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九幽
崔俣第一次对自己解读出的东西不甚自信,是不是眼瘸看错了?熊太子能有什么特殊意思!
杨暄抬头缓缓崔俣续上茶,唇角不由自主高高扬起。
好看的兔子舍不得他,催他早点回来。
碍事小厮也风寒生病,不能来打扰。
真好。
这样的日子简直不要太好!
……
是夜,杨暄没怎么睡好。许因马上又要小别的离愁,许因对即将面临的各种局面担忧,他睡的很浅,梦境缭绕不去。突然,怀中一暖,好像多了什么……
睁开眼,好看的兔子果然又滚到他怀里了。
不知为何,他对这兔子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宽容,而且只要视野里能看到这个人,他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满足感,甚至性格会随之沉静,行事手段趋于安稳,连思虑都会周全很多。
这个人教会他很多很多东西,他们亦师亦友,亲密的像手足。
这是段很难能可贵的关系,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没福气拥有。他本当珍惜满足,可他总觉得……不够。
他不知道内心偶尔出现的焦躁感是为什么,可就是忍不住。他是太子,本应拥江山入怀,富有四海,可偶尔他会有这样一个想法:只要能留这只兔子在身边,他愿意以江山相换。
这很荒谬,可……
睡梦中的兔子无知无觉,睡颜沉静,嘴唇微微开启,两只爪子紧紧抓着他里衣襟口,天真的像个孩子。杨暄有想在他眉心红痣亲吻的冲动。
他突然发现,他和碍眼小厮斤斤计较,看不惯总爱撒娇让崔俣顺毛的小老虎,一切一切类似争宠的行为,其实并不是因为那两个太讨厌,而是……他想和崔俣更靠近。
想要和崔俣更近更近,近的像一个人,没有任何其他别人或者动物,能比他和崔俣更亲近。
心中暖暖胀胀,杨暄轻轻抬手,摸了摸崔俣眉心,又顺着软滑肌肤,慢慢下移。
崔俣……
……
第二日一早,崔俣收到了三封信。
一封从长安来,是谢丛写的。谢丛是个很有世家骄傲的年轻人,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求自己行为得体,不堕威名,不给世家抹黑,比如往日范灵修如何故意气他逗他,他心里都炸了,脸上也不会表现太多,顶多背过身不理。可这封信,谢丛字里行间透出极大愤怒,仿佛笔下之人如果出现在他面前,他都要上手直接撕打了!
崔俣相当意外:“那昌郡王,性格竟如此恶劣么?”
平昌两位郡王入长安,除了迎吉兆,视察地方等官样文章外,还参与了一些世家小宴,替皇上表达垂询关心之意。平郡王还好,不管心里什么想法,起码脸上表情很对,谦雅有礼,笑容亲切,时刻透着皇家的沉稳大气。昌郡王就不一样了,若得他开心,他表现的比平郡王亲切的多,若惹着他,他当场就能让人下不来台,某次官家宴上,他竟不看任何人面子,直接杖毙了好几个下人!
昌郡王与越王同母,母妃都是权倾后宫得尽宠爱的贵妃田氏,日前在谢家秋宴上闹出事的李家,女儿送与越王做妾,是越王死忠,当然也是他昌郡王要护着的人。
他不但大大敲打了与其做对的林芷嫣一家,还顺带厌上了谢家,觉得谢家不好,横挑鼻子竖挑眼,加之各种莫须有的罪名,还扬言谢家欺负他,要回宫请父皇母妃做主!
谢丛咬牙切齿:他这是瞧不上我谢家,要毁了我们!
一封来自洛阳,是温家权所书,厚厚的很多页。温家权对于之前得崔俣援手相救很是感激,认可崔俣品性能力,引为挚友,即是挚友,自然无话不谈,有什么不解疑问,也不觉丢人,大大方方的问。他提出一些事,向崔俣讨策,也说了帝都洛阳很多消息,这些消息大部分都是崔俣求之若渴,特别想知道的。
信的最后,温家权还提到了弟弟,说弟弟一直很想念他,离别三月,嘴里仍‘崔哥哥崔哥哥’的叫,让他很是有些吃醋。
第三封就比较近了,是赵季写来,同城信件,一早就到,时效相当快。
赵季说赵凡夜里得到吴咸指示,说不要赵书雪了。他非常震惊,想约时间求见。
崔俣和杨暄一同看着信件,各自神情皆有变幻,只是变幻方向不一致,非常有趣,可惜他们彼此看不到。
“过些日子,我怕是要去趟长安。”崔俣点着谢丛的信,眉心微蹙。
杨暄则问:“温家权……是谁?”
二人同时抬头,双目对上的瞬间,皆有些怔忡。
崔俣:“你就……想问这个?”
