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孺江/不虞
闻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红着眼眶看向沐翱,声音带着梗塞,“殿、殿下……”
沐翱也激动地抓住执废的小手,用力得仿佛生怕一不留神就会让他离开一样,空旷的宫殿里是闻涵抽着鼻子的声音,宫人们不知何时被屏退。
闻涵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探执废的额头,烧正一点一点地退下,他忙取下执废额上的布巾,在地上的铜盆里用凉水揉了一遍,再叠好覆在执废的额上。
沐翱朝着站在一旁畏畏缩缩的太医吼道:“他醒过来了,快点过来看看!”
太医慌手慌脚地凑过去伸手为执废切了脉,脸色稍缓,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想到陛下的怒火和眼前两名少年的不好惹,还是恭恭敬敬地对沐翱说:“殿下已经开始退烧……应、应该再等他完全清醒过来、就就可以服药了……”
剑眉星目冷冷地瞪视他,“那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煎药!”
太医内心诸多不满,却也不能触动盛怒之下的少年,只好灰溜溜地提着医箱将事先准备好的药剂递给宫人。
这名太医的资历在太医院里也算老的了,从来就没有人对他呼来喝去,可这天也不知倒了什么霉,显示惹怒了陛下,再是得罪了七殿下身边的侍卫伴读,平日里也不见陛下怎么宠爱七殿下,或者说根本就把七殿下当做空气,可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不敢再想太多,太医老老实实地遵照沐翱的吩咐找了炉子煎药去了。
月华宫不知何时乱成一团,宫女们不敢接近执秦的寝宫,太监们不断地往太医院和月华宫跑,侍卫们倒是沉着应变,执秦吩咐了,要闹就任他们闹去,他丝毫不在乎。
案上的琴和焚香还摆在那里,但人却无声无息中走出了宫殿。
皇宫里有一处暗无天日的地方,名唤地牢,锁的是皇亲国戚和混入宫中的探子,阴冷潮湿寸草不生,踏入那处,只觉得明暗只在一线间,而进去了就难再有出来之日,执秦有些嫌恶地用袖子捂住口鼻,踏着污水坑洼的地面向里面走去,牢头执着火把在前方带路,身边只有一两名银甲侍卫,面不改色。
“二殿下,到了。”牢头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谄媚和畏惧,将火把放在牢门旁边,从腰上取下一串钥匙,挑出其中一条开了铁质牢门。
枯黄糜烂的稻杆上卧着昔日风光无限的皇子,双目空洞无神,将身子裹在一块破破烂烂的毯子里,瑟瑟发抖。
执秦揉了一下睛明穴,叹气般的口吻,“你们对他用过刑了?”
牢头登时冷汗涔涔,搓着手讨好般地对执秦点头哈腰,“这送来地牢的人哪能一点刑都不上呢……”
执秦点点头,让牢头和侍卫们在外面等,自己走了进去,站在执默面前,不带任何感情地打量着那邋遢外表下依然掩不住的秀气面容,缓缓蹲下身来,手指碰到执默的脸颊,在上面细细摩挲着,艳红的唇吐出一丝叹息,“你到底有什么好,值得让他们一个一个在我面前跪下?”
一双玉手拉开执默身上的毯子,滑进内衫,不留情面地扯开污浊不堪的衣裳,看着夹杂着深红色鞭痕的雪白胸膛,执秦眼里一丝冷茫闪过,嗤笑了声,然后又为颤抖不已的执默拢上,拍拍手,站起身来。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个圆滚滚的孩子,白嫩嫩的皮肤,一身精挑细选换的锦衣玉带,蹒跚地学着走路,身体有些虚胖,走得不稳,常常会左脚踩右脚摔倒在地上,爬起来就知道哭,软弱的性子让执秦很是嫌恶。
但是刚刚学会说话的孩子奶声奶气地跟在自己后面“皇兄,皇兄”地叫着,泪眼婆娑只为博得执秦回头一顾,他到底是怎么被调养得这么单纯的啊,执秦摇摇头,绽开魅惑人心的笑容,随手递出一块糕点,“皇兄现在很忙,默儿自己玩去。”
高高兴兴地接下糕点的执默被满脸歉意的奶娘抱走,然后父皇便会似笑非笑地在一边看着他,那种眼神不是看待自己的孩子,而是在打量一件猎物。
执秦从牢里出来,像是回想起什么似的,露出鄙夷的眼神看向牢头,“本宫方才看过了,四皇子身上……是不是可以再多一点痕迹?”
