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怀荒
谢恪也恰在这时候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了一句:“我倒是真有个看上的,就不知道皇帝愿不愿意把他嫁给我了。”
“谁啊?”谢霖猜想,“十二公主?年纪有些小,不过也差不了多少。依皇帝现下对你的态度,这积麟国里你看上谁,只要不是太离谱的,他都会顺着你的意来的。”
“是吗?”谢恪微微一笑,“正好,您也去回了皇帝,就说我看上九公主了,求个赐婚。”
谢霖脑子还一下没转过弯来,他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刚想回复宫里哪有什么九公主,谢恪又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玩笑话来逗他,话到嘴边才猛然意识到什么。
“九公主?九皇子?”他不敢置信,“昭王爷?你疯啦?”
“我一直很清醒,他很好啊,配我刚刚好,”谢恪低头喝了一口茶,又往门外看了一眼,那是昭王府的方向,就在对面,“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问皇帝特意要了这套宅子?”
谢霖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看着谢恪,只觉得自己脑子充血,刹那间都不会思考了。
“你若是有这个爱好,私下玩玩就算了,那是昭王爷!他即使脑子不行了了,那也是皇帝最喜欢的儿子!”谢霖声音都压低了很多,“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我没有在玩,”谢恪道,他似乎不理解谢霖为什么这样惊讶,“我出征的时候不就和你说了吗?我有一个喜欢的人,很不好追,我得把命赌上,才能把他娶回来。”
“你你你……”谢霖指着他,手都是抖的,最后只憋出来一句话,“混账!不孝子!”
“又在说胡话了,”谢恪丝毫不慌,“其实你心里也清楚,我喜欢男人不算什么大事,只是那个人不能是昭王,不能是皇子,但凭什么呢?”
谢霖听着这话题越来越往严重的地方倾斜了,却看见谢恪走前一步,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你就真的没想过,所谓忠勇大将军不是尽头,你其实还能再进一步吗?再也不用受这些困扰。”
对面谢府处于诡谲的气氛之中,昭王府一样也不怎么好过。
傅知玉心里知道,这回婚事这件事母妃那里也没有那么容易推掉了,只能拖着。没办法,以前还有拿得出手的借口,说年龄小,上面皇兄也没结亲,又说现下战事吃紧,不宜大操大办,可现下连三皇子的亲事也快定下来了,这两个借口就不怎么管用了。
他这边就算不能立刻娶,也差不多要定下一个人来。但傅知玉真的不想结这个婚约,这婚约若是定下了,就不能随意更改,一样耽误人家无辜的女孩子。
更让傅知玉觉得毛骨悚然的是,皇帝看来看去,竟然看上的是谢家的女孩子。这也是情理之中,谢家是皇帝的心腹,现下又有大功,当然是以婚事这条锁链绑地越紧越好,但这对他来说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明刀,要不你扮成女孩子,我娶了你得了,”傅知玉严肃地提出了一个设想,“我就干脆对外说,你本来就是女孩子,只是一直着男装。”
强行被他变性的元明刀:“???”
“也、也不是不行,”元明刀忍不住红了脸,声音糯糯的,“主子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都帮主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瞅着某攻又在做梦。
第四十九章
但傅知玉知道, 这事情不可行, 不说清元帝曾见过元明刀,不可能认不出他的性别,再说王妃也不是随便娶的,这上下一通检查过来, 怎么可能就这样蒙混过关。
况且, 明刀现在才十二岁呢, 傅知玉把他当弟弟养着宠着, 他还没这么禽兽。
“便就这样拖着吧, ”他伸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我就是不想娶, 难道还能逼着我入洞房吗?”
