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宝
“哇,真厉害。”南过两眼放光,对风火轮勤学苦练弄出来的一簇簇火苗赞叹不已。
这种民间江湖骗子耍把戏的雕虫小技也只有南过捧场,风火轮被夸得面红耳赤、含羞带臊。
“我这还不够,我一定会努力提升自己,让师、师师师……刮目相看的。”风火轮垂着脑袋,一双水灵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南过笑道:“你太害羞了,要勇敢一点才能拜我大师兄为师。”
“嗯。”风火轮用力点头,手下无意识的碾着衣角,“师师、师……在考验我,我不会放弃的。”
白珒走在前头,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风火轮那微弱蚊吟的小嗓音根本逃不过白珒的耳朵,他听了那话有些啼笑皆非,也感念这孩子的心比金坚。
转头看向风轻云淡的江暮雨:“师兄在想什么?”
江暮雨被唤了一声,如梦初醒般回神,他轻轻摇头道:“想起了那日遇见上官轻舞的事。”
白珒快走几步跟上江暮雨,回想道:“你是说上官轻舞异常的举动?她当时看起来挺狼狈的,后来我听人说,她是才从北境回来,斩杀了一条千年蛇妖。”
江暮雨道:“还记得她说的话吗?”
白珒沉思片刻:“哪句?”
“郑重其事的叮嘱你我二人万事小心。”江暮雨目光幽幽的在白珒身上度了个来回,“尤其是你,特意着重说了一次。”
“哦,是有这么回事,但我没在……”白珒浑身一激灵,再次看向江暮雨的眼神中浸满了抑制不住的意外狂喜,“师兄,上官轻舞特意提醒我小心,你、你生气了?”
江暮雨愣了愣。
白珒激动的一把抓住江暮雨的手腕:“师兄,你吃醋啊?”
江暮雨:“……”
堂堂墨玉公子惊喜若狂的活像一只窜天猴,江暮雨在心中默默叹气,加快脚步远离傻叉。
白珒在后面美得不行,自作多情的自嗨自补了江暮雨的各种迷人举动,身心得到极大满足,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师兄你别跑啊,上官轻舞的事儿还没说完呢!”
江暮雨穿过竹林,站住不动了。
白珒笑呵呵的追上,刚想逗弄脸皮薄的掌门师兄两句,前方残垣断壁的景象让他当场目瞪口呆。
苍天古树烧焦折断,宫殿坍塌大半,砖瓦摔得到处都是,泥浆混着鲜血顺着砖缝流淌,三五个空炤门弟子或趴或躺的倒在地上,早已气绝身亡。
到处狼藉,满目疮痍,可却不见其他尸首,整个空炤门的人宛如蒸发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漫山遍野,一片彻骨的死寂。
白珒胆寒失色,他知道空炤门有一大劫,前世空炤门内乱,致使林卫和叶展秋身死,江暮雨竭尽全力荡平内祸,保住空炤门千年基业,报答当初林卫护佑扶瑶仙宗的大恩。
而今生,白珒早在祸端引起之前就将罪魁祸首扼杀在摇篮里了,那个挑起空炤门内乱的某某弟子还没拜入空炤门就被白珒截胡了,按理说空炤门的大劫已破,不应该再出现这种……
“小火你不用急,虽然我大师兄看起来很难相处,其实他很心软的,只要你……天哪!”南过大惊骇然,简直不敢相信这里是修仙界势力庞大的修仙名门。
风火轮虽然年纪小,但见多识广,看见鲜血淋漓的死人也不害怕,他呆了一会儿才问:“怎么回事?有坏人吗?”
江暮雨一个惊鸿的飞身落在大殿房顶,风火轮和南过自发的散开去寻找活人,白珒扩散的神识游走在空炤门的亭台楼阁。忽然,他眼前一亮,看向同样有所察觉的江暮雨,彼此心照不宣的点头,正要朝后山走去,一道剑光携着奔雷之威呼啸而来——
白珒是何等敏锐,侧身闪过的同时,迅速唤出流水狠狠杠上那接踵而至的利剑,两把剑相抵相撞,发出一阵牙疼的摩擦声,火光四溢飞窜,烈焰升腾而起,却被随之破空而来的雪霁染了个透心凉!
