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韫
子不言父过。
楚佑今日举措,说一句离经叛道都是轻的,哪怕指着他鼻子骂心狠手辣、魔道妖孽,也不为过。
没看见楚家长老把楚佑打成疯子,白家家主对楚佑忌惮至极?
楚佑的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你都不嫌我冷心绝情,我疑你什么?
叶非折唇角似是想弯,却被他自己压平,不知是嗔是叹了一句:“傻子。”
他一把抓起系统:“让男主黑化的步骤,是时候着手了。”
系统揉揉眼睛,惊叹道:“那么快!宿主要不要再刷一波好感度,免得时机不够成熟,前功尽弃?”
“不必。”
叶非折冷然回答它,低眸凝视着自己指尖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点殷红血迹:
“我不是个好人。”
系统被他斩钉截铁的语句震住,不知要不要劝他停止做自我介绍。
“若楚佑与我素昧平生,我给他好处,再利用他一番,我自是心安理得。”
“可他如今对我一片真心。”
以楚佑之冷僻,也会对他一片真心。
他已不是那个原先一呼百应,天下景仰的叶非折,楚佑图什么呢?
不图攀天下最高的枝、会天下最利的剑、赴天下最难最富贵的生死关,他楚佑还能图什么?
不过是图真心换来的那点真心。
“明知他真心待我,再继续骗他的真心,我做不下去。”
他叶非折有融入骨血的至亲,有胜似手足的同门,有生死相交的挚友,有不惜一切也想回去的心。
莫非楚佑就该献上一片赤诚真心任他践踏?
“当我立牌坊罢,先前的已做,待我知晓我隐藏的真面目后,想来自会黑化。但你让我骗他真心更多,推他黑化更深,我做不出来。”
系统问他:“宿主万一回不去怎么办?”
叶非折深深吸一口气,莞尔一笑:“那就在此方世界渡劫飞升,打破世界之间屏障壁垒。我知希望渺茫,难于登天,但大道无常,只争一线。”
系统突然不忍心继续劝他下去了。
他从前没见过叶非折,不知晓叶非折的过去。
可它隐隐觉得,当初那个给佩剑取名叫千岁忧的叶非折,和现在说话的叶非折,影子渐渐重合起来了。
他们说一席话的时间,白家父子心里已经挣扎过一回。
“我发誓。”
白家家主吐字如同抠着牙缝吐出来的一般:“我白家上下从今往后,绝不会以任何形式觊觎叶非折。”
他话音未落多久,一道人影风风火火地从院门处卷了进来。
待那人靠得近些,露出一张众人都熟悉,都憎恶的脸。
合欢宗宗主亲传。
他正恼怒今日楚家待客不周,把他搁在外院等候许久,一个人影儿都没见着,憋出一肚子无名心火来。
见了叶非折,一腔怒火自是逮着他可劲儿发。
合欢宗宗主亲传指着叶非折鼻子就骂道:“废物!”
“连白家人都摆不平,至今堵在合欢宗宗门口害得小爷我留在此地不敢回去。修行上的功夫做不好,床上功夫也做不好吗?”
他口中的白家人白若瑾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两步。
不,摆得很平,各种意义上的平。
跪也跪了,心血誓也发了,楚渊也帮忙打了,还想怎么平???
他叶非折是叶扒皮,你是什么?
猪扒皮?
宗主亲传骂得心里舒畅了,斜眼看他:“我可劝你清醒点,你家人还在我们合欢宗里住着呢,是死是活,怎么折磨,还不是小爷我一句话的事儿?”
叶非折涵养好,听他骂完一串,缓缓笑起来,应道:“我记着呢。”
下跪之辱、原身之死、家人性命,一笔笔血债血仇……
他统统都记着呢。
第16章
宗主亲传吼完,气焰嚣张,腰板挺直之际,瞥见站在一侧的白家父子。
白家家主黑着一张脸,气势磅礴;白家大公子神情莫测,高深无比。
一看就是惹不起的两位煞神人物!
