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土豆空空
“肇,你是不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薛让拧着眉很是担心。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龙肇在他眉间印下一喂:“等我回来。”
薛让抓着他的衣袖,脸上的神情并未松懈。
“我要离开几天,不过可能人间的时间要更长一些……”龙肇注视着薛让:“让,你要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画面转换,薛让坐在冰雪之中,身着单衫,而他面前,金冠紫袍的男人用手里的金鞭挑起薛让的下巴:“啧啧,确实是个绝色,难怪那妖龙钟情于你。”
“妖龙……”薛让一震:“你是说肇?你见过他,他在哪里?”
“那身份地位的妖龙如今已然飞升成仙了,”男人又啐了一口:“凭他也配……低贱的罪龙以为自己一朝成为龙神了……竟敢对本君无礼,害我在仙会上失了颜面不说,还夺我仙职……哼,这口气我不出如何甘心?”
薛让望着男人:“你是说,肇已经成仙了?”
“是啊,成仙了……”男人笑得阴邪:“他已然成仙,估计也想不起你来了……我就算杀了你,把你打得魂飞魄散,他也不会知道……就算他日后想起来了,也救不了你,失去了心爱的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感觉呢?哈哈哈哈……”他笑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你既然是神仙,杀害无辜之人,难道不怕受天罚?”薛让咽了咽口水道。
“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人类,我杀了你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么点小事,我能受什么天罚……”男人阴测测道:“不过,我给你留一线生机……”
“什么?”
“打散你半魂,七七四十九日之内,且看那龙肇想不想得起你的存在,能不能救你了,别怪我无情……”
薛让张开嘴,还要说话,却被那男人鞭子一抽,整个人变得僵硬,然后袭来的就是不断的寒意,那寒气包裹住了他,变成了冰块,视线逐渐模糊……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肇,你在哪里……
薛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一片寂静,他的意识渐渐远去,整个人飘飘忽忽的……
“薛让!薛让!薛让,你在哪里?!薛让!!!”
熟悉的声音,可是薛让已经无法回应……
是谁呢……不是肇……
薛让终究支撑不住了,陷入了黑暗之中……
薛让,卒于建安二年,年仅十七岁。
……
清欢睁开眼睛的时候,躺在床上,四周没有一个人。
“薛园?薛园?”
没有听到回应。
清欢起身,往门外走去——外面下着淅淅的小雨。
清欢看到了一把搁在门边的黑伞,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就是在等人去拿。他拿了起来,撑着往外慢慢走。
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真相离他很近很近,似乎他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
从他来到这个白马寺开始,那些光怪陆离,不断交织变幻的片段,那些出现的人……
肇、文鲤、神殷氏、袁忡……肇是龙肇,文鲤是黎儿,神殷氏是曾经的汤麒蔚现在的陈梓然,袁忡是季知秋……还有一个,那个冰封了自己打散自己魂魄的就是那个紫麒麟……所有的所有,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清欢回忆着那一个又一个片段,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了那片竹林,似乎有一个神秘的力量在指引着他往这里走……慢慢的,慢慢的……
在那竹林深处有一处坟包,坟前立着一块墓碑。
清欢看着那块墓碑,呆立良久,嘴角才露出一抹苦笑。
其实,所有的不对劲,并不是从来到白马寺开始。而是从他坐上来洛阳的火车开始——不对,是从他睡着做梦开始。为什么他没有想起来,在睡着之前,那个车厢里,自己记得明明只有两个人,他和那个一直玩手机的女孩子。而醒来之后,却多了一个人——这个人孤单地坐在女孩旁边,看着自己的手机差点被偷走,他和自己搭话,然后下了火车,追着自己而来,因为目的地相同,变成了同行,搭上了的士,自己又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所谓的“白马寺”……