还没等白珒看清偷袭者是谁,视线里一片阴暗血红之色,转瞬间天旋地转,四周景致扭曲变形,空中乌云滚滚,闷雷炸响九霄云汉。
白珒四下观望,他确实还在空炤门没错,只是白夜颠倒,严冬变成酷暑,他回想前一刻的种种迹象,眉宇间煞气翻腾。
画中仙!
白珒环视左右,以神识外放到四周溜了一圈,赫然发现画境面积之广,凭他的修为竟探不到边际。那么问题来了!是谁大费周章的布下画中仙?是谁胆敢对威名赫赫的空炤门动手?瞧空炤门里里外外空无一人,莫不是被人家团灭了?
能把空炤门祸害成这样,绝非泛泛之辈,而且绝无可能是一人所为!
白珒感觉到身后冒出一股清润的凉意,他回头一看,正是属于江暮雨的独特气息。
“师兄。”白珒没想到江暮雨也被吸入到画中仙里来了,一时不知该哭该笑,比起画境,似乎外面也不安全。
江暮雨面色暗沉,眼中被惊愕之色所填满,白珒心头一紧,忙问:“怎么了师兄?”
江暮雨:“方才那个人……好像是上官轻舞。”
“什么?”白珒措手不及,浑身僵了一下,“你没看错?”
江暮雨缓缓摇头,虽然是电光火石之间,但他当时站的方向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偷袭者的正脸,他确信自己没看错。
上古禁术画中仙,正道人士所唾弃憎恶,也令他们闻风丧胆,不寒而栗。
修仙界曾三令五申,禁术害人害己,但凡使用者皆为邪门歪道,必斩杀之,绝不姑息。焚幽谷上下纪律严谨,作为修仙界第一仙门,他们始终保持着良好的姿态作为标榜,像是这种偷习禁术一事,绝不可能发生。
弟子犯错亲自清理门户都嫌丢人,更何况门中护法大人知法犯法,再说了,上官轻舞干这事儿对她自己有啥好处?
“上官轻舞和空炤门无仇无怨,而且她和叶展秋算是多年好友吧?”白珒到了这个份儿上还不忘贫嘴,“跟她有仇的是我啊,把她宝贝徒弟钱多打残了。”
江暮雨无力跟白珒瞎掰扯,正经说道:“如果空炤门的弟子全被上官轻舞吸入到画中仙了,那在这里或许能遇见林卫。”
白珒一边点头,一边突然想到什么,脸色难看道:“糟了!偏偏留在外头的是乳臭未干的风火轮,还有一个打起架来像棉花的南过!”
江暮雨听到这话,立即放弃了寻找林卫的想法,他左手前伸,右手做出拉弓的动作,疾声唤道:“长虹!”
话音方落,一把墨金相间的**已然在手,他左手握紧扶桑神木的弓渊,右手勾起冰蚕丝的弓弦,一支金色箭羽从指间冲天而出——
“咻”的一声刺入万里苍穹,在半空中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为八,逐渐幻化出成百上千,绚丽晃眼铺天盖地。上千光箭如狂风骤雨般击打苍穹,却被不知从何处冒出的青光死死缠住,箭羽粉碎成漫天金粉,光芒万丈,映的九天如白昼。
看着气势汹汹的长虹,白珒一阵头皮发麻,锋芒在背。
江暮雨见一击不成,正要再来一箭,远处一个男修士突然叫道:“想出去是不可能的,去其他画境倒是可以尝试。”
江暮雨和白珒微愣,顺着声音源头将视线落在一个不算陌生的男人脸上,此人正是空炤门的弟子。
这个小弟子年纪不大,长脸圆眼睛,根据白珒的记忆,这人经常跟在林卫身边端茶送水,修为没多少,献殷勤的本领倒挺高。
“两位前辈在上,晚辈有礼。”长脸弟子毕恭毕敬,一点大祸临头的危机感都没有,狗腿子似的从怀里拿出一块美玉,自我介绍道,“门主是晚辈的师祖,若晚辈没认错,你们一定是江掌门和墨玉公子,当真是气宇轩昂、出尘之表,果然名不虚传!小小见面礼,还请前辈收下。”
对这种贼眉鼠眼上赶着巴结各种阿谀奉承的人江暮雨向来没好感,更何况在这种四面楚歌的境地下,这人非但不担忧,反而有心思送礼。
白珒也是心生厌恶,本不予理睬,那长脸弟子却没羞没臊的黏了上来:“前辈千万小心,画中仙恶毒难抵,危机四伏,绝对不容小觑啊!我派叶长老说了,这画境足有一百零二个之多,每一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稍有不慎身首异处,灰飞烟灭,尸骨无存啊!”
