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怀荒
这一觉就睡到第二天早上,傅知玉伸了伸懒腰,春日的阳光舒服极了,仿佛昨天晚上心里的不愉快也算过去了。
今天还是自己的生辰呢,没必要为了一个谢恪觉得不高兴。
就当被狗啃了一口,傅知玉心大地想,以后看见谢恪他就绕着走,不跟他多说一句话,反正现在谢恪也不能硬刚皇家的力量,到时候他能刚的时候自己早就跑了,这片大陆这么大,到时候自己带着娘亲和明刀到处跑,他也不定能找到自己。
这个人道理讲不通的,傅知玉真的懒得花时间理他,越理他越来劲,有那个时间和他掰扯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和明刀娘亲相处,到时候他应该会感受到这条路真的行不通,慢慢地放弃吧。
如果谢恪到时候还是这样固执,那自己也没办法,他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吧,反正自己已经跑路了。
如今在傅知玉眼里,谢恪其实与三皇子太子还有沈泱这些人没有任何区别,属于通通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花心思去关注的群体。
在这个虚假的数据世界里,能把握住自己在意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了,何必再费时间去和这些让人不高兴的人相处,让自己心情不好,没意义。
现在倒是皇宫里面最安全了,毕竟谢恪他们都不敢在这地方乱来,守卫还特别森严。傅知玉毫无心理负担地准备接着宅,今日作为自己十七岁的生辰,也确实如他所愿没有弄地很大,仪式只花了一个时辰就常规地走完了,而且清元帝最近也特别忙,就中午吃饭时候来看了一下,一起用了午膳,又夸了傅知玉几句,勤俭温良什么的,然后就又急匆匆赶回去御书房批折子了。
于是,傅知玉就和娘亲明刀一起呆了一个下午,在琉璃宫的亭子里面烤肉,还烤栗子吃,不知道有多高兴。
但晚上他回到寝宫躺在床上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就感觉腰的地方有点不对,硌得慌,翻开被子一看,是有人往自己床上放了一个小盒子。
这盒子一看就贵重,用整块血玉雕刻的,他疑惑地打开一看,看见里面放着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写着:知玉,生日快乐,一直爱你。
虽然没有落款,但是傅知玉还是很快认出来了,这就是谢恪的笔迹。
他心头一闷,立刻把纸条烧掉了。可这盒子里除了纸条,其余什么都没有了。
谢恪这是想干什么?傅知玉心里一阵疑惑,他若是钱多烧得慌,做什么不好,弄这样一个盒子,就为了给自己丢张字条?
血玉盒傅知玉本来想直接扔掉,但是这盒子很特别,材料珍贵不说,上面刻的花纹有点像是西域那边的风格,京城少见,宫里的摆设风格也和这个相去甚远,即使打碎丢掉了,花纹和材质也看得出来。
他担忧着这要是被人发现了可能又要起什么文章,那就是多出来的事情了。
琉璃宫里探子可不少。
虽然他心里很不愿意留下谢恪的东西,但是安全起见,傅知玉还是打开了床头的暗格,快速地把盒子丢了进去,发誓自己绝不会再打开,就当做无事发生过。
他一天的心情因为这个东西产生了一点残缺,但还好,他很快就把这点不愉快抛之脑后。
不久后,傅知玉就又收到让他心情不错的好消息了,是元家传来信,他的两个舅舅不日便要回京了。
这个消息送到琉璃宫的时候,连带着云皇贵妃和元明刀心情都很好,特别是元明刀。
