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怀荒
只是林家薛家余威尚在,世家势力错综复杂,很难伤其根基。清元帝依然做不到一手遮天,他也没打算废太子,仍对世家怀有忌惮,也没必要现在就撕破脸。
傅青彦的逆袭之路总结起来确实很爽。
当年,这个荣王府的庶子不受宠爱,有几分才华,却也并不出挑,等嫡子长大袭了王位,分家之后他什么也不是。
元家小姐元挽云父亲虽然只是四品小官,但她姿容冠绝京城,一手琴更是被无数文人骚客夸上天,说是绕梁三日也不为过,这样的女子,也不知是搭错了哪根筋,竟然看上了这样一个男人。
傅青彦娶得佳人,拜堂当场便指天发誓,绝不纳妾,只愿得元小姐这一心人,但这誓言才过去一年多,就不作数了。
毕竟那是皇位呢,现在许多人也不觉得元小姐亏了,当一个废物的一心人有什么用,哪有宠冠后宫的云贵妃来得风光,哦,现在都是云皇贵妃了,连带着元家都从四品升为三品,换了个既不累还肥的差事,简直不要太赚。
这些事情傅知玉上辈子就知道了,但是他看了原书之后,才了解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形。
元挽云,他的母亲,在尚是少女的时候,不求富贵,不求地位,只求一份真心。
她那个时候还单纯着,总是带着一种极为纯真的固执,没看上那些追在自己背后跑的世家子弟,反而看上了一个相对普通的少年,他安静,细心,却好像可以为自己做任何事情。
成亲后那一年多,她确实过得很开心,可以完全不顾外界的纷纷扰扰。
她在院子里面抚琴,丈夫就在书房里面看书,不过抚琴的时候,她心爱的丈夫总是不专心,总是忍不住过来亲亲她的额头,夸她是世界上最美好可爱的人。
一年多以后,元挽云终于怀孕了,但是一直期待有个孩子的丈夫听到这个消息,却一反常态地看起来却不怎么开心。
大夫诊出孕脉的第二天,嬷嬷送来了一碗安胎药,喝下去之后,她晚上是被活活疼醒的,大出血,被子都被染红了,孩子当晚就没了。
她身子因为这件事受了损伤,几乎从鬼门关过了一遭,真正醒过来的时候,便听到自己的丈夫登基成了新帝,娶了别的女人做皇后、做贵妃。她被抬进了一座陌生的宫殿,有了一个新的称号,云妃。
她好似一夜之间明白了一些什么,傅青彦是不可能让那个孩子出生的,他要做一个傀儡,若是在这时候有了一个长子,那便尴尬地很,什么也做不成。
傅青彦刚做皇帝的时候十分艰难,束手束脚,能做的事情很少,他好几年都没有来过琉璃宫,后来他解释道,这对她是一种保护,但是唯有元挽云知道,一座皇帝不来造访的宫殿,一个没有背景的妃子,一个已经被降级的“正妻”,在拜高踩低的宫里,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她连低调生活都做不到,以薛贵妃为首的宫妃们针对她,像是眼中钉肉中刺,而她的丈夫,没有像约定的那样永远保护她。
等到傅青彦渐渐掌握了一些权力,她的日子才好过起来,怀上了另外一个孩子,顺利地生了下来,之后便被封了贵妃。那些嫔妃渐渐也不敢再得罪她,但一切事情,都已经不复从前。
她原来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家人宠溺,丈夫爱重,如今却是一个永远带着伪装面具的假人,一抬头就要演戏,假装自己温柔贤淑,假装自己从不记恨,唯有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才能获得片刻的休息。
“母亲,别怕。”傅知玉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朵边轻声道,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要相信我,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往后,母亲可以做回一个无忧无虑的人,他答应你那些却最终没能做到的事情,我都可以做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雷和营养液,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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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傅知玉相信,这满宫中,傅青彦最爱的人是他的母妃,但是这所谓的爱也是比较出来的,若是和权势相比,这些便不算什么了。
但傅青彦又做不到真正的狠心,他心中是有喜欢的,于是他对云贵妃的心情极为复杂,是喜爱里面掺杂了愧疚,可他又不敢放肆过多,生怕这一份独特的情感被利用了,打破了他所保持的那一份平衡。
特别是当傅知玉越长越大,显露出了不一样的才华与能力,他心里一边为这个孩子觉得高兴,毕竟他是自己与最心爱的女人生出来的儿子,谁不希望自己最喜欢的孩子表现优秀呢?但是他一面又不敢,不敢偏心过多,不愿偏爱过多。
谁都想把最珍贵的东西留给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包括皇位,可若是傅青彦真的表露地太过明显,现在仍然掌握权力的林、薛两家不会善罢甘休,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保持平衡是他的性格使然,也是坐皇帝这个位置所必须做的事情。
清元帝总忍不住想,若是傅知玉是个公主就好了,这个名字是他在云贵妃那胎生出来之前就起好了的,知玉知玉,听起来便像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孩子,若是长得像她母妃,那就更好了,他一定千娇万宠的,把她宠成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但是这胎生出来,却违背了他的意愿,是个男孩子。