那立在雨中的墓碑上赫然几个汉隶书写的字:文慧大师薛园之墓 立于建安一年薛园……薛让……汉时,佛教初传入,僧人并无法号,出家都是随师傅的姓氏……直到死后,大德之人才有从官家赐予的封号。
……
清欢放下雨伞,在那墓碑前跪了下来,“师傅……”
他闭上了双目,眼前却出现了一幕又一幕如同电影播放般的场景——
薛让,本是被丢弃在路边的孤儿,被老和尚捡回来,自此有了薛让的名,“让”取自“处处谦让,心怀慈悲,宽容待人”之意,养于白马寺之中。薛让自小颇有慧根和佛缘,跟随师傅学佛念经,长大了些,便跟着翻译佛经。
薛让的命运从他八岁之时采药遇到那孤苦无依放养深山的小龙妖开始便发生了转变——自此,他的修佛之路注定无果。
那个叫“肇”的龙妖从一开始的捉弄欺负小和尚到后来的接受信任,两个没有玩伴的人和妖成了玩伴,再到后来,小龙妖开了情窍,痴缠着那小和尚,原本被佛经熏染得冷清冷性的小和尚终究堕入情网,与龙妖展开了这一段孽缘。
两人时常偷偷一起下山夜游,一次龙妖与另一嬉游人间的妖怪对上,两妖追赶之际,小和尚被落下,却遇上了孤身出游的公子袁忡,两人因棋结缘,小和尚并未放在心上,而袁忡却心心念念,后来甚至追到了佛寺——这便是第二段孽缘的由来。
而那文鲤乃是前朝将军家的独子,全家牵连被诛杀,独他一人被衷心的家臣护着逃出,他受伤被薛让所救,藏匿于白马寺之中……
文鲤原来是满心的仇恨,想要复仇,光复家门,而遇上薛让也是他的命,薛让秉着佛门慈悲的心救了文鲤,也劝说文鲤放下仇恨,文鲤倒是被他劝说成功了,心里却埋下了一段隐晦的情愫。
文鲤即使像薛让告白未果,仍旧选择留在他身边守护他——文鲤最厌恨的人,一个是与薛让两情相悦的龙妖肇,一个是那仗着身份地位纠缠薛让的公子袁忡——当然,后来公子袁忡成为了王爷,一个充满权力的文鲤,还有一个神通广大的龙妖。
而这一切在后来肇突然离开有了机会。肇留下让薛让等他的话便离开,他原来只说数日便回,却整整一年未归。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薛让的师傅病亡,洛阳城遭遇兵祸,城郊百姓之家被烧,包括白马寺在内。袁忡借此带着薛让离开,薛让身不由己,跟随袁忡辗转战场。
至于文鲤,他当日被袁忡手下截住,后来硬是凭一己之力,追到了袁忡的军队,并从一级兵士做起,一路升上了校尉。袁忡不喜文鲤,可是当时文鲤在军内已有威信,加上薛让的坚持,袁忡只好让文鲤留在薛让身边。
文鲤得偿所愿,明明是个校尉,却混的只如同一个小小的兵卫也甘之如饴,他一边保护着薛让,一边想着找机会带着薛让离开兵祸之地,可是不等他计划成功,终在那次的埋伏之中,为保护薛让而中箭身亡。
文鲤死后,薛让对凡尘更加心灰意懒,一心向佛,再无其他,不管袁忡如何努力都不能改变他的辛弈。
那年冬天,途径雪山之时,薛让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掳走,那人便是紫麒麟,紫麒麟不知从何得知薛让是龙神肇昔日的恋人,他下凡来就是为了杀了薛让来撒气,彼时,薛让才知道原来的龙妖肇真的飞升成仙,变成了龙神……
可是,他甚至都没问清楚缘由,就被冰封冻死,魂魄也被紫麒麟打散,而袁忡感到之时都来不及见薛让最后一面。
薛让死偶,魂魄离散,前尘尽忘,孤魂飘荡,徘徊于太山之上,他只记得等待一个人的出现,却没想到在那里遇到了神殷氏。
四十九日的时间,那神殷氏与薛让朝夕相处,孤独寂寞几千年的神殷氏为了这个不知名姓不知前事的孤魂第一次动了情。乃至后来,神殷氏逆天而行召回了薛让所有的离散的魂魄,薛让魂魄归一,免去了魂飞魄散的命运,而此时,天齐仁圣大帝大怒,神殷氏被罚下界,遭受轮回之苦……
清欢一个激灵,喘着气,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雨雾蒙蒙——
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他的前世,薛让的前世。
第114章 白马寺——终结
“都想起来了吗?”
背后的声音让清欢一个激灵,他扭过头看到了静静站在雨中的薛园——可是现在的薛园看起来和之前那个胆小懦弱的人完全不一样,整个人像是镀上了一层智者的灵光——不,确实周身有淡淡的光——清欢眨了眨眼,看到原来年纪二十上下的薛园变成了一个六十来岁慈眉善目的白胡子和尚。看到他的瞬间,清欢心里一阵激荡。
他站起身来,走到和尚面前,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道:“师傅。”
“你我师徒一场,情谊却如同父子,即便过去这么久,可是情分始终未断。”老和尚微笑道。
“师傅特意引我来此,便是为了唤醒我前世的记忆?”
