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眠琴柳岸
然而,等南宫绰带着浩浩荡荡两万人马出来迎战时,姜羽就立刻带着三千人跑了。
南宫绰气歪了鼻子,刚想掉头回营,不搭理姜羽。
姜羽又带着人跑过来,还杀了他几个兵。
南宫绰比霍显精明,谨慎得多,可他的傲气跟霍显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南宫绰自恃兵力远胜于姜羽,本觉得自己能轻轻松松地胜,没想到他计划如此周密,之前围歼还是损失惨重,全被一个无名小子破坏了。
这次再被姜羽挑衅,南宫绰能忍住火气,他就不是南宫绰了。
何况,他心里门儿清,上回姜羽怕南宫绰在郭公山设伏,南宫绰自然也会避开郭公山,以及,一块沼泽地。
对于齐国上将军,没有人比南宫绰更清楚,沼泽地对于他们来说,是怎样的绝地。
在姜羽肆无忌惮杀了南宫绰的人之后,南宫绰也不管姜羽是不是在故意挑逗他了,直接带着人就追了出来。
这一番追杀追了很久,姜羽带着自己的骑兵只管跑,反正齐军追不上。齐军追了半日无果,南宫绰也看出来,姜羽就是在戏耍他,明明早就可以把他们甩掉,竟然还偶尔停下来等他们!
士可杀,不可辱!
南宫绰气得胸口疼,只好闷着一肚子火气回营。
但姜羽果然没有出乎南宫绰的意料,在他们往回走的时候,立刻带着人掉头追上来,追到他们军队的末尾,杀了一批人。
然后赶紧逃。
南宫绰火冒三丈。
这种打不到,还甩不掉的打法,气得他要短寿十年。偏偏那个姜羽,还一脸小人得志,在马上不断嘲讽他,激怒他。
“姜羽,我杀了你!”
三军将士阵前,南宫绰吹胡子瞪眼,望着燕字旗下的年轻将军,大骂。
“你这个卑鄙小人!”
实际上,姜羽的打法在这个年代来看,确实有些流氓。有许多战术都不大符合所谓的“礼”字,比如不宣而战这一点。
通常诸侯国打仗,都是要宣告,再打。
只有姜羽不顾这些令人牙酸的老规矩,一向奉行兵不厌诈,想怎么打怎么打。不得不说,打得还是挺爽的。
姜羽在马上冲他笑,朗声道:“南宫将军,你用三万人马,围歼我六千兵马的时候,可不觉得自己卑鄙啊。”
南宫绰道:“那是你自己兵力不足,实力不济!”
姜羽笑呵呵地说:“这不也是你自己,跑得没我快嘛?也是你自己实力不济,难道还要怪我跑得比你快?这是什么道理?”
姜羽偷换概念玩得熟练,南宫绰再精明,也是个武人,哪像姜羽,是在二十一世纪尔虞我诈的职场,以及燕国尔虞我诈的官场活下来的。论耍嘴皮子,当然没有姜羽厉害。
燕军三千士兵都跟着姜羽哈哈大笑起来。
南宫绰骂不过,只好打了,立即命御者驱车,带着大军气势汹汹地追上来。
姜羽打不过,当然只能逃,毕竟三十六计,走为上。
两军这么你追我赶,转眼又从晌午到了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齐军人马疲弊,奔走一日,却一直只是被燕军的三千人耍得团团转,心里都有些烦躁不安。
姜羽看了看天色,感觉差不多了,就令公孙克和刘五各带一千人,他自己带一千人,兵分三路而逃。姜羽折腾这一天,当然不只是为了气气南宫绰玩,他还有后招。
这一下南宫绰没法子,只得把手下人也兵分三路,他带一万人,追姜羽。另外一万人分为左右两路,去追刘五和公孙克。
南宫绰带着人追着追着,姜羽就跑没了影,他们在旷野里没了方向。副将问他:“将军,怎么办?”
