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九幽
怎奈公主殿下虽保持礼仪面带微笑,心里却是十分愤怒的。
愤怒到哪种地步呢?她拒绝和杨暄说话交流, 只看着太康帝, 等待这位皇帝的回话。两息内没得到回应, 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漂亮的小辫子和飞扬的火红裙角是她留给众人的最后剪影。
太康帝急了:“不能让她这么走,赶紧, 太子你——”
“皇上——”
崔俣站了出来,对太康帝行了个礼:“皇上勿急,公主殿下如今暂住在下家中,在下可做说和缓解,如今最重要的, 是赶紧商量出一个章程,如何接待这位公主……”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太康帝眼皮微垂, 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捏成了拳。
靺鞨公主身份再尊贵,在大安是没产业没势力的, 如今借住崔俣家中, 能跑到哪里?会跑到哪里?定然是不会失去其踪迹的。公主正在气头上, 理都不理太子, 让他追去无用,不如停一停,太子还能顺便给他帮点忙。
公主低调来洛阳,之前他这个皇帝不知道就也罢了, 今日事情掀了出来,他就不能装看不到。公主是带着国书来的,大安自然也要摆出接待国使的礼仪,好生做一次国宴,招待这位公主,同时立刻收拾使馆,一应事务准备到位,请这位公主住进去。
还得给儿子擦屁股。
闺阁女儿名声何等重要,今日被越郡王指着鼻子骂下贱,莫说公主,一般人家的姑娘都不会干。就算阿布可儿大度,本人不在意,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骂,她得为她的公主身份,为她的国家脸面负责,不但要计较,还得好好的计较……
随便找个理由搪塞是不可能的,怎么也得出点血!
太康帝狠狠瞪了越郡王一眼。
本来太子能干,靺鞨公主亲自到洛阳,也算对方上赶着,他好歹能抻一抻,脸上有光,现在好了,要当孙子给人赔不是!人还不一定完全接受!
以上种种,哪样准备起来都需要时间,不可能当下就能好。
太康帝看着崔俣,难得带着份真心感激:“你很好,此事,还望你多帮忙。”
崔俣面色肃然,郑重行礼:“在下历练红尘,修心修身,别无所求,只盼大安安稳,江山永继。皇上放心,草已必尽全力,劝说公主,修复两国关系!”
说完,他也毅然离开,袍角飞扬,风姿猎猎。
房间里留下的,就是自己人了。
太康帝盯着越郡王,眼角直抽:“给朕把这逆子拖下去!”
目光不经意滑过地上散乱的椅子,想起越郡王似有备而来的反应,他眼睛微微眯起,加了句:“不准他见贵妃!”
“是!”
护卫们立刻上前,架着越郡王离开。
瞬间,房间里只剩太康帝和太子。
太康帝稍稍有些尴尬。
无它,今日越郡王行为,好像是他示意,一块过来捉太子的奸似的。
“朕听闻,你有惊喜给朕。”
一听就是似是而非的甩锅。
杨暄拱手垂眸,顺势道:“本来是有的。”
这话在这个时间,这种场合说出来,指向不要太明显,靺鞨公主,一份异国盟约,就是他准备的惊喜。
太康帝噎了一下,这天聊不下去了!
杨暄也不想和他多聊,认真请示:“父皇,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立刻回宫,召大臣开小朝,商议迎公主之事!”太康帝也不耽误了,指使太子,“你最为了解靺鞨,此次便同朕一起面见大臣,商议良策,不得偷懒,不许乱跑,时刻侍奉朕身侧!”
“是!”
……
阿布可儿一溜小跑回到崔家,等了好半天,崔俣才回来。
她立刻跳上前,摇着裙摆,兴冲冲问:“我表现的怎么样?像不像史书上记载的各种刁蛮公主,特别有气势?”
“是是,”崔俣一边喝茶解渴,一边挑眉微笑,“我们可儿公主,可刁蛮可任性可不不好惹了。”
“那是!有我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阿布可儿乐着乐着,突然歪了歪头,大眼睛转了转,“等等,我怎么觉得这话不像什么好话……”
“花蜜金乳酥来啦——”
阿布可儿还没往里深想,崔盈就端着新做好的点心来了,她欢呼一声,立刻忘了这茬,跑去接过崔盈手里的托盘,捏了一个就往嘴里放。
“嗯,好粗!就素介个味儿!”
崔盈喜欢下厨,没什么比自己做的东西家人朋友喜欢更让她满足了,她拉着阿布可儿好好坐到桌边,给阿布可儿倒上一杯温茶:“你喜欢这个,肯定也会喜欢团雕酥,下回我再做那个给你尝……”
阿布可儿差点感动哭,虎虎抱住崔盈:“盈盈你真好!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崔盈被公主大胸挤的有点害羞。
崔俣:……有了吃的,连关三都不要了么?
……
宫里,太康帝带着太子,召集众大臣一起商议靺鞨公主来朝接待章程,并对越郡王惹了公主一事,思考进行怎样的危机公关。
这事太重要,也太紧急,太康帝和太子一直坐在前殿,半下午加整整一夜,没有休息,也没放大臣们回去,连饭都是端到前殿用的。
太康帝不往后宫走,越郡王暂被关押,允许治伤给药,却不允许同田贵妃见面,宫中气氛紧张,各太监宫女提着心,不敢随便走动,更别提多说一句话。
跟着太康帝出行的护卫更是太康帝死忠,嘴特别紧,不可能往外传今天遇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遂田贵妃对眼下情况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她正满怀期待,等着大儿子胜利归来,开启第二阶段攻击的时候,太康帝突然回宫了,身边只带了太子,她儿子在哪?没看到!
