巴心巴肝,努力培养两兄弟的关系,一切都很好,很完美,为什么……变成了如今这样?
可再失望,再难过,也得收拾残局。
曙儿……是她的儿子,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又养到现在,如何能弃?
她不能让他被太康帝厌弃。
得想个法子……
田贵妃正在为昌郡王冲着太康帝各种使劲时,越郡王嗅到了异样味道,开始顺着户部这官司,寡妇高李氏,往深里摸查。
第278章 皇就是戏多
昌郡王现在处境很危险。
他自以为样样玩的溜, 皆在掌握, 实则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他的种种小心眼, 种种为挽回局面做的小动作,要多粗浅有多粗浅。
为了避免儿子继续瞎胡闹, 闯出更大的错, 田贵妃把昌郡王叫到身边, 好生指点开导了一番。
她不开导, 昌郡王还能安慰安慰自己,不去想那不好的局面,晚上也能睡个好觉,她这一往深里剖析,掰开了揉碎了说,处处是危险, 哪哪是死局,昌郡王吓的……直接就晕了, 晚上还发起了烧。
田贵妃:……
没办法,儿子怂, 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不能不管。
田贵妃叫来太医仔细问过,知道昌郡王只是神思受惊,几幅药就能好, 略放了心。她将昌郡王妃郑叫来,叮嘱她好生伺候昌郡王,就收拾心情, 雄赳赳气昂昂的朝太康帝使手段去了。
她想过了,昌郡王这事做的是不对,尺度没把握好,有些过,但这孩子满心赤诚,只图赚点钱,没想着别的,只这一条,就值得被原谅。
谁家孩子不犯错?好好教就是了。
可是在皇家,这个跟头跌的就有点重了。一旦事情抖出来,被别有用心之人推波助澜,昌郡王又没有朝堂势力扶持,臣子们口诛笔伐,昌郡王会跌的多惨,可想而知。
唯一能跟朝臣死杠,权力还大于朝臣的,只有太康帝。
她们母子,眼下谁都指不上,只能指着太康帝。
太康帝最是怕麻烦,等事情发了,再去找他庇护,定会引来他的不满。要干什么,现在就得赶紧。只要哄的太康帝心里有了固定印象,对昌郡王心起怜爱,就算日后事情发出来,也不消怕,太康帝自己就能护短搞定。
反正只是囤粮赚钱,又不是要造反。
可因天泽寺魇胜一事,越郡王昌郡王兄弟相残,引得太康帝厌弃……有点不太好办。
但田贵妃是谁?
独宠后宫数十年,做为太康帝最宠爱最信任甚至最倚靠的妃子,田贵妃对太康帝性格弱点的拿捏,可谓出神入化。
她并没烦恼多久,就想出了良策。
她换上素衣,脸上搽了层略白的粉,甚至连唇上都轻轻扑了扑,然后,告了病。
母子连心么,昌郡王烧的那么厉害,她这个做母亲的跟着病倒,再正常不过。
不多时,太康帝就来看她,看到她脸色苍白,唇色暗淡的病容相当心疼:“怎的一时不见,就病成这样子?为了曙儿?”
田贵妃泪盈于睫:“求皇上莫要责怪曙儿,非是他不孝,是臣妾不好,臣妾没照顾好自己,不能伺候皇上,还惹的皇上跟着难受,是臣妾的错……”
她妆容未理,素眉素眼,头发也只低低挽了个髻,连枚钗都没用,身上衣服更是整洁纯白,纤尘不染,瞧着生生小了几岁,似有了年轻时的青涩韵味。
等她这一哭,泪水要掉不掉,跪在床上叩头请罪,素白绸衣滑下,勾勒出完美的腰臂线条,再加上发后那一小片雪颈……
这成熟青涩两种气质撞击,撞出了一种另类妩媚诱人的味道。
特别勾人。
太康帝呼吸有些粗重,忍不住伸手轻抚田贵妃的脸,大手搂住她的腰,抱她入怀:“朕何曾说过朕生气了?嗯?”
田贵妃最懂眼色会来事,一看太康帝这样子,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肩膀被匕首穿透,血流的不行时,她都不会拒绝太康帝的亲热,何况此时?
她适时惊呼了一声,眼角缠着情思,声音含着嗔意:“皇上……”
好一番云雨。
事后,太康帝看着田贵妃娇弱的样子,有些不忍,摸着她的头发:“你好好休息,里里外外的事,就交给下人们,嗯?”
田贵妃依恋的看着太康帝,像个柔软听话的小姑娘:“嗯,臣妾都听皇上的。”
结果离开田贵妃宫殿不到两日,太康帝就后悔了。
也不知怎的,平时都好好的,田贵妃这一病,后宫里麻烦陡然多了起来。不是哪个宫主遭宫人们克扣,病了快死了,就是几个贵人美人各种想心思争宠,想借着田贵妃不在,给自己谋个机会。
太康帝是男人,有漂亮女人为了自己疼爱争个先,他还是有几分骄傲的,但这些女人不懂事,彼此手段使的那叫一个狠,人命都闹出来了,他就不高兴了。
他的后宫,虽然宠幸次数不太多,但有名分的,大多与朝堂局势关联,这样死了残了几个,臣子们怎么可能不寒心?
于他而言,这些女人是可有可无的玩意儿,于朝臣们而言,这些女人可是骨肉至亲!
事情扎堆的来,伤害的臣子心,就不只是一颗。
上一篇:大唐理工学院
下一篇:恶狼个个不好惹/我欲静而子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