“元鹭也要回来了吧?还有元夕姐姐,”元明刀说的那两个人就是元家两个舅舅的孩子,算起来和傅知玉是表兄妹,两个人都是性情善良的人,只可惜……
他想到这里,又叹了口气道:“唉,算起来也是隔世未见了……”
傅知玉笑了笑,没说话。
他心里十分清楚,上辈子元家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来招来了祸端,这辈子自己已经足够低调,太子他们目前也没有动手的理由与能力,到时候在大乱之前提前撤退,元家大约就能避开这个祸端。
倒是谢恪成了最不稳定的因素,傅知玉不敢相信他对自己的承诺,虽然谢恪这人在外面算是一言九鼎的,但是血泪的教训告诉傅知玉,这个人偏偏对自己没什么诚信可言。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与元家通个气。傅知玉没告诉元家老爷和元老人这些事情,是他们年纪大了,不仅受不了这个还劳心劳累,也很难藏住这个秘密,但元家两位舅舅就不一样了。
傅知玉和自家娘亲也商量过这件事,透底还是要透的,但是具体透到什么地方,就看情况而定了。
“我并不是不相信两位哥哥,但是他们知道的多了,并非是好事。”云皇贵妃叹了口气道,“当时,大哥听到我流产那件事,当场便发了脾气,在许多人面前骂当时已经做了皇帝的他背信忘义,畜生不如,家里也没拦住他。
大哥那时候还埋伏了好几天,竟然寻了个机会套了当朝皇帝的麻袋,结结实实地打了他一顿,虽然是解气,可是这也太冲动了。万幸的是那个时候皇帝还算有些良心,记得元家在以前帮他的恩情,又或是那时候已经很在乎面子,不愿意往外说这件事,没怎么翻这份仇,只是把大哥任命到了边疆去,官职虽然不低,但是这么些年一直没什么回京的机会。”
云皇贵妃说到这里,脸色十分忧愁,又补充道:“虽然我也觉得大哥做的没错,他一心为我,但是世道复杂,很多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怕他这回有以为你我受了什么委屈,不得已才伪装成这样,做出什么莽撞事情来。”
作者有话要说: 俗话说:一冲动,易作死;人作死,就会死【指某攻】
第三十章
傅知玉安慰道:“放心, 我会与他说清楚的,再说了, 娘封了皇贵妃, 我又封了昭王,这看起来是越来越好了,哪就过地差了?”
云皇贵妃勉强地笑了一下, 她看起来还是不怎么高兴。
傅知玉知道娘亲不高兴的点在哪里, 两个舅舅回来,她却不能回元家去探望。
宫妃出宫非常严格, 最近三年,娘亲唯一出宫的一次就是几个月前那次大祭, 但大祭在龙泉寺,活动范围也有限,和在宫里没什么区别。
“娘亲别担心,”傅知玉道, “我会尽量找个机会,让您和两个舅舅见一面的。”
她得了这个承诺, 脸上才稍微有些笑颜色来。
傅知玉为了去元府, 几天之后,一早上便带着元明刀要出宫。现在还是清晨, 天边刚露出一抹鱼肚白,春日的这个时候还冷地很,傅知玉给自己元明刀都披了一件厚袍子。
他挑这个时候不仅是为了早点到元府,这时候还正是上朝的时辰, 谢恪在这个时候一定得守在皇帝身边,反正怎么样都是偶遇不到了。
不过傅知玉这回没在御花园遇见谢恪,倒是路过那边的时候听到了一阵吵闹声,像是什么人在吵架一样。
元明刀握着傅知玉的手,听着这嘈杂的声音便皱了皱眉头:“是哪个宫里的宫婢太监这样没有规矩?大清早就在御花园吵闹。”
“今天还有事,不管他们了,”傅知玉道,“快些走吧,宫外马车已经在等了。”
他为了快点走都没有用驾辇,那东西叫人抬着走就是为了威风,其实速度挺慢的,还必须要走大路。
从琉璃宫走到宫门那里最快的路就是抄御花园赏花小径这条近路,但好像每次走这里都要遇见事。
上次是遇见谢恪,这次又是什么?
再往前走一点,那吵闹的声音就更明显了。
“……今日我便替十三皇子好好教训你!”
