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九幽
“我之前看到你的小厮……”平郡王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崔俣表情,“乱中被冲散了,不小心摔了一跤,脏了头脸。下人取水处在西方,你若在寻他,不如去找。”
“当然,我说这话许也是多虑了,依你本事,怎么可能掐算不出小厮去处?”
崔俣很担心蓝桥,非常担心,但他也知道,没有无缘无故上门的好意,尤其皇室,遂表现的并不那么热切,只浅浅行礼,淡淡相谢:“谢殿下。”
平郡王眼眸平直,仿佛不在意崔俣并不千恩万谢,反倒有些清淡的态度,递了个眼色,随侍把一物呈到崔俣面前。
“你之才高令人景仰,此乃我名下铺子,就在长安,它日但有所请,可去寻掌柜。”
只是一张纸,并无旁的礼物,不算拉拢,若是不接,反倒失礼。
崔俣想了想,接过纸条:“谢殿下,愿殿下诸事顺利,无忧无扰。”
“得你吉言了。”平郡王也不久做逗留,话说完就走了,非常有风度。
崔俣捏着写着地址的纸条,眸间思索,蓝桥……到底是被设局掳走了?
事关生死,他并不大敢全信平郡王,仍是敛袍静坐,动用能力,感受了一下蓝桥方位。
之后,他笑了。
照眼前这条路,却是向西,但不久后,需得往南拐,平郡王的提醒是尽了心意,还是刻意?
他头疼的紧,不想再用脑子,反正大事已经干完,之后应该不会有麻烦,长长叹了口气,直直往蓝桥的方向走去。
这段路景致不错,有银白飞雪,有火红梅枝,就是太远。若是平时,崔俣一定有兴致,可他现在非常累,也非常冷,一点心情也没有。
走了很久,仍是未到,崔俣已气喘吁吁,额头冷汗直冒,膝下也开始隐隐作痛。
其实他的伤早好了,但不知怎么的,许是心理原因,最初那艰难场面一直不能忘记,每次用异能,副作用里肯定有它。
膝下开始疼,就证明……副作用要来了!
崔俣嘴唇发白,别,千万别这个时候!
他努力放松,稳住呼吸,开始认真欣赏四处景致。慢慢的,不舒服的感觉过去……还真有用!
能拖多久是多久,既然有用,崔俣当然继续。
结果赏着景,看着远处起伏山脉,他突然想起,西山……这里大片山脉被皇家圈起,好像不止建了皇庄,听闻北面还建了个寺庙,叫什么来着……
崔俣阖眸,用力思索,好半天,眼睛一亮,想起来了,叫皇慈寺!
说是为了感念早逝的宇文皇后而建。
当今圣上极薄情,人活着时不喜欢也就算了,死了好歹让人落个清静,结果他非不,非要用这种手段,让人记着,他其实对皇后是有感情的!当人宇文皇后稀罕呢!
谁不知道,他的情意全都给了田贵妃,起这个庙不过是为了……
不,等等!
崔俣眼睛倏的瞪大,杨暄被圣上厌弃,不理不睬一直关在某地,是哪里来着!
别人不知道杨暄没有乖乖呆着,圣上只怕也如此想,但若因什么事起了疑心来看——
崔俣用力搜索记忆,想到上辈子杨暄曾经说过的话,眼前一黑!