谁能晓得这两位煞神一个向叶非折咬牙立誓,一个痛骂叶非折叶扒皮呢?
反正宗主亲传是决计不晓得的。
他只知道这两位煞神和他有血亲之仇!
宗主亲传腿一软,腰一弯,扑通跪倒在坚硬地砖上:“白家家主明鉴,小人绝非故意打伤贵家公子,一时失手,恨不得以身相代。要钱要物要人,尽管来寻小人。”
宗主亲传恨不得一头磕死在地砖上。
叫你腿贱!叫你腿贱!
这下好了,来楚家喝了一肚子冷风受了一肚子气不说,还遇到自己最避之不及的两位仇家——
都怪叶非折那个灾星!
他顿时对着叶非折狂怒起来:“你个倒霉催的丧门星!事已至此,还不快点为我说点好话,否则——”
旁的不说,宗主亲传这手变脸活儿可真是门绝学。
叶非折欣赏了一会儿,笑了声,轻声缓语接过他话头:“否则我家人在你手里,任你拿捏,是死是活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不错。”这蠢笨如猪的小子总算识相几分,宗主亲传哼道:“算你今天知道好歹,我便不跟你这丧门灾星计较,还不快为我美言几句?”
他越想,越觉得叶非折是个灾星,谁碰谁倒霉的那种。
叶非折在合欢宗时,自己因为打伤白家幼子大难临头。
叶非折到楚家后,自己因为过来见叶非折,偶遇白家父子大难临头。
叶非折不是生来克他的灾星是什么?
他想的事情,白若瑾自不会想不到。
楚修锦想动叶非折,废了。
楚渊想动叶非折,死了。
楚家长老和他爹想动叶非折,立誓了。
合欢宗宗主亲传想动叶非折,大难临头了
他想动叶非折,名声受损了。
这说明了什么?
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叶非折啊!
白若瑾这样一推理,莫名对叶非折怀起敬畏之心。
他哼笑一声,接过宗主亲传的话:“亲传想让叶公子为你美言几句,我白家却是不敢应的。”
亲传勃然大怒,想要大骂叶非折无用时,白若瑾添了一句:
“毕竟将叶公子和楚家得罪死的人,我白家怎敢轻易放过?”
什么?
短短几日而已,他叶非折如今那么体面的吗?
得罪他叶非折,等同于得罪楚家?
亲传不知所措地张大嘴巴,心里油然生了几分害怕。
白家家主正琢磨着怎么连根拔去合欢宗,宗主亲传恰好送上门来,将他被迫立誓的羞恼也冲淡几分,大笑道:
“你伤吾儿,得罪叶公子,万死难咎,还指望着说情?不如去找口好棺材来得有用!”
他枪杆重重一震地面,裂纹如蛛丝网般蔓延开去,眼看着就要动手。
“我来。”
宗主亲传来了多久,楚佑便冷眼旁观他跳梁小丑了多久。
他说得干脆利落,一颗心也是如铁石般牢不可撼。
合欢宗的宗主亲传如此对叶非折……死不足惜!
横空伸出一只手,将楚佑拦了回去。
那只手在鲜红衣袖,刺绣栩栩衬托下纤美无方,衣袖里透出的一点白,像是午夜昙花幽幽绽开的一丛花蕊。
叶非折没费一丝力气,就拦下了如今谁都头疼,谁都不敢违逆的楚佑。
他说话亦是和他动作一般懒洋洋的:“且让白家家主去打。”
楚佑冷硬道:“他对你做的事,该付出代价。”
“那有什么关系?”
叶非折似是诧异望了楚佑一眼,禁不住笑起来:“白家家主出手,我在此看他挨打惨状,不用花力气,不是更解气?”
他殷殷笑意如盛在琉璃盏中的鸩酒,让人忘却剧毒也要为它潋滟剔透的色泽一口饮尽。
真是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