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怀荒
林妙棠却很兴奋,傅知玉假托自己身体不好受不了秋风寒,躲在帐篷里不出去,她还特意找了过来。
“不怕不怕。”她看了看傅知玉的脸,安慰完了又有点害羞,“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我也和宫里的师傅学过弓箭的,还在家中打过这么大一头鹿呢,待我今天出去,给你射几只斑鸠下来炖汤喝,补补身体。”
傅知玉疏远地笑了笑,一脸虚弱道:“不用公主烦心了,本王这是老毛病,咳咳,身体一直不好,多病多灾,没办法。”
他说这话本意是想让林妙棠深刻理解自己脾气不好身体也不好,实打实的病秧子,或许都活不了多久了。实在非良配。但她听了,反而一脸心疼。
“没事,我身体好啊,小时候国师还给我算过命,说我是天生的福星。果真,我自小就活蹦乱跳的,从来没生过什么病,”她讲到这里又有点羞,声音小了一些,“等我……嫁过来之后,我把福气分你一半,你就不会经常生病啦。”
傅知玉一怔,还没回话,林妙棠似乎觉得现在还没定下来她就说这种话,对于一个闺阁女子来说实在是太过出格了,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转身就蹬蹬蹬地跑了。
多好多善良的小姑娘。
傅知玉叹了口气,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这世上这么多好的人,我上辈子怎么就看上谢恪的,真是……”
大约就是因为一时的救命之恩造成的持续性眼瞎吧,幸好他现在看清楚了。
傅知玉也把明刀带来了。这个猎场很大,元明刀最近正好也闲的没事情做,他一直呆在王府里面练武,也没什么施展的机会,傅知玉把昭王的令牌给了他,又让他贴身穿好护心的甲胄,叫他出去玩地时候小心一点。
“我给主子猎头狐狸回来吧,等天冷了还能做围脖,”元明刀活动活动筋骨,也不忘在走之前关心傅知玉,“主子在营帐里面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来。”
“没事,外面有侍卫守着,我跟他们说了,我身体不舒服,已经睡了,不见其他人,”傅知玉摸了摸他的头,“这里守卫森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你也别跑太远,早点回来。”
“嗯!”
正好谢恪也不在,他被皇帝点明要陪猎,按清元帝这兴致,不到晚上是不会回来的,傅知玉也算真的得了清净。
来这里狩猎的人都是铆足了劲要多猎些猎物回来的,也只有傅知玉这样不思进取,宅在帐篷里真的一天没有出去。
山里空气好,他原来说自己身子不好正在休息也是托词,结果躺在长椅上看着书就睡着了,这一觉便睡到傍晚时分,傅知玉听见外面欢呼的声音,才被吵醒了过来。
是有人猎了一头大野猪回来,当场便宰了烤着吃。清元帝一行人也回来了,收获不菲,外面正是热闹时候,傅知玉这也睡不下去了,不一会儿之后便有小太监来传话,说请昭王入席,吃些东西暖暖胃。
山中不比京城,打猎也没那么讲究,坐的位置就是地上铺了一层席子和一层地毯,放了蒲团,只是蒲团精致些,就连清元帝的位置也不过就是多铺了一层软一些的皮毛,基本就是席地而坐,背盘碗碟也是没有的,就是摘了洗干净的大片叶子装着肉吃。
但在场都是武将,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清元帝也觉得这样更好,多了一分随意与痛快。
傅知玉坐在篝火旁的位置,低头吃了几片鹿肉,新鲜烤出来的鹿肉鲜嫩无比,是挺好吃的,可他有点心不在焉。
明刀去哪里了?
他应该没跟着大部队,可现在天色已晚,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傅知玉猜应该是他回来的时候自己刚好被清元帝叫走了,刚好错过,现在正是各个打猎队伍比较猎物的时候,又在当场烤制,整个地方乱地很,明刀应该等一会儿就会找过来了吧?