怎么办?南宫绰瞪了副将一眼,心道,你问我,我问谁?
这姜羽比泥鳅还滑。
“这奔走了一天,众将士都累了,人也没追上,将军,你看……”副将见南宫绰不说话,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南宫绰气得牙痒痒,恨恨砸了战车一拳:“罢,回营!”
在南宫绰回程时,姜羽再一次带着人出现了,不过,这次南宫绰没再转头去追姜羽,反而为了防止姜羽再把自己的人杀着玩,反被姜羽追着跑。
跑着跑着,身后如影随形的姜羽终于不见了,南宫绰松了一口气,心道他们的战马或许也累了。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将军,前面是郭公山了。”副将陪着小心,望着前方不远处庞然大物的黑影,轻声对主将道。
“绕开。”南宫绰说,“燕军很可能躲在山里,咱们得避开那儿走。”
“是。”副将应了一声,扬声冲部下道,“全军向西移,绕开郭公山!”
大军哗啦啦地绕了道。
“将军!那边有火光!”
突然不知谁喊了一声。
南宫绰向东边一望,果然有影影绰绰的火光,他心底冷笑,姜羽也就这样了,在郭公山设伏,他只要避开就行。南宫绰下令道:“继续向西移,那是燕军,咱们不用管他们。”
大军继续西移。这一天的你追我赶,已经彻底灭了齐军的士气,他们又饿又累,又一肚子气,自己这么多人被燕军区区三千人耍得团团转。这要传出去,不知道要被怎么笑呢。
而现在选择避开燕军的做法,对齐军的士气又是新的打击。他们这么多人,竟然要避开燕军。退避,不就是害怕,打不过也不敢打的意思么?
南宫绰何尝不知道,但两害相权取其轻。
在大军退避的时候,马上的燕军一个个手持火把,突然快速向齐军奔来,同时手上持强弩,箭上带火,箭羽像雨珠似的,密密麻麻地朝齐军射来。
齐军本就士气低落,被这火光一吓,登时人心有些慌了,纷纷向后躲避。
躲避着躲避着,就出了问题。
他们发现,他们的战车车轮陷进泥沼里,跑不动了。
第56章
这时, 齐军举目四望,才发现自己被齐军追着, 不知道何时竟窜到了那片沼泽地里。由于天黑, 加上人心惊慌不定, 竟一直没人注意到他们躲避的方位。
此刻,兵士们一脚深一脚浅地踏在泥里, 战车的车轮也陷进去。先不说步兵,这些个战车此刻就算是报废了, 根本走不动路。
“将军!”有人慌乱中在黑暗里叫道, “前方有沼泽,不能再退了!”
“沼泽!战车动不了了!”
“有虫蛇!”
南宫绰脸色阴得都快滴出水来,早知道姜羽有后招, 但没想到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南宫绰把手边的白色大旗扬起来, 大喝道:“全军肃静,舍弃战车……”
这白旗可不是用来投降的,只是因为夜色里太暗,用来给全军指引方向。
南宫绰话没说完, 忽听一阵马蹄声,朝他们奔来,伴随着漫天的箭雨。
出城前,姜羽特意选用的是善骑射的士兵,配备的也是最优良的强弩。跑了一天,此时他们身上背的强弩才算派上了用场。
由于围歼之耻,及众人心中的必死之心, 他们对这难得的反击齐军的机会格外珍惜。不只是姜羽,公孙克和刘五都带着手底下的一千人,从南北两边围过来,什么也无需说,只管射箭就是了。
至于那追着他们满处跑的两队五千兵马,则已经被这两队骑兵不知道甩到哪儿去了。
由于大量战车和士兵陷进沼泽里,行动颇为不便,尤其是推着战车的那些人,几乎成了活靶子。
南宫绰没说完的话,混在嘈杂惊惧的惨叫声里,教人听得不太清。
这时齐军的军心已经彻底乱了,全军士气低落到谷底,就连反击也无法有效地作出。
姜羽用马鞭在马屁股上猛地一抽,战马便吃痛地狂奔起来,冲着南宫绰奔去。
在箭雨的攻击下,毫无防备的齐军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但这还不够。对于此战,姜羽还有别的考量,他得抓一个分量不错的军官,作为俘虏,去跟南宫绰交换韦伯勇。
见姜羽径直朝自己奔来,南宫绰不怒反喜,只要杀了姜羽,这仗就算打完了。
然而姜羽在马上,绕着南宫绰来回奔跑,倒是杀了不少士兵,南宫绰始终没能碰到他一叶衣角。
南宫绰今天算是把他这一辈子的气都给生完了,站在战车上,冲姜羽大骂:“鼠辈,有种就同我较量较量!”
