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怀荒
傅知玉也这样想,在这里,**的方法并不适合广泛使用,很容易伤及无辜百姓,也落人话柄。
那些官吏们闹,不过就是有豪商在背后指使而已,断了他们的财路,才是治他们的法子。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还是要真正叫这些人服气,他们以后才不赶随便搞事。
“他们得意不了多久,”傅知玉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那些折子,低声一字一句地道,“我总要叫他们知道,这江南到底是谁的江南。”
元江文提前一天回来了,一回来便到了傅知玉府上,还没等傅知玉开口,他先开口说话了:“钱家倒霉了!知玉,是你做的吗?”
“什么?”傅知玉没明白,盯着他明显有些慌张的脸,一脸莫名其妙,问道,“倒什么霉?”
钱家是做绸缎庄生意起家的,后来生意便做大了,皮毛摆件之类的也做,供的都是大户人家,价值很高。
“要论皮毛,自然是蛮族那边的最好,钱家在那里收了好几车雪狼皮,听说里面还有一块品色极好的火狐狸皮,货没到就已经谈好了生意,钱都收了,那边只等着商队送来,”元江文娓娓道来,“但是这一批货连蛮族地界都没出,直接就被截下来了,我听说是蛮族席丹王带了兵,亲自给截下来的。”
傅知玉皱了皱眉:“……席丹王?他又闲的没事干了?”
商队如今做生意的事情,各国都不怎么管,虽然有些官吏吃拿卡要是常事,但是几大商队都是早早地打好关系做好预备的,哪里遇到这样直接拿走的?
第七十三章
钱家从蛮族地界走皮毛这件事又不是第一次了, 早就和边关那边打好了招呼,谁知道那天席丹王突然出现, 说是慰劳前线官兵,要给大家一个惊喜。
惊喜和惊吓倒是都有的, 只是这个人过来之后没先去看军-营, 反而先去关口转了一圈, 刚好遇见钱家的商队出城门, 一下子便不由分说地给拦了下来。
商队的人挺懵的, 一开始还试图和席丹王讲道理,说这几车都是皮毛, 可以随便检查, 绝对没有什么违禁品。
席丹王截了别人的货,笑眯眯地听了解释, 却完全没有放过的意思。
“谁说这不是违禁品了?”席丹王振振有词, “众所周知,整片大陆上,只有我蛮族有雪狼, 这雪狼皮自然是从我的土地上打得的,你们在我的地盘打我的狼, 我看你们真是胆大包天, 来人,
都给我抓起来, 好好审问!”
商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但是打猎这件事, 向来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的,也从来没有做好这方面的预备,商队虽然有武师,但是在蛮族军队面前就不够看了,一下子便被捉住了,还故意放走了一个,去送消息的。
这批货基本上就是不可能拿回来的了,甚至商队都被关着,现在还没有放出来,钱家接到消息的时候,便知道这货基本上是要不回来了。
若只有这一批货出问题,事情还不算太大,商队偶尔出点意外是正常的事情,赔点钱也不算什么,钱家还赔地起。
钱满贯怕的是自己的这条线被完全破坏,以后都走不了货了。
钱家的几条重要商线都与蛮族有关,若是真的不行了,恐怕难关将至。
“我听说,蛮族关卡那边的官吏被换了,商队审查严了不止一星半点,钱家后续的几批货接着被扣,怕是要损失一大笔钱,”元江文没见过席丹王,但是也听说过他,“这是怎么了?知玉,他与你有交情吗?”
一国之君,怎么可能有闲心突然管几块皮毛的事情,又突然铁面无私,无论钱家怎么疏通都没用。
且这个事情又来地这么巧,刚好在傅知玉清醒过来要对付他们的时候,钱家一下子就出了事情,元江文也不禁多想了一点。
“我和他没有交情,最多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傅知玉很确定,“只是……巧合?”