他还不忘祈祷着最好有什么事情能够一下子吸引清元帝的注意力, 叫他把心思放在朝政上, 不要再这里乱点鸳鸯谱, 却没想到没过半月,就真的来了个大事。
迁原之战可不仅胜了蛮族,更是震惊整个大陆。现下蛮族那边定下割地赔款的条约, 第一批进献的东西眼见着就要送进积麟, 然而那边不仅要送来东西,更是要来人。
席丹王要来了。
他表面说是钦羡积麟国力,特意前来为自己当时年轻不懂事道歉。可他这一动作,一直观望着的西域古国也顺势递了书信,说大陆几个国家近年来少有交流,不如趁此机会, 弄个聚会,深入交流互通一番,也希望借此机会各国之间都能相互理解,以护大陆和平,保护百姓不受战乱所害。
清元帝心里知道他们是想来摸积麟的底在哪里,但他也有自信,积麟可不是个绣花枕头,迁原之战不是因为运气好而已,也正好让他们看看,认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地位,以后才不敢做出随意进犯的事情来。
陈国景国这两个附属国自然是顺着积麟的意思来,至于南疆这块易守难攻的地方,向来遗世独立不参合这一切事情,清元帝也没指望他们来。
四国来朝,是难得的盛会了。
不过各国要动身那也没那么快,这盛会眼见地也要弄地很大,清元帝野心勃勃,要坐稳大陆第一国的头把交椅,傅知玉再去琉璃宫的时候,都能在路上远远地听见乐坊演奏的身体。
如何展示一国之力,自然文治武功都要涉及,清元帝向来是个准备充分的人,他所要布置的东西就多了起来。
“上辈子可没有这个,”元明刀也听说了,跟他感慨道,“世事变化真是太快了。”
傅知玉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发生的一切,这一切追根溯源,能归到御花园那被桂嬷嬷打翻的一碗汤药,甚至再往上,还能追溯到自己在醒来之后那一瞬间做出的不同于前一世的选择。
蝴蝶扇动翅膀,引起了不可预估的飓风,往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便都不是他能控制的。傅知玉如今不过也是个随波逐流的人,他只想顺着历史发展的浩浩汤汤,偏安一隅罢了。
因为这朝会的事情,清元帝的注意力多少转移了一些,也没那么多心思催婚了。只是这压力仍然在,傅知玉转换了一下思路,自己后宅里面也不是没有人嘛。
不能因为谢恪搞事情就真的顺着他的意来,傅知玉如今无心和陆简再搞什么,但是他会弹琵琶小调,偶尔叫来听个曲子而已,宫中送来的其他几个侍妾都是多才多艺的,有一个会跳水袖舞,傅知玉看了看,也觉得不错。
近来外面说书先生们讲的故事一律没什么新意,谢家都要被他们吹上天了,傅知玉不想再听,不如自己在家翻话本,偶尔听听曲子看看跳舞,生活可算地有滋有味。
他还故意把其中一个长相妖媚的侍妾带出去过好几次,弄得外界传闻说他荒淫不堪,宠妾宠地过度,昭王爷如今脑子不行,基本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门第高的家族都是有目的,在婚事这方面,他真的不如薛贵妃的两个皇子,甚至不如年纪还小的傅衍希与傅燕然。
傅知玉对此表示正中下怀,欣然得见。
一些门第低的家族皇帝也看不上,他最属意的谢家倒有一个适婚女子,是嫡出的小姐,本来说地好好的,但是那姑娘也不知抽了什么疯,只说自己有心上人,死也不肯嫁给昭王,一哭二闹三上吊,虽说婚事这事情由不得她来做主,但是事情闹地太大也不好,要是谢家这姑娘真的心一横寻死去了,喜事变丧事不说,原本想与谢家结亲,要是亲没结成,倒成结仇,那就是多出来的麻烦了。
谢家其他的姑娘也不是没有,但那不是谢霖这一脉所出,忠勇将军府那些表小姐什么的清元帝也仔细看过一遍,但说实话,谢家本是寒门,完全是谢霖一个人把全族带到这个样子的,其余人都是废物心思又多,小九现在人也单纯,清元帝怕他娶了这样一个心思多的女子,闹地后宅不宁。
最后搞来搞去,竟然真的没在这偌大的京城找出一个合适的女子来。
清元帝也被这事情搞累了,他和云皇贵妃说,纵使不是京城的也行,过段时间四国来朝,都会有公主前来,到时候联姻也未尝不行。
傅知玉:“……他还没放弃呢?”