他之所以没有立刻就去担心明刀的安危,一来按照明刀的武力,已经足够应付这里的大多数人,而且他身上带着自己的令牌,应该也没人故意去惹他,二来这里是皇家猎场,很多地方是有士兵守着的,出事的几率很小。
他在这里心不在焉地想着元明刀,却有人在篝火的另一面看着他在火光映衬之下的侧脸。
昭王爷刚刚睡醒,况且他也不参与打猎,穿了一身宽松的白色长袍,这袍子在篝火的映照之下白地发光。他安静地坐在蒲团上面,身边都是大声谈笑着喝酒吃肉的将领们,仿佛一只误闯进狼群中的兔子。
傅燕然沉默着吃了一口肉,他身边坐着有些狼狈的傅衍希。
“我什么也没有猎到……”傅衍希怅然若失地抱怨着,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有几道被划伤的小口子,“我又不会武,这就是拿笔的手啊,不知道父皇偏要我学这个做什么,术业有专攻唉。”
傅燕然没有回他,他疑惑地看了一眼,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啊,你在看九哥,”傅衍希也跟着盯着傅知玉看了好一会儿,而后感慨道,“九哥真漂亮啊。你看,其他四国来了这么多公主,都没一个比得上我们九哥好看的。”
“嗯,”傅燕然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他的话,过了一会儿,又喃喃道,“除了好看……”
接下来的话便几不可闻了。
“你在说什么?”傅衍希问道。
“没什么。”傅燕然道,“我只是觉得,九哥这样好看的人,不知以后谁能拥有呢。”
“啊?不是景国的妙棠公主吗?我都听说了,等四国朝会开完了,他们便要定婚了。”
傅燕然终于把眼神从傅知玉那里收了回来,用复杂的神情看了他一眼。
“便是永远这样单纯下去,也是一种福气,”他喃喃道,“果然只有我们这些心思重的人,才要活地辛苦。”
傅衍希真的不懂,他眨了眨眼睛,看了看九哥,又看了看傅燕然,一脸地摸不着头脑。
虽然他比傅燕然要大上两岁,但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总觉得傅燕然好像才是他的哥哥一样,有的时候说的话根本不懂。
那一边,傅知玉已经等地有些着急了,他四下环顾一周,没有看见元明刀的身影。
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点阳光都没有了,树林里一黑便显得可怖,不知道里面隐藏着什么危险。
即使自己出帐篷的时间刚好和明刀错过了,但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明刀就算是猜不到自己被皇帝叫走了,问帐篷边上的侍卫也该找过来了,而且自己就坐在中间的位置,就算这里人多,仔细看看也并不难找。
傅知玉想到这里就坐不住了,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恰在这时候,他听见景国国主的质问声,他好像在和自己身边的侍从说话,似乎也有些着急,没有压住自己的音量。
“公主去哪里了?不是叫你看好她吗?她一个女孩子家,要是真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我要你提头来见!”
林妙棠竟然也不在吗?
她作为景国公主,肯定是跟着大部队走的,身边至少安排了四个护卫。
傅知玉过去问过之后才知道,虽然一直跟着大部队,但是打猎这种事情,追赶起猎物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会儿大家就都走散了,自然而然地就分为了小股队伍,场面又混乱,人这么多,一时间没发现少了谁,现在大家都回来了,仔细一找人,才发现不见了。
明刀也没回来,傅知玉不管这是不是巧合,他重生回来头一回情绪波动这样剧烈,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国主,带好您的人马,准备进山找人,”他道,“本王现在就去请圣上下旨,立即寻人。”。
第五十三章
积麟做这次朝会, 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 不希望在此过程之中真的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何况出事的是一个要给昭王定下来的公主。
清元帝听完之后便认真了起来,立即调了两队兵马,拿着篝火开始进入树林里面找人了。
但是傅知玉清楚, 这两队兵马加上景国的那一队人, 主要是为了林妙棠, 明刀只是顺带着的, 虽然他是自己身边的人, 他也在皇帝面前强调了明刀的重要性, 但是没有人会真的听, 毕竟明刀现在没有正式的身份值得他们特意关注。
得自己找才行。
傅知玉回了营帐, 迅速换了一套轻便一点的衣服, 自己拿了一支篝火, 想了想,朝着一个方向去了。
他还记得,明刀在离开之前是说要去猎狐狸的。上辈子他来过几次狩猎场, 知道哪个地方狐狸比较多, 很有可能朝那个方向去了。
傅知玉还没走出多远,便听到后面有人呼喊他的名字,他一听便知道是谢恪,便头也没有回,一直往前走。
“知玉,”谢恪像是匆忙赶来的, “你别着急,我也叫暗影的人在找了,除了暗影,还有……”
傅知玉听了这句话,突然转过头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谢恪一下子收了声,他看得出来傅知玉这个眼神不算友好,那种带着防备和审视的神情,让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你帮我找吗?”傅知玉道,他心里着急,语气里微微带着点讽刺意味,“谢恪,你是故意的吗?”
谢恪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把手攥住了一样,闷地难受,他直视着傅知玉的眼睛,声音也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知玉,你觉得是我做的?”
他头一次感到无力起来,好像无论自己怎么做,知玉都觉得是在假装,是在骗他,他在原地兜兜转转,再也靠近不了他的心。
“我真的没有,”谢恪试图解释,“我知道元明刀是你在乎的人,我不会伤他的知玉,林妙棠也是,她这样小一个姑娘,我是嫉妒没错,可你说了不准动她,我就不动,不会……再让你不高兴的。知玉,我在努力改了,知道你讨厌的事情,我不会再做了,你就信我一次,可以吗?”