杨暄:“这么冷为什么要去长安?谢延那老狐狸搞得定,故意纵着小辈缠你呢,你瞧不出来?”生病了染了风寒怎么办?
崔俣那么聪明,哪能不知道:“我就是……有点不放心。”那可是他费心经营的人脉,日后还指望着有大用呢!
“那就等我回来,”杨暄定定看着他,语气不容置疑,“我陪你去。”
“可是你——”
“就这么说定了。”
崔俣当然不允许这么定了,杨暄身份敏感,不能就这么大剌剌出现在长安,可他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呢,突然外面的门‘砰’一声巨响,有人脚步重重的冲进来,隔着房门就喊:“崔俣你给我出来!”
是崔佳珍。
崔俣看了眼杨暄,只得暂时放下,走出房间:“有事?”面目声音都极为冷肃。
“你把你那破猫交出来,我要扒皮拆骨煮了吃!”
崔俣眸色一暗,声如寒霜:“怎么,它惹你了?”
“若不是它,崔晋那胆小鬼怎么会胡乱冲撞,若非他胡乱冲撞,我怎么会表现不佳,惹人嫌弃!”崔佳珍两眼通红,瞪着崔俣像百世仇人,声音尖利如鬼,“若不是你们主仆,我如何会失去未婚夫!”
崔俣冷笑。
可他还没说话,屋里杨暄走出来,极为蔑视的扫过崔佳珍,声音里满是嘲讽:“真是好不要脸!别人说过要娶你么?无
媒无聘,你哪来的未婚夫?”
崔佳珍脸刷的爆红。
事实是一回事,撕闹是一回事,有理没理,各人心知肚明,可世人说话讲究隐晦的艺术,这么直接的被人啐上脸,崔佳珍特别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是战斗力强悍,可她也要脸!
崔俣轻叹一声,打了个手势示意听到声音钻出房间的蓝桥:赶快主院去叫人。
崔佳珍一时激动失去理智,张氏却不会失,肯定会立刻派人过来把崔佳珍架走。
张氏的人过来速度比崔俣想象中快很多,崔佳珍还没瞪眼睛撸袖子冲过来撕,杨暄嘴炮也只放了一两句,他自己更是连个表现机会都还没有呢,那个眼熟的一等大丫鬟就带着一群人到了。
到了后她立刻让身后孔武有力的仆妇扶住崔佳珍,在其耳边说了几句话,崔佳珍眼睛立刻亮了,恢复恢复神采,激动又兴奋。
崔俣:……这是说了啥?
大丫鬟过来行礼,淡淡的,并不怎么真心的替崔佳珍赔了个不是,连寒暄的话都未多言,就带着人走了。
崔俣看杨暄:“她说了什么?”
“她说,张氏给小姐寻了更好的婆家,可以马上下庚帖的那种。”
怪不得……立刻眼睛亮成那样子,他那嫡姐,可是相当恨嫁的。就是不知道这次是个什么人选,会不会有什么幺蛾子。
杨暄看看天色:“择时不如撞时,我这便走了,早些离开,还能早些回来。”
他神色坚定,崔俣一看估计劝也劝不了了,只好点头:“好。准备准备,你就出发吧,路上小心。”
杨暄东西不多,放在崔俣这里的更没什么可以收拾的,很快就收好了。他不好奇张氏崔佳珍的事,就没关注,也没从主院过,直接顺着崔俣小门离开……
第64章 说亲
崔俣在门口送别杨暄。
小院这道小门离街道不远,连着一条悠长窄巷,两边墙特别高,外面阳光再灿烂,也不会投进来一分一毫,墙角四处长满青苔,颇有几分阴冷。
杨暄走在阴影中,没有回头,步履沉稳,神情肃然,眉眼坚毅。少年身量未成,双肩亦尚稚嫩,却已俯仰天地,昂然孑立,隐隐蕴有无穷力量,能扛起万钧山河。
崔俣静静伫立,目送这道背影远走,莫名有些心疼。杨暄是一国储君,本该正大光明的站在阳光下,接受百官朝拜万民景仰,可他现在却行走在阴冷窄巷,背影与黑暗融为一体,仿佛习以为常,仿佛毫不在意。
回想方才之事,杨暄有些霸道,有些独裁,决定一下不容更改,毒舌刺人完全不顾及身份,可所有初衷,不过都是为了他。担心他,关心他,想保护他……护短到如此地步,也不怕有朝一日被背叛。
崔俣轻笑,他当然不可能背叛,帮助杨暄,已是他此生活着的信念与坚持。
他的太子,就该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下!他要他的太子,站在那世间最高贵之处,俯视众生,得享天下!