“便叫他折腾去吧,”云皇贵妃无奈道,“若是不想要,总会找到理由的,他这个人又想地多,也不会叫你随随便便就娶个人回来。”
除了逼婚这件事,谢恪的烦人程度也居高不下。
或者说,他也许本来就和傅知玉的婚事进展有莫大的关系。谢家那个小姐的事情傅知玉也听说过,她明明一开始还好好的,后来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就好像……被什么人威胁了一样。
镇远将军府就在对面,谢恪翻墙头的次数日渐增长,晚上来白天也来。
他甚至也习惯茸茸冲上来咬他了,谢恪这种身体素质,也不可能连只狼狗都搞不过,就算翻墙翻到一半遇见元明刀他也不怕,傅知玉还见有一次两个人打起来,明刀毕竟身体小,几下便被谢恪夺了刀。
“再多练几年吧小朋友,”谢恪道,“你现在打不过我的。”
元明刀被气到了,不过他也就在这时候耀武扬威一会儿,到傅知玉面前,他的待遇自然拍马难及元明刀。
暗影那些人一直在昭王府盯着,他知道傅知玉找那些个侍妾只是为了看看歌舞表演,在外就是造个声势,这样也好推掉婚事而已,从来没在她们那边留过夜,但知道是一回事,看到之后的感觉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嫉妒、吃醋,但是又无可奈何。
他整个人都忍不住泛着酸味,却真的不敢在傅知玉面前使这种性子,现下又一边控制着要咬他的茸茸,一边凑到傅知玉面前酸溜溜:“我也会许多乐器,知玉想听什么?我都弹给你听。”
傅知玉招了招手,示意茸茸过来,然后安抚性地摸了摸茸茸的狗耳朵,也不抬头看他,道:“都不要。”
谢恪也不知道在哪里学了什么,现下整个人完全就是狗皮膏药,死缠烂打的样子连傅知玉都怕了他了,赶也赶不走,一来二去便随他了,主要是若是真的花心思在如何驱赶谢恪这件事上,他恐怕一天都没有闲心去做其他的事情了。
谢恪因为上次受重伤的事情,一直和皇上托词说自己身体还没好全,要休息一阵。武将的身体是大事,况且最近又没战事,清元帝自然愿意迁就他,所以这位朝中新贵就有大把时间缠着自己想缠着的人了。
不过,谢恪似乎也怕傅知玉生气,很多事情不敢做地太过,他在慢慢渗透,从衣食住行这些小事开始,试图让傅知玉潜移默化地掉进自己的网中,但是傅知玉也不是没有警觉,他甚至还收到了来自外部的警告。
这个警告居然来自于刑部尚书沈泱,傅知玉如今时不时会关注朝堂那边的动态,他能看出来一些暗地里的波涛汹涌,沈泱与谢恪分明是有在一些方面有合作的,但是这人却三番四次地抓住机会来找自己,然后反反复复提醒他,谢恪这个人很危险,不是什么好人,不要被他骗了。
“昭王千万不要被表象蒙蔽,谢恪目前看起来似乎对您很好,那是他别有所图,”沈泱义正言辞地道,“但是我不一样,我会一辈子保护您的。”
傅知玉:“……”
这话说着您自己信吗?而且你们两个一丘之貉就不要相互踩了吧。
他每次面对沈泱都是赶紧跑的,惹不起他还躲得起。反正沈泱不如谢恪神通广大,傅知玉面对他想跑还是跑地掉的,也许是缺少这部分交流,沈泱似乎一直没看出他也重生了。
日子就这样鸡飞狗跳地过了,总地来说,当然不如谢恪去打战那段时间来的平静,不过傅知玉心静便行,不会因为别人的举动而过多干扰自己,所以他觉得也还行。
这年头信息交换速度慢,远程商量个事情都要好久,更何况是四国同来积麟朝会这种盛事。日子千挑万选,准备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傅知玉就这样过了一个酷夏,等到树上叶子发黄,初秋已然到来的时候,那四国的使者才总算到了。
官道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陈国景国的车队倒是没什么好看的,风格与积麟的一脉相承,还没有积麟气派,主要是蛮族和西域古国,别说车队了,就是人看着和这里的都差异巨大,也就是看个新鲜热闹。
西域古国那里的人与元明刀一样,瞳色和发色都不是像中原这边的人一律是黑色,车队常用轻纱装饰,裤子肥大,五官深刻,民风比积麟还要开放一些。至于蛮族,他们的人一律骑了马,一身骑装,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看着还真挺有意思的。
傅知玉最近无聊地很,反正谢恪今天被叫去迎接使臣了,他乐得清闲,就带了明刀在风月楼订了个靠窗的雅间。
看到西域车队的时候,傅知玉也忍不住问他一句:“明刀,你没想过要回去吗?”
