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兰竹
“各位同僚这是怎么了?”主考官林学政好奇的走过来。
“没什么,还不是那一位。”付鸿叹了一口气,“即使作为阅卷官,还是忍不住嫉妒啊。”
“这一手字,即使名字是糊住的,都知道是谁写的。”钱拾光也忍不住苦笑道。
其他学子都是尽可能的模仿大家的字迹,一是更加美观,二也是担忧考官徇私舞弊。
凌蔚的字虽然独具一格,但也是楷体字,融汇了前朝几大书法家的风格。而凌蔚只在状元楼留了两次墨迹,但很快就被人收走,而且其书法进步很快,若非其老师,估计都不会认出这是谁写的。
但其他考官偏偏认出来了。
因为凌蔚是唯一一个将经义试卷都做完的人。这个在交卷的时候,收卷的考官会率先检查其试卷整洁后才封卷(当着考生的面,若卷面有污,会直接在封皮上写上标注,以免有阅卷官徇私舞弊,故意弄脏考生的卷子)。所以考官回来就说,凌蔚了得,试卷都答完了。
而他们批改了这么多考卷,也只见到一份全答上的试卷。
更令人惊讶的是,凌蔚不但全答上了,还全答对了。
他们自己出的题自己明白,那其中有多少题有多偏,考的有多细。甚至一些填事件的精确到了月份不说,还需要通背整篇文章,根据前后文才能计算得出。
若不是试题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若不是知道这人是凌蔚,他们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泄露了考题。
而一旦知道那试卷是凌蔚的,那么凌蔚的字迹就非常好辨认了。
若是第一次经义的考卷让他们对凌蔚的才华半信半疑,那么后来的几门考试,他们甚至都想把其考卷搬回家收藏起来了。
凌蔚善诗词是早就听说过的,其诗词也确实不负盛名。而其史论和策论也非常了不得。策论论据严瑾,所言之物之丰富,让他们这群考官都啧啧称奇。
据说凌蔚跟随仙人师父游历海外各国,见识之丰富,非常人能比。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而史论的骈体赋,先不说其论点,只凭文笔之华丽,就让人读之满口生香。
考官们各有各的偏好,有的爱好文笔之华丽,词句之对仗;有的爱好行文朴素,言之有物。而凌蔚不但言之有物,文笔也十分华丽。文中有诸多妙句,足以让世人称赞。
谁都知道,在科考的时候,原本十分的实力,能拿出五六分,已经是了不得。毕竟妙文需要情感,也需要灵感,而考场有固定命题,还有时间限制,甚至还有巨大的心理压力。因此从古至今,在科考中出现的好诗好文,几乎没有。
而凌蔚每一场考试的试卷,都让人拍案叫绝。
说完内容,再说那一手字。
赵祭酒让凌蔚备考,以练字为主的事,有人称赞,也有很多人讽刺讥笑。
有人说赵祭酒太过狂妄,也有人说凌蔚是否是字迹太过不堪入目。
然而他们现在看到凌蔚的字,才知道赵祭酒的意思。
这哪是凌蔚写的不好,而是写得太好。在他们当中许多人还在模仿前人书法,只得其形,不得神韵之时,凌蔚已经有了自己的风格,并且趋于小成。
别的考生字迹就算端正,也能看出其浮躁;一些考生更是可能时间不够,字迹略显潦草。
而凌蔚的试卷,则如同一幅书法作品一般,拿出去挂墙上,都有人交口称赞。
这时候,这群考官才理解,为什么赵祭酒一反常态如此高调的“炫耀”徒弟,而丁侍郎为何也会一反常态,对赵祭酒表示自己的酸意。
即使他们是考官,都忍不住对凌蔚有股酸意,对赵祭酒有股酸意。