姜羽听到骂声,扯住缰绳,战马嘶鸣着停下来。姜羽在夜色里回头看向南宫绰,挑眉道:“南宫将军,你想跟我较量?”
南宫绰怒道:“莫非你不敢么?”
姜羽把南宫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垂眸瞧了瞧自己比起南宫绰,简直显得“纤细”的小身板,笑道:“南宫将军,我年纪轻,身量弱,功夫也比不上南宫将军,将军可得手下留情啊。”
南宫绰冷笑:“既是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儿来什么手下留情可言?你要是怕死,趁早回家绣花去!”
姜羽状似苦恼地思考了几秒,在南宫绰冒火一般的双目下,只得答应,他打马上跳下来,落落大方地朝南宫绰抱拳道:“既然如此,南宫将军,还请赐教。”
两军交战,双方将领先进行比拼,实际上是这个年代作战的一种礼节。
姜羽不能拒绝,也没想拒绝。
南宫绰练的是硬功,他能当上齐国上将军,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功夫并不是姜羽的强项,反正他肯定是打不过公孙克,也打不过戚然明的,胜不胜得了南宫绰,还是两说。
总之这俩人先打了起来,姜羽却没让自己手下人停止射箭。
长剑“当!当!当!”地连续在半空中相撞,撞得姜羽从手腕到胳膊都发麻。南宫绰憋了一肚子的火,简直是想就这么把姜羽斩在剑下。不过姜羽并不跟他硬来。
姜羽进攻少,防守多,主要是利用自己灵活的身法来躲避公孙克的剑,亦或者四两拨千斤,化去他剑上的力道。因此越打南宫绰越火大。
人在急怒之下,就容易失去理智,南宫绰怒了一天,在晚上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内心却逐渐地冷静下来。火大还是火大,却不至于搞不清楚状况。
他发觉姜羽好像是在拖延时间,在等人。
等谁?
燕军还有援军吗?不可能。他来到这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封锁所有道路,不可能有任何粮草进得来,不可能有任何求援出得去。
那么他在等谁?
这里喊杀声震天响,被公孙克和刘五甩开的两支队伍听到声音,很快纷纷赶过来。一过来就看见燕军三千骑兵,把他们一万人围了起来,先是目瞪口呆,随后是怒火中烧,哗啦啦地想在外圈把燕军三千骑兵围起来。
这要是真围上了,姜羽今天一天的辛苦就要白费。因此远远看到白旗招展时,姜羽就立刻甩开南宫绰,笑着冲他拱拱手道:“南宫将军神武过人,姜羽自愧不如,今日这一战,就算姜某输了,咱们来日再战。”
说罢飞身上马,一抖缰绳。
“驾!”
“撤——!”姜羽下令道,“全军撤退,不得逗留!”
三千骑兵潮水一般退去。
打了一半的南宫绰看着姜羽如此恬不知耻地撤退,愣了一瞬,高声骂道:“姜羽!打不过就逃,你还要不要脸了?!”
姜羽在马上转头笑道:“姜羽自认打不过南宫将军,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不逃还等着南宫将军把我们围歼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