白珒撇了一眼长脸弟子。
长脸弟子被无视了,反而越战越勇,滔滔不绝的念叨道:“每一个画境都是独立的,彼此互不相连,大的无边无际。整个空炤门的弟子全被吸入画中仙里,且分散在不同的画境,您想想,一个画境的幻化需要多少精力,还要昼夜不间断的予以维持?这也就只有焚幽谷的上官轻舞能做到,足足一百零二个画境啊!比当年公孙寻的九九八十一个画境还要恐怖!”
白珒面无表情:“……”
长脸弟子不仅是个爱巴结人的狗腿子,还是个肚子里没多少料却硬要装逼的蠢货。若是搁在一般人身上,类似于头发长见识短的南过那样的前辈,或许还真能让长脸弟子体现价值,威风一番。
可惜,他选错了人。
在墨玉公子面前装牛叉本身就足够滑稽的,偏偏墨玉公子还有另一个身份——幻化三千画境两天屠遍万仙神域的诛仙圣君。
在“冷月清魂、霜风玉雪”第一公子的面前装牛掰就更加可笑了——人家当年有伤在身还愣是将鬼道帝王的三千画境毁了!
画中仙稀巴烂的一幕至今还清晰的刻在白珒脑中,以至于有了阴影,以后再也不想用了。
第87章 大劫
长脸弟子没脸没皮的继续絮叨:“晚辈劝二位前辈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画中仙步步险境,这里的一草一木皆受上官轻舞的掌控,别看现在地面是地面,也许下一刻就是悬崖了呢?与其想办法出去,不如先在这里保全自……”
无数穿连的冰晶快如流光飞电,长达千丈、肆意游走, 弥漫的银芒华光熠熠, 似是要将云空奔雷一并吞噬淹没,烁冷蚀肌的锋芒直冲九霄!骤雨倾盆, 如墨天空被硬生生抽开一个大窟窿, 窟窿迅速胀张, 虚空一发不可收拾的吞没了所有可见之物,好似一幅栩栩如生的风景画被从外撕开。
长脸弟子目瞪口呆的看着破碎的画境。
雪霁顺从的回到江暮雨的魂灵内,白珒唇边荡漾着自豪的微笑,看向长脸弟子:“还剩一百零一。”
“……”长脸弟子咽下一口瑟瑟发抖的唾沫。
进入新的画境, 总算遇到两个靠谱的空炤门弟子了, 带着这俩弟子闯入下一个画境,一路披荆斩棘连毁画境二十三,终于找到了空炤门的大长老叶展秋。
叶展秋虽然没狼狈,但面色上已有疲态。她看着跟在江暮雨和白珒身后一连串的空炤门弟子, 有的缺胳膊少腿, 有的半死不活奄奄一息,她深吸口气,感激道:“多谢二位小友施以援手, 若不然,我空炤门弟子死伤无数,怕是……”
白珒道:“叶长老说哪里话,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倒是空炤门,怎么会惹上上官轻舞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叶展秋垂眸,“说实话,在我得知这画中仙出自轻舞之手的时候,我的诧异不比你们的少。画中仙是禁术,她为何会修炼这害人害己的东西?再说了,焚幽谷和空炤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又和轻舞关系甚好……哪想到,再好的关系也顶不住利益的诱惑。”
江暮雨眼若秋泉,波光渺渺:“叶长老不妨直言。”
叶展秋苦笑一声,说道:“南海巨轮上有一面铜镜,可以实现人类的任何愿望。”
白珒说:“那只是个传说吧?没有认证。”
“对,但是还有一个传说。”叶展秋眸光冷厉,“空炤门守护着进入巨轮的神秘之门,只要拿到历代门主保管的钥匙,便可以登上巨轮,去找铜镜许愿。”
白珒摸着下巴道:“我听水蓉少长老说,是集齐四百个灵贝啊!”