傅知玉听着这一句尖酸刻薄的话,忍不住动了动耳朵。
他心里想着是不是自己和御花园这片地方犯冲,怎么每次走这里,都能看见不想见到的人。
是临月楼的桂嬷嬷,又是个讨厌的熟人。
虽说是嬷嬷,但年纪也不大,三十来岁,宫里养人,看着也不老。她原是薛贵妃的陪嫁丫鬟,后来八皇子傅容骊出生的时候,她还给皇子当了一段时间都乳母,之后也时常在傅容骊那边伺候着。
这女人很厉害,也很忠心,把傅容骊当成自己亲生儿子一样,上辈子是为他挡灾而死。但她也确实嚣张跋扈,在临月楼里管着所有太监宫女,贵妃宫里大小事情都依赖着他,几个主子都待她好,一些位份低的宫妃都不敢惹她,甚至某些不受宠的皇子都要陪着小心。
眼前就是证明了。
十三皇子傅燕然今年才十一岁,和元明刀差不多大的年纪,傅知玉见他见地少,也是花了一段时间才认出来。
他站在御花园的石子路上,一脸的惊恐,脸上还挂着泪痕,衣服也乱了,他的婢女跪在桂嬷嬷面前,双脸明显是被抽肿了,一片红色,然而桂嬷嬷的手仍然高高扬起,看样子是还没打够,即使傅燕然挡在鼓起勇气挡在婢女面前,还是很快被桂嬷嬷身边的其他婢女粗暴地拉开了。
这场景看着有几分滑稽可笑,地位谁高谁低一目了然,一个奴仆竟然踩到主子的头上来了。
可宫里孩子太多了,清元帝真的是个优秀的种马,傅知玉回来这几个月就有两个孩子出世,一男一女,号数排到十八。
皇子皇女那么多,但其中对皇位有一争之力的也数不上几个,东宫和薛贵妃宫里那两个抢了绝大部分风采,傅知玉又自觉退场,其余的皇子除了文妃家那位还算有些家庭背景,可她的十六皇子才刚刚三岁,估计等不到争锋的时候了。
所以,这宫里两级分化就特别明显。
清元帝这个人也偏心地很,这十八个皇子皇女估计有一半换了个打扮站在他面前他都认不出那是他的孩子。没办法,这座皇宫太大了,人也太多,皇帝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或许他根本就不耐烦照顾,不受宠的皇子比受宠的奴婢低贱的情况就出现了,且屡见不鲜。
傅知玉走到那附近的时候,桂嬷嬷背对着他,没看见,倒是十三皇子看见了,他突然大哭出身,一下子就坐倒在地上。
“九哥!”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求求你,救救阿叶吧!”
傅知玉都走到这里了,这件事他就自然不能看了就走了。
傅燕然这一句话吼出来也有点用,至少桂嬷嬷她们听见了,立马就停手了,转身在地上跪着了。
“请昭王安,”桂嬷嬷低着头,嘴上却不停,“老奴在此行宫规教训不听话的宫婢,不想竟然扰了昭王,请昭王恕罪。”
傅知玉往前走了几步,便看见路上有一个打碎的碗,还有放在一边的木质托盘,他鼻子间闻到些许药味,又看那跪着的婢女身上有一片褐色的药的痕迹,差不多就明白了。
“可宫规也没说,临月楼的嬷嬷教训其他宫里的宫女啊,”傅知玉像是想不起来一样,思考了一会儿,问傅燕然,“对了,你们是哪个宫里的?”
傅燕然吸了吸鼻子,抽噎着说道:“花、花芮轩。”
“是的,按宫规,花芮轩的宫女也该由宫里的主位娘娘罚,再不行的,也该是比花芮轩主宫位份更高的娘娘动手,”傅知玉笑了笑,转过头来,语带讽刺道,“这哪轮到一个宫婢在这里颐指气使,我看是桂嬷嬷是在宫里横行霸道惯了,又在这里欺负人了。”
“奴婢不敢,”桂嬷嬷头低地更下了,“是这不懂规矩的奴婢在御花园里横行直撞,撞倒了八皇子的药,这药用材珍贵,太医是配好了量的,用一幅少一幅,这样大的错处,应该罚。”
虽然说着奴婢不敢,但是桂嬷嬷这话说的,话里话外却还是透着嚣张跋扈。
傅知玉知道,她是笃定自己因为这件小事不会罚她,这倒不是桂嬷嬷自大,这事情她有经验。
以前,琉璃宫在宫里就是不会主动惹事的,更不要说为了一个无所谓的十三皇子又去对着临月楼。
这倒不是怕事,若是薛贵妃主动搞事,云皇贵妃每次都是绵里藏针地怼回去的,但是眼前这事情和琉璃宫一点关系都没有,且三皇子负责这届科考期间做的很好,得了皇帝不少夸奖,就连八皇子都因为参与其中,久违地被皇帝夸办事得力了。临月楼如今正是风头上,还据说皇帝即将要给三皇子封王,给薛贵封皇贵妃,连东宫在这时候都要稍微让一让,其他人更没必要在这时候踩这个雷点。
可傅知玉偏偏在这时候不在乎这个,他往前走了一步,道:“是吗?我倒是觉得,是药三分毒,八哥身体本就不错,都喝了这么久了,今天少喝点药说不定对身子更好呢?”