这个孩子长得确实十分像他母妃,那点小脾气也像,有时候就和年轻时候名冠京城的元挽云形象重合,能让清元帝发好长一段时间的愣。
可傅知玉的聪明有时候又让他感到害怕,这是皇帝的本能的警觉,傅青彦的皇位来之不易,他对这个位置有些过于在意,以至于对于位置迭代交替这件事情,始终有着挥之不去的防备心。
他吸取了上两任皇帝的失败经验,不专宠,对后宫雨露均沾,以免再出现这种因为子嗣不足而差点让傅家皇权没落的事情。如今宫里的孩子已有十来个,其中皇子就有七个,最大的太子今年二十一岁,最小的十六皇子才六个月,总算是解了他的隐忧,但孩子多了,新的忧虑又来了。
傅知玉看到这两张圣旨的时候,已经把清元帝的心路历程猜地七七八八,他是看过原文的人,很清楚清元帝心里的弯弯绕绕,虽然在他看来这个人完全是想多了,但是傅青彦还真是这种人。
人一直带着防备心与忧虑是很累的,特别是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
傅知玉变傻这件事情,让清元帝的防备心终于可以暂时放下一部分了,或许说,终于找到理由放下了。
他总算觉得这个孩子及自己心爱的女人是可以被他完全控制的了,不会在未来产生任何让他不安定的因素,更不会对天平产生什么影响,他可以放肆一回,所以再宠爱一些,也没有什么的。
云贵妃也是个极为了解傅青彦的人,傅知玉能想到的,她一样也可以,收拾完心情,又低声说了一句:“太子和薛家那边,都尚存疑虑,我看那几个安插在我们宫中的钉子,都蠢蠢欲动着,想探查你是否是真的傻了,皇帝虽然说也试探过,但是也算是比较直接便相信了,他……”
“人总会相信自己愿意看到的事情,”傅知玉道,他伸手温柔地为自己的母亲擦干脸上的眼泪,“不说他了,我们说些其他的事情吧。
皇贵妃的仪式三天后就要开始了,我一定盯着内务府那边,为母妃缝出最漂亮的衣服来,到时候,母妃一定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子了。”
云贵妃噗嗤一声笑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道:“都已经老了,哪还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我说好看,那便是好看的,”傅知玉握着她的手,温柔道,“母亲要信我。”
云贵妃不说话了,只是望着他笑。
她自第一次落胎那时候起,几乎心如死灰,只觉人生灰暗,哪怕几年后傅青彦把她宠上天,她也只感觉这个男人恶心无比。
她甚至想过干脆死了算了,毕竟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在熬日子,转机就是傅知玉,像是奇迹一样,她受了伤的身体又怀上了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几乎没有一点像他的父亲,聪明、善良、可爱,是她独一无二的宝贝,云贵妃也不再生无可恋,她仿佛获得了二次生长,长成了一个内里坚强如铁一样的母亲。
但以前知玉是很忙的,小小年纪,一整天都在看书写字,要不然就还有其他的事情做,有时候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
但生了病之后他却好似变了一个样子,粘人地很,一整天都陪着她,又会说话逗她笑,以前虽然也孝顺,但不像现在,什么娇气话也肯说,嘴上抹了蜜一样,其余的讨人喜欢的动作也一并跟着,像是在冬日里拥着一件软乎乎的棉袄,又像是有了护着她的盔甲。
云贵妃这几天都觉得自己过得开心多了,就连见傅青彦的时候都觉得他看着没这么让人讨厌了。
她私心想着,要是以后都这样就好了,就好像一对平常的母子,不求知玉有多优秀,只愿长长久久地陪伴着。
傅知玉说去盯着皇贵妃的吉服,他不是说说,是真的动身去了。
他也不觉得一个男人盯着宫里绣娘们做衣服有什么奇怪的,反正他现在做什么都正常,也不怕别人说。
九皇子封了昭王这消息传得很快,满宫里都知道了,虽然没搞清楚为什么这皇子变傻了还能宠爱更甚,但如今宫中谁不敢得罪琉璃宫。
绣坊的嬷嬷小心翼翼地在边上伺候着,陪着笑脸:“昭王放心,绣房日以继夜地地忙活着呢,金丝银线流水一样地用,一定给云皇贵妃娘娘使上最好的料子,做出一件最华贵的吉服来。”
傅知玉点了点头,转头对她笑了笑,道:“嬷嬷不用紧张。”
他看着这嬷嬷年纪大了,一头的汗,好似生怕他来找事的一样,便示意她坐下。
嬷嬷愣愣地望着他,道:“主子都没坐,奴婢怎么能……”
傅知玉无奈,他在系统空间过了很久,思想早就没那么封建了,他想了想,拿过旁边的一碟点心,塞进嬷嬷怀里,道:“嬷嬷就在这坐着吧,吃吃点心,别跟着了。”
他上下看了看,只觉得那些绣娘针线翻飞的样子也极为有趣,他上辈子从未关注这些,都忙着斗来斗去了,还不知道,自己衣服上的一朵暗花,需要一个绣娘精雕细琢地绣上这么久。
虽然这是一本,书里也没有一个字提过这群绣娘,但是她们出于世界的完善性还是存在着,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
反正傅知玉看着,就是觉得比主线剧情有意思多了。
他随手拿起一根银针,本来就是看看,谁知道一下子没拿住,针在他的指尖上扎了一下。
痛到没怎么痛,他的指头可怜兮兮地挤出一滴鲜血来,傅知玉很快把它擦掉了,假装无事发生过,否则后面跟着的宫人又要大惊小怪。
但是血是擦掉了,那根意外刺了他一下的银针却在傅知玉的眼皮底下慢慢变红,像是被那一滴血传染了一样,傅知玉摸着都觉得有点烫手,过了一会儿之后,才渐渐恢复原样。
傅知玉:???