第84章 真正目的
西山皇庄,西南方临崖处,有几间厢房,极为偏僻,几无人烟,就连皇子办宴这样的大事,都无人过问打扫一下,更别提有人路过了。
厢房前临悬崖峭壁,后依高耸山脉,四周空旷,哪怕有再大动静传出,也无人听到。
蓝桥喊的嗓子都冒烟了,也没喊过半个人来,不由气馁。
皇子梅宴,突然闯入刺客,四下大乱,他也想紧紧跟住主子步伐,尽量护着,可他不会武功,抵不过人们冲挤力量,很快被冲开,摔了一跤。
艰难爬起,看到沙三还算有眼色,护住了主子,他长呼口气,保持体力随人流飘移。反正再乱,也终会停下,只要在一处,他就能找到主子。
结果停是停了,一回头主子和沙三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自己也不是过不去,过去得穿过整个场地,而且头脸身上……有些脏,太伤主子面子。
正好旁边吓傻了的梅宴下人说要去喝口水压压惊,他问了一下,得知有清理自己的地方,还不太远,有点想去,可又舍不得放下主子,正犹豫呢,后颈突然一痛,失去了意识。
醒来坐在一张椅子上,手脚被绑,嘴里塞了破布,房间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哦,也不是什么都没有,至少有蜘蛛网蛇虫爬过的痕迹。房间里特别冷,窗户纸也早被风吹撕了,倒是看得到外面情形。
嘴里布团不是弄不出去,就是费点时间,蓝桥牙嘴都磨出血,才吐出破布,可怎么喊,也喊不来人。
他自认不是什么大人物,想不出别人为什么绑他。可又一想,他不厉害,他家少爷厉害啊,绑他,难道是为了少爷?一想到自己可能连累了主子,蓝桥心下更急。
手脚绳子就没那么好弄开了,结实的很,蓝桥头使劲转着,希望找到什么锋利东西。北面墙角有一块碎瓷,不知道是原来屋子里不小心摔碎了没清扫出去的,还是蛇虫鼠蚁小动物们带来的,虽不太锋利,看起来却足够坚硬。
蓝桥想拿到这块瓷片。
幸好椅子不是钉在地上的。他脚蹬地,腰腿发力,连人带椅子一起跳。还不敢用力大跳,万一落地没稳住怎么办?主子说了,凡事不要急,急就容易出错。
结果不急,他也出错了。
“砰”的一声,连人带椅子,摔到地上。
头重重磕在地上,蓝桥眼泪一下子就冲出来了,他对不起主子啊,连这点小事都干不好!
但是不能放弃……主子还等着他呢!
蓝桥用力,试图重新连人带椅坐起来。
结果,头磕地次数太多,整个人都有点懵了。
他深吸口气,闭着眼睛等眼前金星冒完,改变策略,不再想蹦了,改蹭。他连人带椅子侧摔在地,连爬都不到,只能用单边胳膊腿一点点蹭,像个毛毛虫似的。
人可以模仿毛毛虫的动作,却没有毛毛虫那样适合蠕动的身体,很快,他手脚胳膊腿蹭出了血。
可他没有停。
他一边掉眼泪一边冲着墙边继续用力蹭:“我不怕冷……我不怕疼……少爷呜呜呜……你可千万别担心我!我自己能跑的!”
“啧。怎么每回见你,你都这么狼狈?”
耳边突然传来人声,蓝桥一声哽咽卡在喉头,吓的直打嗝:“谁……谁?”
“还真傻了,连救命恩人都认不出来了。”
人声在背后,蓝桥用力蹭着转了个方向,才看到来人,目光有些犹豫:“你……是谁?认得我么?”
那人更生气:“你这小呆子!笨死算了!”
听到耳熟的骂人声,蓝桥才睁大眼睛:“是木头么?你背着光我看不清楚!”
“叫木老大!”那人离开窗前,走过来打开门,看着地上划出的血痕,再看看浑身脏兮兮根本不能看的人,又忍不住咂了下舌,“真是难看啊。”
看到略熟悉的方方正正的脸,两道又浓又重的眉毛,还有淡色瞳眸内显而易见根本没想掩饰的嫌弃,蓝桥的惊喜全部化为愤怒:“男人要那么好看干什么!”
“也是。”男人摸着下巴,十分认同,“那你就继续难看着吧。”转身就要走。
“等等!”蓝桥急了,“你过来不是救我的么?”
男人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救你?”