元明刀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道:“为什么要回去?我在那里没有家,主子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傅知玉揉了揉他的头,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最后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会一直对明刀好的。”
“我也会这样待主子好的,”元明刀对他笑了笑,似乎又想到什么,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顺手便摸了摸挂在腰间的圆月弯刀。
“谢恪这个老贼,鬼话连篇,还一直来打扰主子!”他恨恨地道,“欺负我年纪小武功还未练完,我以后一定要亲手扒了他的皮!”
新仇旧恨一起算,他与谢恪这辈子是更加势不两立了。。
第五十章
这么长的准备时间不是没有原因的, 每个国家的车队都特别长, 人多东西也多,也确实如清元帝所说,各国都带了女眷过来。
恰在这时候,西域古国的车队走过去了, 蛮族的马蹄声“哒哒”地响了起来, 越来越近, 傅知玉往下看了一眼, 刚好便看见骑着马走在最中间的席丹王了。
傅知玉上辈子见过席丹王一面, 他毕竟上过迁原之战的战场, 席丹王全名很长, “席丹”只是他名字里面最后面的两个字, 按蛮族规矩成了一个简洁的称号, 外界便称之席丹王了。
这是一个很邪气的人, 战斗狂魔外加中二病,在原里是个排地上号的boss,和傅知玉这个五分之一剧情就退场的人不一样, 他算得上谢恪统一大陆的最后一道坎, 之后甚至结局也不错,是心服口服地朝谢恪低了头,做了谢恪的臣子之一。
不过现下迁原之战提前,战斗结局也和前世的大不一样,不再是积麟勉强获胜,他被谢恪打地落花流水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差点怀疑人生,那像原那样两个之间旗鼓相当僵持许久的剧情,大约也不会存在了。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傅知玉从窗户望下去的时候,一直环视四周的席丹王却突然抬起了头,朝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两人刚巧目光相接,傅知玉皱了皱眉头,很快移开了视线。
席丹王的长相和他的性格一样邪性,他生了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右眼的眼眸下有一块红色胎记,不大,像血滴,又像一簇火苗,更显得这个人邪气异常。
傅知玉虽然很快移开了视线,也把上身收了回来,下面街上骑着马的席丹王是不可能在这个角度看见他的,但他却一直维持着抬头的方向,紧紧盯着那扇窗户,直到马队走过拐角,风月楼的窗户再也看不见了,他才收回了目光。
席丹王旁边跟着的是他的心腹,蛮族骑队总兵裘凉,他也注意到了席丹王的动作不太对劲,便问了一句:“王在看什么?”
“我看见一个人,”席丹王嘴角勾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我曾见过他的,在谢恪那里看见的,是一张很小的画像,就巴掌大小,不知是用什么材质画出来的,极为逼真。就在刚刚,我看见他了,真人更漂亮,若是换了我,恐怕也要惦记着。”
裘凉皱了皱眉,他对谢恪这个人有阴影,一时不知该接上面话。
“不是很有意思吗?那张小画像,被谢恪放在最贴身的衣服里面,还在衣服胸膛处自己给缝了个口袋,贴着心口放着,”席丹王不管他,用饶有兴味的语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一些士兵会这样做,那一般是他们的父母子女,更多的是心上人,而无所不惧无所不能的谢将军,在那里放了一个男人的画像,原来,他也有软肋啊。”
“王是想……?”
席丹一看裘凉的眼神就知道他想偏了,摇了摇头道:“这是别人的地盘,在我们自己那儿都弄不过谢恪,要是在这触他的逆鳞,你敢?我还想全须全尾地回去呢,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我没那么莽撞。”
“不过,”他说完之后话风又一转,“我只是好奇凑个热闹而已,这没什么吧?”
四国使臣都下榻道各自的行馆之后,稍作休息,第二天晚上清元帝就在宫里设了大宴。
傅知玉就是在这场合上第二次碰见席丹王的,自他听一边的礼官介绍那就是本朝昭王爷之后,傅知玉是眼见着他的眼神起了非常明显的变化。
“久仰昭王大名,失敬失敬。”他还特意上前来与傅知玉碰了杯,“风月楼上惊鸿一瞥,我还以为是哪家的贵人有这样的风姿,原来便是名满京城的昭王爷了。”
傅知玉皱眉:“你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