牢头连忙点头称是,说回头就去给四皇子加刑,执秦点点头,“别弄死弄残就好,其余的随意。”
说完不作任何留恋地走了,两名银甲侍卫护在执秦身后,看着二皇子冷面若霜地离开,直至视野里再也不见少年纤纤的身影,牢头一跺脚吐了口唾沫,“呸!猫哭耗子假慈悲……”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皇宫里点满了庄严的宫灯。
执废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他看见母妃伤痛欲绝地倒在床上,可自己怎么也无法靠近她,无法伸出手去安慰她,只能看着她哭红了一双眼,肿起来像两个核桃一样,还有沐翱和闻涵,他们红红的眼睛兔子一样可怜,撕心裂肺般的叫着自己的名字,绿芳忍着泪意手上不停地忙着什么……
他觉得身体好沉重,像一块大石头,沉沉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嘤咛一声,再次张开的嘴巴干涩得跟吞了沙子一样,就连嗓子也是哑哑的,几经艰难才发出了声音,“唔……难受……”
绿芳叫了一声,沐翱和闻涵都扑在床沿看着悠悠转醒的执废,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醒了!这次是真的醒过来了!”
绿芳赶到月华宫的时候,正好看见沐翱在吼那位胆子差点吓破了的太医,匆匆地跑进去连太医的样子都没有认真看清楚,便扑到执废床边,将两个少年赶在一旁,自己照顾了起来。绿芳知道那时最担心最难过的人并不是自己、沐翱、闻涵,而是冷宫里那位善良贤淑的娘娘。
执秦派人去通知她们的时候,娘娘惊呼了一声,差点晕倒在地,绿芳扶着沐妃半躺在床上,只见沐妃紧紧抓着绿芳的手,悲痛地看着她,“废儿……一定要把废儿平安带回来……”
冷宫里的妃子是不可以走出冷宫的大门的。
绿芳只是个小宫女,又有二皇子的亲卫在前面带路,但她知道此刻最心急如焚的人是娘娘,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都哭肿了。孩子生病受了伤无法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身为母亲的娘娘该是多么心焦,绿芳只要想到这点,就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小主子的身边,哪怕是代替娘娘也好,一定要平安将殿下带回去。
“谢天谢地,快拿药进来吧!”绿芳扯着嗓子,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颤抖,沐翱点头,为执废掖好被角正要出门叫宫人,却见执秦正跟在捧着药碗的宫女身后,神色如常,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在眉间散开,沐翱立马挡在他面前,执秦挑眉笑道:“嗯……杨侍卫这三年过得不错?”
那讽刺的声音让沐翱身上一僵,满是冷汗的手差点要抓住腰间的剑柄,执秦不以为意地走到他身旁,“大胆奴才!这是我的寝宫,我来看看我那苦命的皇弟还要经过你的允许么……杨侍卫?”
“我,叫,沐,翱!”沐翱愤怒地转身,抽出长剑按在执秦距离脖颈一寸处,眼里闪耀着熊熊的怒火,仿佛要将执秦燃烧殆尽。
“沐翱?啊,是执废给你起的名字吧……”执秦笑得更加灿烂,一句话戳到沐翱心中最柔软的那处,门口的侍卫焦虑地看向剑拔弩张的两人,不知是否该上前,但执秦一个冰冷的眼神丢过去,侍卫们不敢再看,老实地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执秦娇笑着,眉眼弯弯的,朱唇微微颤动,那邪魅般的脸上从容不迫,沐翱咬着牙关,另一只手紧紧握拳,泛白的指节拧在一处,狰狞地蓄着力量。
沐翱知道执废会变成这样,跟眼前这位狠毒的二皇子有着直接的关系,他恨不能用手中的刀剑将对方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剜下来抵执废所受的痛苦,还不够,他还是很生气。
眼看着那一剑就要砍下去,沐翱的手臂上却多了一股力量,沉着脸,沐翱压抑着怒火低声吼道,“你不要拦着我!”