对凌蔚酸,是酸其天赋。明明不到四年前,还被人嘲笑目不识丁,如今,说是大学问人,都不为过;对赵祭酒酸,是酸其眼光。当时多少人嘲笑赵祭酒收了这么个大龄还不识字的徒弟,而如今,这个徒弟足以把赵祭酒的名声推上前所未有的高度。
凌蔚这才华,注定名扬天下,甚至名留丹青。而作为凌蔚的老师,赵祭酒当然也能在史书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凌蔚毫无悬念的成为了正试的第一名。在个人风格这么显露,无论哪个考官都知道这试卷是谁的前提下,甚至有人想使点坏心眼都不可能。
大家的眼睛都看着呢。
而且早就听说凌蔚深受皇上喜爱。皇上肯定会在事后调阅其试卷。这试卷优秀的让人想压都压不下去,明眼人只要一看,就知道榜首非他莫属。
怪不得凌蔚还只是童生,就有人推测其将成为本朝第一个三元及第之人。
若不出意外,凌蔚有此才华,三元及第也确实不算水中月镜中花。
然后他们在打听凌蔚考场的表现的时候,就知道其早早的答完试卷,做出的美味让监考官都复杂不已的趣闻。
心中更是无奈至极。
这人太优秀了,真是遭人嫉妒啊。
……复试答题的时候,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看到凌蔚再次满分的经义试卷时,几人还是久久无语。
第一次若是说凌蔚可能有几分运气,碰巧看过所有的题目出处。而第二次还全满分,就不得不让人猜测,其阅读之广了。甚至他们怀疑,凌蔚不仅是阅读广,说不准还全部背了下来。如果是这样,那就显得有些可怕了。
这历史上天才妖孽隔百年也会出来一次,难道凌蔚就是这一代的天之骄子?
“只可惜不能带回家。”林学政感叹道,“若是向皇上请求,不知道截留其试卷的可能性有多大?”
“本官还真想试试看。”钱拾光捋着胡须道,“就算不成,让凌蔚重写一份参考的诗词也成啊。”
众考官纷纷眼睛一亮。有道理呀。考卷不能留下来,让凌蔚重新写一份总成吧?只是这也得先问过皇帝陛下才成,毕竟即使考试之后泄露考生答题,也会被人诟病。若皇帝陛下同意,他们才好上门呀。
“那就由老夫去向陛下说明吧。”林学政低头看着凌蔚瘦直挺拔的字迹,眼中思虑一闪而过。
听闻凌蔚深受帝宠,若是在皇上面前称赞凌蔚一番,说不得皇上会龙心大悦。
反正他也是实话实说嘛。
……凌蔚在等成绩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的,紧张的他都忍不住在放榜之日多吃了两碗饭,结果撑得慌,被赵昭好一顿白眼。
不过还好其成绩还是让赵昭很满意,不然凌蔚免不了又会遭一顿爆栗。
凌蔚不出意外,自然是案首。而之前县试府试之时,凌蔚虽说是参加的幼童的考试,但其成绩也是第一。
县试府试院试都为第一,又被称作小三元。凌蔚也算是得了个小三元了。
凌蔚和关心凌蔚的众人,也算稍稍松了一口气。
有了小三元,那么距离三元及第的距离,看着也不那么遥远了。
而随着凌蔚小三元的名声传出去的,还有其阅卷官对其交口一致的超高评价。
其诗文还未传出,大家还不好评论,但只凭凌蔚正试复试的经义都全对,就让人受到了惊吓。
而当凌蔚之前的考官泄露,凌蔚之前的县试和府试只考了经义,但也都是全对,更加让凌蔚仿佛有了光环一般,走到哪里都被人仰慕崇拜。
甚至还有读书人想主动找凌蔚求教,只是苦于凌蔚所住地方靠近皇城,并非一般人能前往。
凌蔚刷文名的愿望,算是实现了一半了。剩下的一半,当他三元及第之时,估计就差不多了。
之后他只需要巩固就成了。
不过现在还不到他放松的时候,几月之后就是秋闱。现在名声越盛,若是秋闱考砸,那跌的越惨。