“你前世欠下太多情债,为情所累,未能修成正果,少年夭亡。这一世仍旧遭受情劫,为师才来引渡你一番,希望能点悟你。”
清欢叹口气:“师傅你为徒儿如此操心,徒儿却不能摆脱红尘,潜心修行,辜负了师傅的一片苦心……”
“你有佛缘,又有慧根,只是那水骨花命的命格始终让你无法超脱……若是你能过了这情关,才真正能修成正果。”老和尚道。
“师傅,我……”清欢张口,却不知道如何说。
“为师知道你放不下,若是能放下,也不用纠缠两世了。”老和尚笑道:“徒儿,你大可不必过于忧扰,凡人一世,不过情欲二字,你无欲却有情,此乃你的命数。倘若你这一世能把你签下的情债还清,那也就是终结了。”
“徒儿知晓,只是说来容易,我要如何来还这情债……”
“顺其自然,不可强求。”老和尚缓缓道:“等到有一日你能够真正放下,真正超脱,那便是你归于佛祖座下的时日了。”
“师傅,徒儿不明白……”
老和尚笑道:“问问你的心。你原先就是顾忌太多,不敢真正随心所欲,反而结就了更多的情果,倒是把自己锁在里头了。为何不放开呢?你必得先经历过体会过,才能做到大彻大悟。”
“师傅?”清欢皱眉,师傅的意思是……
“痴儿。”老和尚敲了下清欢的头,如同那千年之前,在这古刹之中,师徒二人相依为命时一般——“修行并不是都要苦修的,历尽凡劫也是修行,最后修成怎么样只看你自己。私心来说,师傅只望徒儿人间逍遥,哪怕只是一世。”
“师傅……”清欢看着始终一脸慈祥地注视自己的老和尚,感觉鼻子酸酸的——他们名为师徒,实如父子,不管过去了多长时间。
老和尚叹气道:“当日我圆寂归西,却始终放不下徒儿你。我早就算过你为情所困,一世难安,早年曾试图阻止你下山,却还是逃不过与外面的纠葛。我知你与那龙妖的情义,后来又牵扯进来许多人,只是无奈都是命中注定,我无力回天。后来我算到你夭亡之命,又几乎魂飞魄散,赶到太山之时,你已被那神殷氏所救,不过人间已无你的驱除……”
“师傅,”清欢被老和尚提醒才想到这个问题:“徒儿想知道在我空缺的一千多年时间里,我身在何处?是随你去了西方世界吗?”
老和尚摇头:“看来你仍未全部想起来。你当时为魂魄,阴盛之体,如何随我去西方世界?”
“那我……”
“也是那神殷氏痴情……”老和尚摇头道:“他下界轮回之前,还为你向那天齐仁圣大帝乞求……再加上我在一旁施力,你便被流放到阴界……”
“阴界?地宫?”
老和尚点头:“说是流放,实际上却是给了一个实职。”
“什么实职?”
“无常君。乃至后来多了一个白无常,在民间的传说之中,你的职位便是黑无常。”
清欢此时想起当日重茄和自己说的话——地宫现在只有他一个白无常,黑无常之位空缺,他还说原来地宫只有一个黑无常,他这个白无常是黑无常一手带起来的……可是,重茄却忘记了原来那个黑无常是个怎样的人,只是他坚持说“黑无常是一个品性温柔,相貌端美的人物”……原来,那个传闻中的黑无常就是自己。他在地宫中做了一千多年的黑无常,却在八十年前突然转世人间……不对,那重茄也和自己同时转世,转世之后两人也有了纠葛……究竟在地宫发生了何事……为什么黑无常的事迹都被抹去,为什么重茄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还有那个对自己总是古里古怪的子皿……
“师傅,你可知,我在地宫之中到底经历了何事?”
老和尚摇头:“地宫是另一个世界,不同管制,我如何都窥探不到地宫的事。”看到清欢拧眉,老和尚又道:“只能看你自己了,不过该来的总会来,你也不用太过纠结。”
清欢沉默了会,才呼出一口气:“是,徒儿省得。”
老和尚点头,道:“为师是趁入定之时下凡来,如今我也该鬼区了。余下的事,你好自为之。顺其自然,不可强求,切记切记。”老和尚最后还不忘强调。
“徒儿知道了。谢师傅指点……师傅依然修成争过仍要为徒儿之事操心,徒儿……”
老和尚摆摆手:“罢了,若是你这一世能快活一些,为师也甘愿了。”
“师傅……”清欢在老和尚面前跪了下去,给他磕了一个头:“徒儿谢师傅……”
再次抬起头来,清欢却不见那老和尚了——他心下怅惘,站起身来,想到这几日的事,长长叹了口气,闭上眼,属于薛让的记忆和白清欢的记忆慢慢交叠在了一起……薛让即是白清欢,可是,白清欢……却不全是薛让了……
睁开双眼,原来的淅淅细雨早已消失,天朗气清,空气清新。而面前,便是一座大门敞开,欢迎四方香客的寺门,来往人流,男女老少皆有。门前的两匹石雕马旁,游客轮流着拍照留念,甚至有小孩儿催着家长把自己抱着坐上那宋朝的白马石雕……
结束了。
所有的时间都汇聚到了一个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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