闻涵抬眼看了看执秦,又看了眼沐翱,缓缓摇了摇头,眼眶还是通红的,脸色却已苍白,“是你说的,要让自己变强,要保护好他……”说着又是担心又是眷恋地看着床上那痛苦呻、吟着的执废,“难道你想让殿下为你担心吗?”
沐翱的脸上闪过很多情绪,愤怒,不甘,失望,痛恨……最后目光却停留在床榻上那雪白的身影,化为一抹怜惜,他忿忿地将剑插回腰间,甩头走向执废,不再看执秦一眼。
讨了个没趣的执秦嘴角扯了扯,复杂地看了看尚未完全清醒的执废,以及床边守着他的小宫女,哼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第14章
冰冷的光涯殿因为下雨的缘故而更加的冰冷,就像一个冰窟般,帝王并未传唤宫人点灯,他疲惫地站在皇都的地图前,那副地图正是寿辰宴上三皇子献上的礼物,俯瞰着自己的国都,那种雄霸天下的快意已经不能再让他感到兴奋,他觉得有些累了,半生风雨半生争斗,阴谋诡计,手足相残,铁马冰河,宫廷权谋……每一幕让他费尽心血策划的计谋都曾经是他最得意的作品,然而现在,他却不能再在这些地方得到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他累了,倦了。
脑子里浮现出那张纯净安详的面容,宠辱不惊与世无争的样子,殷无遥只觉得那孩子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他,包括他的儿子,执仲,执秦,执语,乃至执默,都毫无例外地从出生起就被卷进权谋的漩涡,而执废一出生就在最偏僻阴冷的冷宫,却没有他预想中的懦弱和自卑。
执废跪在雨中的坚定,让殷无遥觉得有什么正在悄悄萌发,那种他也说不清楚的,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感觉。
既不是一时头脑发热的江湖义气,也不是权和利弊之下的苦肉计,更不是脑子犯傻被人利用的无知,那,到底是什么呢?
闻涵将药碗捧在手上,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绿芳为执废换下额上已经捂热了的湿布巾,沐翱则托着珍宝一样托着执废的腰,帮他缓缓坐起,手扶着执废的肩膀,拉过被子细细地裹在执废身上。
绿芳接过闻涵递过来的碗,闻涵出去换下铜盆里的水,沐翱支撑着执废的上半身,一手还捏住执废的下颚,方便绿芳喂药,黑浓的液体散发出阵阵刺鼻难闻的气味,每每喂进执废的嘴里就被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执废辛苦地皱着眉头,抗拒着药汁。
“喝啊!张嘴啊!”沐翱生气地摇晃着执废的身体,却不敢用力,执废的身体已经再经不起折腾了,可体内那股焦躁的冲动让沐翱急得恨不得掰开执废的嘴巴把药倒进去。
绿芳心疼地抱住执废,眼里打转着泪花,“你干什么!小主子现在身体有多虚弱你知不知道啊!不要摇,不要摇他……”
只要想到冷宫里自己从小伺候到大的那位娘娘,还有和小主子一起生活过的这些年,绿芳就会丝毫不考虑他人感受般只想保护这两个人,这两个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
沐翱因绿芳快要夺眶的泪水而变得清醒许多,他慢慢收紧手上的力道,圈住执废的瘦瘦的肩膀,语气里满是绝望,“求你了……快点喝药吧……”
空旷的宫殿里响起了帝王低沉的声音,“让我来。”
那威严的气度让人无法不去遵从,绿芳退下,还不忘拉住沐翱,沐翱也知道得罪了执秦也不能得罪皇帝,只得面露愠色随着绿芳退到一旁。
绿芳悄悄抬头打量几年未见的年轻帝王,眉宇间的霸气与英武一如往昔,精致华贵的面容上些许疲累的苍白,深邃黝黑的眸子敛着一丝魅惑,能让任何人心动的面容,还有那无情的手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点都没有变过。
心头略微痛了一下,绿芳想起冷宫里的那位娘娘,遂低头不再看他,只是头顶传来了帝王低沉的声音,“朕记得你,沐妃身边的丫鬟。”
绿芳连忙点头,不敢说话,她十分紧张,从前陛下来娘娘寝宫的时候也是如此,威严得让人无法直视。