“……你!”桂嬷嬷怒气一下冲上头,她是知道八皇子为什么还在喝药的,就是因为傅知玉才被傅容烨抽了鞭子,那伤到现在还没好全,稍微活动大一点就疼,就因为这个,八皇子到现在出过的门一只手就能数地出来,桂嬷嬷看着都心疼不已。
但眼前这是昭王爷,不是某个不知名的皇子,桂嬷嬷虽然语气硬,但她也不敢真的得罪这位。
“花芮轩的这个宫女犯没犯错本王不知道,但是桂嬷嬷大早晨在御花园喧哗,扰了本王的清净,还挡了路,实在不应该,应罚,看,还吓到了十三弟。”傅知看了傅燕然一眼,又问道,“你告诉我,她打了你的婢女多少个巴掌?”
傅燕然伸手擦了擦脸,然后大声说道:“是她撞上了药才撒了的,而且阿叶已经跪下道歉了!她还是不依不饶,打了至少二十次!”
傅知玉便伸手叫了自己身边的侍卫,道:“你去吧,不过嬷嬷也算宫里的老人了,本王为嬷嬷免了一些,就受十次就行了,受完了,就赶紧滚吧。”
桂嬷嬷忍着一口气受了这处罚,捂着脸就走了,临走前,傅知玉还看到她恶狠狠地瞪了那个名叫阿叶的婢女一眼。
阿叶在桂嬷嬷离开之后哭得更厉害了,傅知玉看见她拉着十三皇子的手不放,一边抽泣一边道:“皇子不该做这些的,真的不该……这次让她出了气就完了,可这样结了仇,往后可怎么办?”
这倒是个明白人,傅燕然却不听,他倔强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皇子,她若是再来找事,我就一头撞柱子去,看她敢不敢承担这个逼死皇子的责任!反正我不让她们再欺负你!”
阿叶拼命摇着头,哭地话都说不出来。
在一边听得清清楚楚的傅知玉:“……”
不得不说,傅燕然这个思路是对的,小孩还小,刚刚应该是吓懵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对付这种跋扈的人,就应该比她更流氓。
这孩子挺聪明,狠劲也有,但傅知玉上辈子没怎么在意他,原里面基本也没怎么提这个人,没想到还挺有意思的。
果然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剧情都比其他剧情有意思,连人也是。
傅燕然说完之后,又想起什么一天,朝着傅知玉的方向跑了几步,走到他面前,朝他跪下磕了一个头,在傅知玉伸手扶他之前就又站了起来,道:“谢谢九哥……不是,谢谢昭王殿下。”
“……没事。”
“不仅仅是这件事,”傅燕然抬起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脸,认真道,“之前,昭王生病那件事,因为我那段时间给母妃求药,经常往太医院跑。大理寺找不到线索,又要交差,我与母妃差点就要被交出去,直到昭王和父皇说了,不追究这件事,我和母妃才逃过一劫。”
傅知玉没说话,心里想着这还是个明白人,这么小的人,居然连这都知道地清清楚楚,这事情连他都没听说过呢。
但他没就此多问,只是想了想,道:“十三皇弟,你要知道,我不是为了你做这些事情的,大理寺那件事我也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至于桂嬷嬷,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傅燕然看了他一眼,眼神坚定,道:“我知道的,但你还是帮了我,我永远记得这个恩情。昭王爷,往后,我会报答你的。”
后面那句话他是一字一句说出来的,傅知玉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他只觉得傅燕然怎么小小年纪讲话一股江湖侠士的意味,牙还没长全呢,讲话也磕磕巴巴,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何苦跟自己说什么报答不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