叶展秋:“灵贝的说法才可信,相传几万年前就有人成功以灵贝的方式登上了巨轮,不过巨轮会驶入神秘海域,那里栖息着魑魅魍魉,有去无回。人们也只是听听巨轮的传说,比起昆仑雪山,他们不敢真的上巨轮,毕竟昆仑雪山清清楚楚摆在那里,而巨轮只是个传说,没人亲眼所见,自然没人风靡。”
江暮雨问:“空炤门掌握登上巨轮的钥匙,这个说法是假的?”
叶展秋点头道:“若是真的,也轮不到外人惦记,我们自己都按耐不住巨轮的神秘诱惑去一探究竟了。偏偏,有些人执迷不悟,将此无稽之谈信以为真。”
白珒:“长老是说,上官轻舞?”
叶展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江暮雨眼中微含着一丝冷意:“不敢怎样,先出去吧。叶长老可知,门主在哪里?”
叶展秋面色稍暗:“门主……在外面。”
白珒猝不及防:“啊?”
“不瞒你们说,我怀疑空炤门内部,”叶展秋刻意压低声音,“出了叛徒。”
江暮雨神色微凝:“此话怎讲?”
叶展秋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叛徒内乱这回事是家丑不可外扬,江暮雨心中理解,也没打算再追问,而叶展秋思衬片刻,自己主动说了:“若非我们中了风菱草的毒,上官轻舞的修为再高,境界再深,想攻入根深蒂固的空炤门谈何容易?门主之所以没被关进画中仙,正是因为上官轻舞要以全空炤门弟子为要挟,逼迫门主交出钥匙,说出神秘之门的所在。”
叶展秋苦笑起来,疲倦的扶着额:“那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要门主如何说?”
上官轻舞不追名不逐利,就算有什么难以实现的愿望,她也不会用这种残忍的杀戮方式去解决。再说了,就凭她和叶展秋还算不错的关系,大可以直接问有关钥匙的真假,叶展秋说没有,依照上官轻舞的性格,必然会相信友人。
无论如何也不会跑到空炤门来大开杀戒啊!
理是这么个理,但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白珒胡思乱想,远处就传来一声犀利的惨叫。
某个空炤门弟子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食人柳一口咬住胳膊,白珒反应极快,几乎是下意识的射出天竹,天竹穿透食人柳而过,喷溅的墨绿色汁液撒的到处都是,那人的胳膊险险保住,屁滚尿流的向白珒道谢。
与此同时,千百棵食人柳从地底破土而出,错综复杂的枝干软如皮鞭,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成粽子,那个长脸弟子就跟条胖蚕蛹似的鼓秋来鼓秋去,密密麻麻的柳叶片片锋利如刀,刺进皮肉里贪婪的吸血。
叶展秋掐了个手诀,并指在剑身上一抹,雪亮的宝剑刹那间升起耀眼的烈焰,她持剑横扫柳枝,烈火蹿腾,烧的柳枝抱头鼠窜。
白珒将真元尽数灌入到流水之中,流水周身光芒大涨,他足尖轻轻点地,人如一道流星窜上空中,迎面撞上那劈天而下的滚滚玄雷。
震耳欲聋的巨响传遍天地,山河惊颤,一条青龙腾空翻越,穿梭在乌云之中,发出凶悍威猛的龙吟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