这是什么情况?我的血……有毒吗?
他一瞬间反应过来,主神跟他说过关于变异的事情,但是好几天都没有什么动静,他就把这事情抛在脑后了。
傅知玉皱了皱眉心,头一个就担心一直与自己接触的人会不会受到一些不好的影响,比如母妃。
他在绣房呆不下去了,把银针收了起来,转身就打算回宫去了。
第十三章
傅知玉手里一直捏着那一根针,心情有点复杂。
主神这说好的绝对不坑自己呢,话也不说全了,银针变黑他倒是见过,变红又是什么奇怪的景象?
从绣房到琉璃宫有一段路程,傅知玉穿过御花园的时候,远远看到有三个侍卫模样的人,从前面走过去。
他眼睛一眯,一眼就看出不对劲了。
宫里的侍卫也分品级,从最低的宫门卫,到最高的御前侍卫,穿的衣服用的佩刀带的令牌都大不一样,前面走的那三个人,就是最高级别的御前侍卫,穿黑衣,在阳光底下能在袖口、领口、衣襟处看出金色的暗纹,佩刀用的是极好的寒铁刃,这种刀,最好的工匠一年最多也只能做出三把。
御前侍卫是有官位品级的,正正经经的四品武将,且身在御前,可比一些二三品官还来的有用,这些人出身无一不是世家大族,又年轻,前途不可限量。
如今宫里的御前侍卫还不超过十个,贵精不贵多,傅知玉个个都认识,前面这三个……之前好像没有见过。
特别是最前面那个,他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可惜等到傅知玉认出那人是谁,他已经来不及转头换条路走了。
是谢恪。
也不怪他一下子没认出来,御花园小路弯弯绕绕,远处的身形被一些树枝遮住了,而且他是第一次看谢恪穿侍卫装,一时间没认出来也很正常。
傅知玉心里忍不住犯嘀咕,他是什么时候做了御前侍卫?上辈子根本没有这段。
他心中疑惑着,却见那以谢恪打头的三个人走过来,向他行了礼,道:“见过昭王爷。”
受了谢恪的礼,傅知玉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把身上的大氅裹得更严实了一些,只想赶紧离开,看看自己身上的血到底有什么异常。
谁知谢恪不肯放过他,在行完礼起身之后,又朝着傅知玉问了一句:“昭王……可记得臣吗?”
傅知玉看了他一眼,思索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道:“不知,以前在父皇面前也未见过你,是新来的御前侍卫吗?”
他看见谢恪听完这句话之后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透出一些难以置信来。
傅知玉本来想趁着他这一愣的工夫赶紧走掉算了,但是他没走几步,却被谢恪上来拦住了去路。
“大胆!”傅知玉身边的太监喝了一声,“你一个侍卫,不懂宫中规矩,谁给你的胆子敢拦昭王的去路?”
太监想上前去推他,立刻被傅知玉拦住了。一是他肯定推不动谢恪,第二这毕竟是主角,谢恪向来记仇,还是别得罪他的好。
谢恪低头紧紧看着他,根本顾不上那个大呼小叫的太监,他的眼神说不出的复杂,嘴唇动了动,低声道:“我……臣是那日冰湖,救昭王的那个人。”
“谢恪谢小公子吗?”傅知玉又往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客气笑容,“是你啊。抱歉,生了一场病,很多事情都不太记得清楚了,还是母妃告诉我,当时是谢将军家的谢恪出手相救,只是我实在近来身体不好,没有亲自过去谢谢公子的救命之恩,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了。”
“昭王不记得了吗?”谢恪像是无法保持自己的表情,眼神空白了一瞬,“臣在龙泉寺那里等了很久,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