“沐妃,还好?”略显得生涩的问候,更让绿芳不知所措,忙点点头,又摇摇头,盈在眼眶里的泪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头顶传来那人的一声叹息,皇帝并未再理会绿芳,而是端过那晚汤药坐在执废床边,一手有力地托起执废瘦小的身躯,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一勺一勺地喂着执废。
执废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撬开了他的嘴巴,苦涩的液体流进他的嘴里,滑过他的喉咙,好苦的水,执废排斥着,不愿打开嘴巴,将喉间的苦水也咳了出来,但那人还是不断地往他嘴里送,执废皱着眉头,不满地挥了挥手,正好打在那人拿碗的手上,洒了一身黏黏烫烫的液体。
殷无遥命绿芳让宫人再熬一碗药送过来,自己则动手将执废的一身湿衣换下,从来没有伺候过别人的皇帝手脚笨拙地拉扯着湿透的布衣,又找来执秦的旧衣服草草为执废裹上,自己的一身湿衣只能等到回寝宫才能换下了,忍着身上难闻的药味,再次让执废背靠在自己怀里,安静的宫殿里仿佛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殷无遥百无聊赖地看着执废的脸,光洁的额头粉嫩的脸颊,淡色的唇,紧闭的桃花眼,淡淡的眉毛,柳叶的形状,看着还真的不难看,忍不住伸手抹开黏在额上的碎发,触感一片滑腻。
他想,这种有点痛的感觉是不是叫做后悔呢?
绿芳端上了药,自觉地送到皇帝的手边,自己退开几步远,殷无遥又扶着执废舀起一勺药送进执废嘴里,执废咬着牙关不肯松开,没办法,殷无遥低头在执废耳边说,“喝下它,父皇给你糖吃。”
低低的声音传入耳中,听上去很有磁性,很可靠,让人觉得安心,还有些许无奈,执废想着,其实并没有听清对方在说什么,略略张开了嘴,黑苦的药水流进来,却不似先前那么苦了,眼睛睁不开,但后背靠在一个温暖的地方,心也安定了下来。
殷无遥轻笑一声,“到底是个孩子,有糖吃就张嘴了……”
沐翱在一旁只恨恨地握紧双拳,指甲都插到肉里去,可他全然感觉不到疼痛,肉体的那种疼痛又怎能敌得过眼前这一幕给他带来的视觉冲击?
闻涵倚在门边,低着头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只是那苍白的脸色,还有不甘地抓住门框的泛白的手指,以及那微微颤抖着的肩膀,让他看上去异常孤单。
睁开眼睛的时候,是熟悉的床铺,侧过头就能看到床边母妃一双红肿的眼睛,执废伸出手,想要摸摸母妃憔悴的脸颊,却被母妃冰冷的双手握住,那么用力,就像怕要是去他一样,紧紧握着,不肯松开,带着倔强的味道。
执废苦笑,沙哑着嗓音,“母妃……痛……”
小母妃这才发现自己用力过头了,只有恋恋不舍地松开一些,却不肯放开,红着眼眶的眸子看着执废病中苍白的小脸,怎么看怎么心疼,最后扁起嘴巴,“废儿要去帮小曦,为什么不事先跟母妃商量?听绿芳说,你这次病的不轻……”
“抱歉……母妃,让你担心了……我是怎么回来了?我记得……当时是在月华宫的……”一开动脑子,执废就头疼起来,昏迷中的事情他全都不知道,就算听到了什么也来不及记忆在脑子里,只觉得沉重不堪,又想不起来,像是记忆里出现了一段的空白,心里也感到隐隐不安。
母妃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见执废确实开始好转,思绪也清晰许多了,微微笑了笑,“是你父皇送你回来的……”
“什么?父皇!”执废睁大眼睛看着母妃,还不能好好消化这个消息,只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母妃却弯起那双桃花眼,“母妃还听说,废儿不肯喝药,是父皇喂你的……”
小母妃脸上愉悦的表情是因为执废从很小的时候起,衣食起居就不需要别人的伺候了,没想到生一场病居然肯乖乖的让别人来照顾,而且那人还是他高高在上的父皇,她高兴地看着执废,总算有点小孩子的样子了,不像以前那么闷,满眼里都是宠溺。
执废当然不知道母妃心里在想什么,他记得意识模糊的最后一段是那位皇帝陛下从他面前经过的背影而已,心里全是疑惑,到底在他昏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母妃因为要去看药而离开了执废的房间,清冷的房间里让执废有点不适应,好像少了什么。
对啊,执废拍了拍自己变得愚钝的脑袋,闻涵和沐翱呢,这两个一刻都不肯离开自己身边的少年去哪了?