而在凌蔚继续备考的时候,他考试时的诗文已经流了出来,传遍了大街小巷。
那秦楼楚馆又有了新的词曲可以唱。
据说几位阅卷官齐齐上奏,凌蔚诗文美妙足以传世,希望能破格将凌蔚的考卷公布,以免这么优秀的作品埋没于档案之中,不见天日。
礼部几位官员也纷纷附和,认为历届考试中,都有优秀作品,何不把每次考试前三甲的试卷都刊印公布给世人,还能让人学习其优秀,也能显得考试的公正。
皇上准奏。
于是凌蔚这一届院试前三甲的试卷和上一届会试、殿试前三甲试卷一起公开,并刊印……贩卖。
据说那书店是皇上的手下开的,所以其赚取的银钱,都进了皇上个人的腰包。
而凌蔚的字,随着其试卷,一起火了。
有人评价,凌蔚其字以画法作书,脱去笔墨畦径,行间如幽兰丛竹,泠泠作风雨声。虽还有稚嫩之初,但已初窥其神韵。
凌蔚这种字体,随着他的名声让更多的人喜爱,甚至已经有人开始临摹他的字体。
当凌蔚的声望越攀越高,可以想象,凌蔚被封为此朝书法大家的日子,也不远了。
但有人称赞,就一定有人诋毁。
不知何时,就有种言论,凌蔚所答经义,全部满分,实在是匪夷所思,并非常人能及,说不得有什么猫腻。
只是现在这种言论还只是隐藏在盛赞中的风言风语,并不受人重视。
……“不遭人嫉恨的人是庸人,有诋毁才是正常的。”凌蔚在得知的时候,只是付之一笑。
“我会派人查一下来源,防微杜渐总是不错的。”黎膺倒是觉得,这流言来得不简单。
凌蔚不由大笑道:“若真是有心人传播流言,想要摸黑我,待我剩下的经义考试也全部正确之后,他自会跳出来。”
黎膺好奇:“瑾堂似乎很有把握。”
这是天赋啊,凌蔚心道。
“抄书百遍,其义自现。”凌蔚指了指自己案上的毛笔,“我练的可不只是字。”
黎膺了然。
凌蔚的刻苦,他自然看在眼中。
若凌蔚真能每次经义都全对,也并不令人多么惊讶。
正如凌蔚所说的,他读过的书,都上手抄写过。特别是经义,别说百遍,几百遍都是有的。黎膺记得凌蔚还在用毛笔蘸水缸的水练字的时候,就已经可以默写四书五经。在皇宫中看书回家之后,凌蔚也会一字一句的将自己看过的书默写出来。
凌蔚分家的时候被亏待,那珍贵书籍几乎没有。现在凌蔚那几排书架上排的满满的孤本珍本,都是他从皇宫书库中看过之后,回家默写出来的。
可见凌蔚所说,抄书百遍,其义自现,可不是一句虚言。
“若是那时候他能站出来,我倒会很高兴。”凌蔚眨眨眼睛,狡黠道,“到时候请王爷奏请陛下,让我和他公开对峙,围观的人越多越好。只要他念出试题的前半句,我保证能把其整篇都背诵给他听。”
有实力,就是这么自信。
“那是自然。”黎膺见凌蔚胸有成竹,也不再担忧。他知道凌蔚虽然有时候脾性有些跳脱,但并不会做出自己做不到的承诺。
既然凌蔚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黎膺也隐隐有些期待,那背后之人会站出来指责凌蔚了。
那场面,一定会非常精彩。
作者有话要说: “此卷以画法作书,脱去笔墨畦径,行间如幽兰丛竹,泠泠作风雨声”出自清代陈邦彦。
第三十五章 不靠谱的皇帝陛下
凌蔚接到让他进宫的口谕的时候,稍稍有些惊讶。
为了让他专心备考,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进宫了。
虽说没有太傅,但是讲读学士还是很多的,他们轮流给太子讲课,小殿下们也持续学习着三字经。
刘祺、赵圭两人也被叫去给小殿下们讲了一次课,回来之后那个脸色就跟喝了黄连似的,特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