“不……不对,你怎么在这儿?这是皇子梅宴,你不怕被逮住?难道那会儿那刺客是你!不行,不能跟你有牵扯……你还是走吧,我不想给我家少爷惹麻烦。”蓝桥神色变幻,一会儿惊一会儿恼一会儿后悔,最后决定不要这个人救。
男人仰天叹了口气,蹲下身十分认真的看着蓝桥眼睛:“你家少爷是怎么忍你的?”
蓝桥十分骄傲:“我家少爷是好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一定很笨。”
“你才笨!你全家都笨!我家少爷是天底下最聪明最好的人!”蓝桥十分愤怒。
“不过——”男人摸着下巴,“能让人命都不要的效忠,我还真好奇了。”
蓝桥神色难看,但他知道眼下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犹豫了会儿,还是问了一句:“你……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是不是?”
“你说呢?”男人意味深长的看了蓝桥一眼,“几个月前的事,这么快忘了?”
“你武功……很高是不是?”
“废话!”男人翻了个白眼,“不然怎么跑到皇子梅宴上蹭吃蹭喝,别人还不知道?要不是那个蠢刺客,我现在都吃饱下山了!”
蓝桥想了想,又是抿唇又是皱眉,最后很艰难的做了个决定:“我现在这样,恐我家少爷会担心,请你帮个忙,帮我找到他,确认他安不安全,好不好?”
不等男人答话,他又加了句:“你不能暴露身份,不能被别人看到,不能连累我家少爷。”
许是知道最后这句话有点伤人自尊,他说时眼神闪躲,没有看男人。
男人冷嗤一声:“请我可是很贵的。”
“我知道。”蓝桥扭头,“我会给的。”
男人看着一身血糊糊的蓝桥,突发善心:“要不要我带你去找你家少爷?”
“你傻啊,”蓝桥白了他一眼,“我这样子,别人看到怎么想?再加上个你,别人不注意才怪!”
竟被傻子骂傻了!
男人大怒,动作粗暴的撕开了蓝桥身上绳子:“这次报酬翻倍!”
蓝桥不言,皱着眉头受了剧痛折磨,也没讨价还价,把腰间荷包取下来交给男人:“这个且先做订金,你找到我家少爷,给他看看,他就知道你是我请的了。方才有刺客,皇子那边都乱了,不知道我家少爷在哪,不过他如果不在那边,就一定在找我的路上,你顺着路往回走,别用轻功飞直线,省的错过。”
男人看着蓝桥额角的汗,眸色微直:“你怎么知道他会来寻你?”
“我就是知道!”蓝桥横着眼,“反正就照我说的方向走,懂么!”
男人未动,眉梢挑起,似是不愉。
蓝桥扁扁嘴,深呼口气,歪头冲男人绽出大大的微笑,圆圆眼睛湿漉漉跟小狗似的:“求你了,好不好?”
男人这才满意了,掂了掂荷包份量,抬脚往外走:“你放心,我木老大答应的事,没有办不成的!”
……
崔俣跌坐巨石旁,手拄石壁,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这阵发黑,并非是异能副作用来袭,而是他想到了一件十分骇人的事,性命忧关,迫在眉睫!
杨暄生下来就被先帝立为太孙,先帝去世后,当今圣上即位,他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可他不得圣上喜欢,没多久就被圣上赶出去,多年来从未归朝。天子不提,后宫不怜,百官不言,天下仿佛没有这个太子一样,日渐长久,大家习以为常,更不会有人关注了。
可杨暄身边还是有人的,暗里教养扶持,希望他文成武就,将来能承先帝愿,继江山,治天下,壮大安,扬国威。
这一点圣上必不知晓,若他知晓,就不会无动于衷,圣上对杨暄,是真的厌恶。
别人也不会知道,没人会去关注小小年纪的太子在做什么,能做什么。
杨暄被圣上关在哪里?一身文韬武略同谁学的?
崔俣此前没关注过这个问题,刚刚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上辈子时,杨暄曾经跟他提过,恩慈寺,因逝去皇后所建,圣上以‘孝’字,压他守在其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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