门扉被轻轻推开,执废下意识地开口:“你们……”他想说,你们到哪去了?
但探进来的却是一名皮肤稍稍黝黑,瘦高身材的少年,担心地看着床上的执废,“……你,还好吧?”
“是卫曦啊……”不经意中语调里带了些失落,执废虚弱地笑了笑,“嗯,我还好,只是这次可能帮不了你……”
规定的十二个时辰,他没有办到,还不争气地倒在了雨中,想到卫曦跪下求自己时那悲痛欲绝的神情,心里还多了几分歉意,卫曦却猛地摇着头,紧紧咬着下唇,半晌,才走到执废的床边,“你被送回来的那天……陛下恩准了饶四殿下一命,只是以后只能作为百姓活着,永远不能进宫了。”
执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抬头望着卫曦有些欣慰的脸色,他也舒了一口气,两人在房里寒暄了一会,卫曦准备离开了,他还要准备接四皇子出宫的事宜,这次他要带着执默远离皇城是非,远离家族和争斗,要不是等执废醒过来,他肯定第一时间就奔去地牢带执默出去了。
看到执废脸色虽然不好,但精神还是不错的,卫曦放宽了心,起身告辞,执废也不多说话,只突然想到什么,问他,“你看到沐翱和闻涵了吗?”
卫曦想了想,摇摇头,“他们随殿下一起回来,却一直没有进来看过殿下。”
执废只觉得像是有什么梗在胸口,只是失望地看着门扉,连卫曦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有注意。
第15章
一只银色优美的的鸟儿自天空落下,在窗子前悦耳地叫了几声,像叮咚的泉水般轻灵动听,唱了一会儿,旋即飞上屋檐,又叫了几声后飞走了。
阳光透过窗子洒落在房间里,淡淡的,暖暖的,光线照在皮肤上,还能看见手背上细密的纹理,一条条,交错纵横的,像一张密得逃不开的网,执废呆呆地看了会,觉得衣服都被阳光烘热,快要出汗了,才恋恋不舍地将椅子搬离窗沿,披了件衣服开门走到外面去。
这几天很少见到沐翱和闻涵他们,偶尔执废身体比较好的时候在厅子里吃饭可以看到他们,平时养病都躺在床上,他们也没过来看过执废,问母妃,母妃也只是摇头,摸摸执废的脑袋,让他多加休息,然后问他想吃什么。
其实烧退后身体虚弱,只能吃流质的食物,除了汤、药汁,就只有粥了,这几天绿芳可没少为粥烦心,各色各样的粥不带重样的,就怕执废吃腻了,吃得少,身体好的慢。药汁也是,为了让执废能喝光光,绿芳还花了大量的心思研究甜食,做了好些松子糖、麦芽糖什么的,甜腻腻的,却不让人觉得讨厌。
执废已经养了小半个月了,期间太学院那边和宋师父那边都告了假,宋师父没说什么,反正也不在意,常相离倒是让闻涵捎了一份琴谱给执废,闻涵略有躲闪的眼神让执废也不忍再问他些什么,只得收好那份没头没尾的琴谱,看着闻涵逃也似的离开执废的房间,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孩子到了叛逆期的感觉。
手指摩挲着纸张已经泛黄了的琴谱,古代的标记音调的方式跟现代很不同,执废压根看不明白,他叹了口气,将琴谱收在书架上,和常相离最近讲课的古籍放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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