杨暄提醒自己大业为重,不得分心,一路走的很坚定,可即将走出巷子口时,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崔俣还未离开,因距离太远,他的身影随小门一同变小,眉眼已看不真切。巷道悠长,几无光亮,可小门依着小院,角度正好,刚好有一缕阳光落在他身上,更衬他发乌肤玉,气质明灿,犹如春日青竹。
即便看不到,杨暄也能猜到,崔俣现在必然是笑着的。这人似有万千锦绣在胸,不管遇到什么,前方平顺还是多难,好事还是坏事,从不会迷惘,从不会丧气,这人永远都面带微笑,神采飞扬,信心十足,一步一步,坚定又从容。
自己的路……其实也一直明确又坚定。这路不好走,会有风雨狂暴,会有生死杀机,会有尸山血海,也许拼了命努力,也不一定有好结局,早在踏上之时,杨暄就有了觉悟,逼着自己冷血冷情,将一颗心打磨的冷硬粗砺,坚不可摧。可今时今日,看着阳光下的好看兔子,心底莫名涌起一股温暖。
这缕阳光是他的,为了守护,为了继续拥有,他可以更强大,可以做到更多!
他必要站到那天下至高之位,让生命中的阳光更灿烂热烈!
……
走出巷子口,是热闹街市,杨暄需得绕过大街,经过崔宅大门口,转到一处不起眼小院,他的人都在那里。经过崔宅大门时,他不甚在意的瞄了一眼。
崔宅今日中门大开,门口停着装饰豪华的马车,无大家标记,光是金银箔片装饰就能闪瞎人眼,富贵非常。此刻这里连马带马夫下人,正被崔家门房小心伺候着往里请,大概……就是张氏说的新的亲家人选。
杨暄冷嗤一声,并不多理,顾自回到自己地盘,一刻不耽误的出发,奔向义城郡外河道。
与此同时,田襄正端坐正院正厅,闲适又肆意的喝茶,等着崔行给他一个回复。
崔行和张氏对坐偏厅,大眼瞪小眼,皆是一脸难以置信,兼有各种激动神色闪耀。
“老爷还犹豫什么?”张氏忍不住攀住崔行手臂,神情切切,“能得提携回洛阳做官,能交好当朝贵妃母族,还能给咱们珍儿定个好亲家……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崔行手微微发抖,眼神飘乎,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才镇定道:“可俣儿毕竟是我亲子……”
“亲子又如何,还不是庶出?于一家一族,庶子庶女是开枝散叶,也是帮衬力量,谁家庶子女不得听长辈话,联姻为家族壮大出力?老爷做官,见识多,当知那些个世家大族,也都是这么做的,何以到自己身上,就舍不得了?”
张氏感觉自己声音略大了些,帕子按了按嘴角,眸内闪过异光,尽量温声劝着:“庶子而已,老爷若是还想要,妾身帮您抬几个姨娘生养就是,养大了您爱怎么疼怎么疼,区区一个庶子,哪有您前程重要?哪有咱们硕儿前程重要?大丈夫当懂取舍,您好了,咱们全家才能好……”
“可那田襄,要俣儿雌伏伺候……”
“那又怎样?”张氏毫不在意,“那位田公子性格谦雅温逊,目光柔和,一看就知道是个知道疼人的,俣儿能受什么委屈?送进府,两人也只以好友相称,并无仪式,也不会在人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谁能知道?至多,会有那眼馋的嘴里酸几句,田公子对俣儿用情之深,会舍得俣儿受委屈?”
“真的……不会受委屈?”
张氏看着大夫的脸,差点忍不住翻白眼。明明激动的不行,明明很想这么做,偏偏摆出一副舍不得的脸,让别人劝他,日后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安慰自己:我不是自己愿意的,是别人逼的。
相处多年,她早知道丈夫什么德性,好在这性子虽不算好,倒也不算不好,至少不会惹出太大的祸事。
她忍了。
“能受什么委屈?只不过男子跨下承宠有违阴阳人伦,许会受伤,老爷辛苦些,多寻些上好药材给俣儿补养就是。若心疼他,就多多上门看望,切切关心垂询。至于低眉顺眼伺候人……这世间谁人不是?谁人能逃得了?你见上官不讨好,我见高官夫人不弯身么?”
张氏一边说话,一边观察丈夫神色,见火候差不多了,便言:“老爷可要好生考虑,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咱们家有俣儿,青春年少眉目端秀,别人家难道就没有好看的小子?您不答应,想答应的可多的很,田公子那模样身家,指不定多少人等着排队呢!咱们俣儿若与他,可不是受苦受委屈去了,那是占便宜得人疼去了!”
“再者,田公子这样的天之骄子,有身份有地位,能亲自上门已是折节下交,诚意十足,现下是捧着老爷您,若老爷不答应,伤了他的面子,您猜他会不会不高兴?他不高兴,会不会私下与人抱怨,让老爷没官做?”及至最后,张氏也没忘了再添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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