傅知玉没有回答,他避开了谢恪的眼神,转过身接着走了,谢恪连忙跟了过去,又眼巴巴地给他披上了披风。
“天气冷,夜里风大,”他小心翼翼地道,“找人是一回事,你也不要生病了。”
傅知玉不管他,在仔细辨认山里的小路,试图确定方向,他上次来这里也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很多地方记得不是很清楚,谢恪一边帮忙指路,一边又抓准了时机,见缝插针地开始说话:“知玉,暗影的事情你也知道,我那时候把戒指给你,本就是想把这个组织都给你的,有他们在,像这种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但你又把戒指环回来了,一直也不肯收……知玉,我发誓这回会做好交接的,他们以后就只听你的,我再也不干涉了,行吗?”
“不行,”傅知玉道,“闭嘴。”
谢恪什么也不怕,就是怕他,当场闭嘴,老老实实地跟着他走。
树林里远远传来野兽嚎叫的声音,这让傅知玉更担心明刀的安危。
谢恪是真的想在这时候帮他的,他也的确没做过去害元明刀和林妙棠的事情,因为元明刀常和傅知玉呆在一起,因为知玉的特殊紊乱功能,他这段时间也没对他使用过什么监控类型道具,剩下的那些道具里面也没有哪个是寻人的,现在是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
只能靠人力找了。
傅知玉一整个晚上都花在这上面了,熬地双眼通红,但还在找,谢恪心疼他,但也知道自己拦不住,他不找到元明刀是不会罢休的,只能尽全力帮他。
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暗影的人回传信息,说是皇帝那边的队伍也找了一晚上,没有找到人,如今正在盘问是谁最后见到公主的,但是猎场上太乱,也没多少人注意到她,问来问去也没有什么结果。
这片树林太大了,再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傅知玉不知道明刀是遇见了什么事情躲在一个地方,还是也在走动?
他倾向于前者,若明刀能够走动,昨天晚上无云,可以看见星星,依靠星辰判断方向并不难,他是可以找到方法回来的。
如果是遇到什么意外,像是迷路了,那还好说,傅知玉担心的是有人在背后故意害人。
他开始走偏远一点的小路,注意那些有些陡峭的山涧和断崖,直到他在一条小溪边捡到了自己给明刀的腰牌,那腰牌上带着血迹,傅知玉低头看着,很快在前面的一些石子上也看见了斑斑点点的血迹,他心里一紧,顺着血迹往前面走,直到走到最前面的崖边上,便没有路了。
小溪在这里变成了急流的瀑布,傅知玉低头看了看,这地方不算太高,他在想办法下去。
“我背你下去吧,”谢恪道,“知玉,这地方光有力气不够的,有技巧的,你这辈子没习过武,自己下去有些困难,你也不想还没找到明刀,自己就先受伤了吧?”
傅知玉沉默地看了看他,谢恪又再次接收到他熟悉的不信任的表情。
“知玉……”他不知该怎么解释了,“我只是想要帮你而已,真的。”
离明刀失踪已经过去一个晚上,傅知玉心里已经很不安了,他想了想,也没必要为了自己一时的心情,真正耽误了明刀的安全。
谢恪动作也很快,小心翼翼地背起傅知玉之后,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崖边水汽重,很多石头都长了青苔,摔了自己倒不要紧,他背上背着知玉呢,不可能不小心的。
匕首锋利,插进石头缝里的时候也好歹是个着力点,谢恪落脚小心又快速,不一会儿便离地不远了,但两个人的重量太重,他脚下石头一松,一下子变踏空了,谢恪一惊,知道自己要掉下去了,一瞬间便反应过来,转了方向,自己摔在地上,幸好傅知玉摔在他身上,一点事也没有。
下面是枯枝落叶,他掉下来的地方离地也没有几米了,谢恪没什么事,只是为了护着他,一只手肘扽在地上。
“只是脱臼了,”他看了看,然后对傅知玉笑了笑,“没事。”
脱臼不严重,是真没事,待会儿找医师接回去就好了,这点疼痛和之前的对比起来也不算什么。
傅知玉犹豫一下,道;“叫暗影的人送你回去吧。”
“我是真的没事,”谢恪连忙道,“怎么样也要找到元明刀再走,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傅知玉正想接着说什么,却听到一道微弱的声音:“……主子,是你吗?”
是明刀!
他精神一震,快速往声音发出的方向跑过去,在一个山洞里面发现了元明刀。
被很快丢下的谢恪在原地苦笑了一声,按了按自己的手臂,很快便跟了上去。
“公主也在这里,”元明刀道,他看到傅知玉之后,明显放松了很多,“他们是想杀我,公主是恰好碰到认出我来了,又看到我受伤,便来帮我,一齐遭了祸。”
傅知玉仔细检查了,稍微松了一口气。元明刀受的伤不算太重,只是手臂上和腰上有伤口,没伤到要害处,已经被他拿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简单包扎过了。
公主身上有些轻伤,但是可能逃跑的过程中落了水,这样的天气里很容易着凉,她在发着烧,靠在一边的壁岩上睡地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