但这话他自己说着都不太相信。
席丹王是不按常理出牌,但是这个人总归还是蛮族之主,不是过家家酒的小孩,若没有背后原因驱使,他不会随意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来的。
傅知玉知道这件事的第二天,钱家家主便求到他门前来了,这下他的态度便和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他一进门便规规矩矩地朝傅知玉行了礼,“求昭王谅解。”
傅知玉:“……”
他适时沉默,什么也没说。
说实话,席丹王那边他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但这时候说这个,反而露怯了。
“一切都是我的错,昭王想要什么都可以,我钱家愿意赔罪,求昭王放我儿一条生路,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来没参与过什么。”
钱满贯的儿子是谁傅知玉都不知道,他又没有见过,但是他还是一句话都没说,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
钱满贯也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但这样看着,他就更慌了,一咬牙,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求昭王殿下网开一面!只要您愿意高抬贵手放钱家一马,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傅知玉:“……”
他是有计划的,也想看到这样,但是这场景来的太快,而且莫名其妙,倒叫他无所适从了起来。
“钱家主说笑了,”他终于开口,“我都没有见过钱公子,他有没有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傅知玉说的是大实话,但是钱满贯听来,这就是还没有原谅的意思。
“您……别开玩笑了,”钱满贯惴惴不安地开口,他浑身都在轻微地颤抖着,看着傅知玉就像是看着魔鬼,“我儿钱明冲,在陈国境内被拦下了,说是偷了贵重东西,现下已经投了皇家大狱,他向来要什么有什么,怎么可能偷东西!”
说到这里,钱满贯似乎是因为情绪激动,动作有些大,上半身都直了起来,但看到傅知玉的表情,他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一下子又跪回了原来的地方。
“陈国与江南十万八千里,越扯越远了,这和我就更没有关系了。”
“不是的,”钱满贯摇着头,又在底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是那边说……是钱家惹了不该惹的人,叫我求得贵人谅解,这事情才算过去。”
钱满贯几乎不用想,立刻就来了傅知玉这里了。
我与陈国有交情吗?
傅知玉扪心自问,但是他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结果来。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傅知玉接着说大实话,他也不可能因为这莫名其妙根本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为钱满贯做什么,“那边说的话,可能并不是指我。钱家主请回吧,不送。”
钱满贯脸上露出一些绝望的神色,但还没来得及再说话,便被门口接了命令的士兵带走了。
傅知玉嘱咐道:“最近几天如果他来,不要叫他进来。”
门口的士兵应了声是。
不管到底是谁做的这些,钱家那边都要先冷他几天再说。
这几天傅知玉也没闲着,他一边查着钱家这莫名其妙的灾祸,一边看着鸾州的卷宗。
鸾州太守撤了,留下的卷宗多地要命,元江行也看不过来,这责任有很大一部分也是傅知玉的,所以他也在看。
这三年,他对江南真不算熟悉,至多只带着娘亲出去游过几次,看到的东西很表面,看了卷宗才知道,一座这样大的城池,运行起来也不容易。
元江行毕竟是武将,有些文职他做起来并不顺手,元夕姐姐的丈夫已经算是他手底下读书多的了,也被拉来帮忙了。
他这边有条不紊地看着卷宗,钱家却乱成一团。
就这几天收到的消息,蛮族那边的好几条线几乎全军覆没,全都断了,损失银子不说,以后的生意也变得渺茫。
钱是一回事,但钱明冲是钱满贯最喜欢的儿子,从小寄予厚望,打算等自己老了,便把家业都交给他的。
蛮族那边出事的时候,钱满贯还庆幸自家儿子没走那条商路,但谁知陈国边关突然发难,硬是在钱家的马车里搜出了一箱子夜明珠,又说那是陈国皇室刚刚丢失的珍宝,价值连城。好好的商队,被当成马贼抓了起来。
偷皇家东西不管放在哪里都是重罪,轻则流放重则砍头,这次钱家拿了银子都疏通不得,原来还给几分情面的官吏现在个个铁面无私,最多只说,这是上面下的死命令,是钱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叫他不用在这里费力气,要获得那位的谅解,这事情才算完了。
钱满贯悔地只想抽自己嘴巴,他哪里知道三年来都看着老老实实的还不太聪明的傅知玉还有这一招,就算是积麟当朝皇帝,也没有叫蛮族和陈国都护着的本事吧?
就因为祭祀那一次香炉的试探,谁都不知道会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但香炉那事情又不是自己一个人搞的,邓家也参与了,凭什么他们没事?