她派人去打听,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用膝盖想都知道不对了……
这小半天加一晚上,别人没睡,她也没睡。她派出能力最强的手下出去打听消息,为此甚至折了一个精英下属,终于在天亮的时候,打听清楚了。
那阿布可儿竟然是靺鞨公主?
怎么可能!
她不是太子养的小情儿吗!
不可能……不可能……这一定是太子诡计……一定是假的!
田贵妃跌坐在贵妃榻上,抖着手去拿茶杯,狠狠灌了一肚子凉茶,方才冷静下来。
这些日子,她深查过太子,还把往年蛛丝马迹捋过一遍,找到了不少证据。这个太子,果然不寻常,还真在边关呆过!她掳到过崔俣,崔俣被救,表现出来的是河帮力量,现在看,呸,屁的救过河帮的人,崔俣是太子的,那河帮定也是太子的!太子把所有人都骗过了!
这样一个心机深沉之人,怎么可能是鲁直莽撞,没本事,不知道提防的?想是她最近动作频频,被发现了端倪,人家将计就计,给她报复了个大的!
她几乎能透过这无数宫墙,看到太子脸上嘲讽得意的笑……
可恶!!可恶!!
田贵妃气的浑身颤抖,把面前小桌都给掀了。
“哗啦——”
茶壶茶盏盘碟碎了一地。
田贵妃咬着牙瞪着地上粉的红的白的瓷片,指甲深深扣进肉里,嘴里不停提醒自己:“冷静,冷静,冷静下来!”
局已做下,大儿子因此招了祸,行动到现在,已经不能停,停下,就是个死字。那靺鞨公主要大安给交待,太康帝会给出什么交待,不用想都知道。
必得牺牲她和大儿子一个。
她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她必须赶紧想出个办法,扳回这一局,砸死太子!这一次,不是她倒霉,就是太子出局!
那阿布可儿不能是公主,是也得不是!
田贵妃困兽一般在房间内走了很久,慢慢的,步子缓下来,眼睛危险眯起,唇角勾出一抹讽刺弧度。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大家不如真刀真枪面对面战一场,看是谁更胜一筹!
明天不是有接待公主的国宴?
很好,正是个机会,如此大场面,怎能不多请些人,一起热闹热闹,共襄盛举!
……
这日午间,由太康帝亲自主持,摆开各种大架式大阵仗,做了一场豪华国宴,专门宴请阿布可儿,请公主赏面。
公主肯定是赏面的,不说有崔俣陪着,太子看着,光是那么多美食……辜负了多可惜,你说是吧。
当然,公主的气派还是要足足的。
崔盈亲自给好闺蜜上妆,挑选合适的衣服首饰,务必让阿布可儿一亮相,就艳光四射,贵气逼人,闪瞎人眼,距离感足足,让人不敢随便同她搭话!
阿布可儿很满意,对皇宫中产生的效果也很满意,这样大家不敢随便同她说话,她就可以大吃特吃了!
崔俣看着阿布可儿上一刻冷艳微笑,下一刻舀了足足一勺子肉,抚额叹息。
还好这位公主尚记得身份,腰板坐的笔直,气质端庄雍容,吃相优雅,让人完全忽略了她手里的大勺子……
这场宫宴既然是欢迎靺鞨公主的,不用太康帝提醒,在场众人也知道把气氛往热烈里造,各种敬酒啊,无伤大雅的小游戏啊,请看个宫廷舞啊,不管公主觉得热不热闹,想不想参与,他们得自己先热闹起来。
公主愿意参与的,比如切磋个鞭法剑法,她自己就能上,公主不愿意参与的,不消她自己说,甚至连眼色都不需要特别给,太子就站出来,替她挡了。
总之,这场宫宴,到现在为止,算是宾主尽欢。
太康帝很满意。
大家酒一喝,情分一近,那点什么找交待的麻烦事,就可以稍稍放一放。免自然是免不了,但能好好说话,减轻些责罚影响,却是很有必要的。
有句话却乐极生悲,太康帝这还没乐极呢,就有人主动跳出来,让他生悲了。
酒过三巡,有人喝大了,拎着酒壶出来骂人。
“崔俣小儿!下三滥的江湖骗子!弄死了我妹妹,还有脸到宫宴上来?”
大殿陡然一静。
所有人齐齐朝拎酒壶的男人看过去。
这人酒喝的有点多,脸膛微红,酒气满身,可走路没歪,说话没大舌头,想也知道,还是存了几分理智的。都是洛阳人,在场不少人认识这位,正是八小世家之一,陶家的公子陶应青。
熟知八卦内情的,还同身边人科普这位与崔俣的关系。
陶应青的嫡亲妹妹陶楚楚,同崔俣议过亲,王家秋宴上,被崔俣小叔叔崔枢挑剔,显了形。那陶楚楚同其表哥两情相悦,早已有夫妻之实,甚至还珠胎暗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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