钱满贯憋了一口气,只觉得十分不公平 ,他从傅知玉府中被强行赶出去之后,没有回家,转身便去了邓家。
但是没想到,邓家那边也不给他开门。
这下钱满贯是真的气到了,他与邓家十几年交情,一朝落魄一些,竟然连门都进不去了,这世态炎凉让他寒心,当场连手上的佛珠串都摔了。
“叫邓潜滚出来!”他也不走,直接在邓家门口发了大脾气,“别以为不见我就没事了,我看他倒霉也是迟早的事情!”
门房叫苦不迭,一边拦着他,一边解释道:“真不是您以为的那个意思,真不是,您别在这里闹,叫人看了笑话……”
门口这么闹着,连过路的人都已经吸引来了,钱满贯是豁出去了,根本不在意人来看,但这毕竟是邓家府邸,叫人围观看笑话也不好。
不一会儿,那大门便出来人了。
“钱叔叔,您先消消气,到里面喝口茶再说吧。”
钱满贯看了来人一眼,喘了口粗气,便挥了挥手,叫手底下的人停了。
“静河?”
“是我,”邓静河道,他脸上带着十分得体的笑容,“您先往里面请,家中已经泡好茶了,上好的碧螺春。邓家如今也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钱满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带着人进去了。
他一进去便觉得安静地很,厅里也没有什么人,当下就问邓静河:“你爹呢?我有急事找他。”
邓静河倒是慢条斯理地在座位上坐下,说出的话却十分让人震惊。
“我爹出事了,”他道,“也就是前几天的事情,说是青-楼里有个姑娘觉得被他骗了,怀恨在心,我爹阴沟里翻船,大夫说是中了毒,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一直昏睡着,现在还没醒。”
“什么?”钱满贯一脸震惊,“不可能!怎么外面一点消息都没有?”
但他仔细一想,确实这几天都没有在外面看见邓潜出现过,以前这人每天是必去青楼寻欢作乐,憋了这么多天没去也是少见了。
他原来以为这人是收到了消息,避避风头罢了,谁知道是出事了。
“又不是什么光彩事情,怎么能对外说?”邓静河道,“钱叔叔,况且你也知道,钱家出事的消息很多人都收到了,若是这个时候我们加油也出事,偏巧不巧都撞在一起了,你叫外界怎么看?”
钱满贯越想越可怕,头上都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他一下子瘫坐在椅子里面,喃喃道:“这傅知玉……到底是什么人?”
第七十四章
钱满贯感慨的一句,邓静河也听见了, 他眼神闪了闪, 却没有接话。
青-楼里那个下毒的女子, 已经跑了, 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但是就算邓潜是一时不察阴沟里面翻船, 但是钱满贯了解他, 他是个极端谨慎的人, 一个青-楼女子背后若是没有人帮助没有人指使,是绝对不可能让邓潜中招的,否则这到处惹风流债的人不可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而且这女子做完这一切之后, 还能立刻跑地没影到现在都找不到。
表面上看, 目前邓家的生意好像是没有出什么问题,但是钱满贯知道,邓潜在生意上颇为独断专行,整个邓家就是他的一言堂, 他的嫡子虽然被他当成继承人培养,但是现在邓家生意的大脉还是紧紧攥在邓潜手里,他自觉自己正值壮年,有几分自负, 叫其他人都插不进去手。
现在这人一倒, 等于主心骨突然就没了, 时间一长, 这对于邓家的整体打击不比钱家的少。
“我与钱叔叔说这些,是信任钱叔叔,”邓静河叹了口气,“旁人都还不知道的事情,这其中利害,也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这样一听,钱满贯的气早就消下去了,他一脸的忧心忡忡,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两家都遭了这灾祸,可怎么办?我怎么知道那傅知玉不显山不露水的,突然就弄出这么多事情来,你说,要是我们两家一起去找他,他能放过吗?”
邓静河没有回答,他想了想,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当初的那个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嗨,”现在提起这个事情,钱满贯有点尴尬,“也没有谁事先提出来这件事……就是,一拍即合嘛。”
江南王手里的权力可谓是一座金山,可他偏偏什么都不做,叫人看着也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