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子苏
她的贴身丫鬟秋梨站在一边,看她两颊微红,目光涣散,说道:“小姐,要不出去走走吧,马上就轮到你登台献艺了。”
若是上台后还晕头转向,可就麻烦了。
文婉君摇摇脑袋,觉得侍女说的有理,就趁大家没有注意到的功夫,跟秋梨一起起身朝外面走去。
她走后没一会儿,陆锦呈就来了。
太后一见他进来,就朝文婉君的座位处看去,一眼没看到人,问立在她身边的倌秋道:“婉君人呢?”
倌秋上前看了两眼说道:“兴许是出去透风去了吧,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她话音未落,陆锦呈就落了座,目光状似不经意的朝四周一看,问道:“怎么少了个人。”
太后知他问的是谁,心里还踏实了几分,说道:“你看看你,我这就叫人去给你找她回来,倌秋。”
倌秋上前一步走到太后跟前,俯下身子等太后说话。
太后张了张嘴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见一个人慌慌张张的从外面往宫殿里跑,边跑边叫道:“太后娘娘救命。”
这一嗓子叫的众人都停下了动作,太后目光朝来人一看,心里无端跳了两跳,觉得后背都有些凉了起来。
跑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文婉君的贴身侍女——秋梨。
第68章 陇翠轩
秋梨连跌带跑的进了殿,头上的珠钗都跑乱了, 一张脸吓得雪白, 被众人一看,才想起来自己这样子实在是不成体统, 又一眼看到了坐在太后身边的陆锦呈, 更是急的要哭出来。
可这个时候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快步走到太后面前, 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太后娘娘, 救救我家小姐吧。”
太后闻言脸色一变,倌秋见状上前一步呵斥道:“吵吵嚷嚷的成什么体统,来人,先请诸位小姐去偏殿一坐。”
大家见这阵仗虽然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倌秋已经发下话来,倌秋的旨意就是太后的旨意,这些千金小姐们就是有一百个胆子, 也不敢擅自留下来听人墙角, 于是老老实实的听倌秋吩咐, 准备去偏殿候着了。
文婉君不在,苏若棠俨然已经成了众千金之首, 跟着太监走在最前面, 路过陆锦呈的时候还含羞带怯的看了他一眼,这才跟着走了。
倌秋屏退左右,除了太后和陆锦呈外,殿内并无他人, 这才走到秋梨身边问道:“好好说话,你家小姐怎么了?”
陆锦呈闻言这才坐直了身子,看向秋梨面带笑意的问道:“不用担心,直说便是。”
秋梨其实自己也摸不着头脑,见陆锦呈语气温和,瞬间找到了主心骨似得,哭哭啼啼的说了起来:“小姐喝了些果酒,许是喝晕了头,不知怎么……闯到陇翠轩去了。”
陇翠轩乃是后宫宣妃宫殿,距离鸣翠宫不远,但殿外有太监侍女守着,文婉君又是怎么闯进去的?
太后闻言倒是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闯进了广玉宫,宣妃那儿倒还不算特别棘手。
陆锦呈闻言却挑起了眉:“她喝晕了头,你也喝晕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去得,什么地方去不得?”
秋梨面色惶恐,闻言连连替自己辩解道:“王爷息怒,小姐与我原本就在鸣翠宫外的长廊里坐着,一个小太监上前来跟小姐说了几句话,小姐就让我在原地等着,说是自己去去就来。我,我就没跟上去……”
太后闻言怒不可遏,斥道:“你家小姐孤身一人在后宫,你居然放任她一个人四处走动!怎么!当这宫中是你们文府后花园吗?”
秋梨吓得一哆嗦,连连以头抢地,结结实实的磕了好几个头,说道:“太后娘娘息怒,太后娘娘息怒。”
陆锦呈闻言却是饶有兴致的问道:“我倒是对这个跟你家小姐说了几句话的小太监有些兴趣呢。莫不是早就认识你家小姐?”
文婉君一个闺阁小姐,若是认识宫中的太监,那这事儿就可大可小,端看她如何解释了。
秋梨到底年纪不大,又是跟在文婉君这样一个闺阁小姐身边,有些小机灵,却到底做事不够牢靠,她又想快些让人去救她家小姐,又想撇清自己的关系不想受罚,编不出什么谎来,只好照实交代,但其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小太监到底是怎么认识她家小姐的,又跟她家小姐说了什么,怎么就让她家小姐跟着走了。
陆锦呈看她怕的发抖,也没揪着这个问题一直问,倒是太后闻言变了脸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说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她误闯了陇翠轩,跟宣妃告个罪出来便是,这也值得你哭哭啼啼的大呼小叫吗?简直不成体统!”
秋梨欲言又止,陆锦呈嘴角露出一抹笑来,说道:“母后,我看她像是还有话要说呢。”
“你接着说,你家小姐跟人走了之后呢?”
陆锦呈这态度前后差距之大,太后哪儿能看不出端倪来,她直觉不对,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秋梨抽抽噎噎的说道:“我等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就顺着小姐走的方向跟上去了,还没到陇翠轩,就听到里面一阵喧嚣,说是宣妃娘娘震怒,已经押下我家小姐了。”
太后眼前一黑,已经察觉出哪里不对了。
文婉君到底是文府千金,哪怕擅闯了宣妃的陇翠轩,也绝不至于让宣妃震怒,除非她擅闯陇翠轩后,还做了其他不该做的事情。
太后这想法刚一浮出脑海,就听秋梨接着说道:“听陇翠轩里出来的侍女说我家小姐无意闯了陇翠轩,不知怎么还躺在了宣妃娘娘的床榻上,宣妃娘娘不查,今日又被皇上翻了牌子,小姐她......就直接捅到皇上面前去了。”
太后脸上血色唰的一下褪了个干净,趔趄一下,被倌秋连忙上前扶住了。
秋梨先前还没意识到这事儿有多棘手,现在说完一看太后脸色,倒把她给吓了一跳,又连连磕了几个头,不住的求太后娘娘救她家小姐的命。
陆锦呈神色不变,口吻却沉重了不少,说道:“你现在扭头去求皇兄说不定还来得及,你家小姐这等作为可大可小,若是往小了说,她是魅惑君上,其心不纯。往大了说,她贸然闯进陇翠轩,还意图接近皇兄,可是能直接当做刺客乱棍打死的。”
“宣妃娘娘押了她,或许还是救了她的命了。”
陆锦呈这话将秋梨说的两腿一软,跪都跪不住了,整个人往前一扑,就要倒在陆锦呈面前,使劲叫道:“彦王爷救命,彦王爷救命啊。”
她同她家小姐一同进宫赴宴,若是她家小姐在这里出了什么差池,不止她自己,她家里的爹娘兄弟就都完了。
陆锦呈将腿一收,没让秋梨就这么扑到她身上来,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说了,现在除了皇兄谁也救不了你家小姐,你现在起来赶过去还有时间,再晚一会儿,皇兄只怕就要亲自来鸣翠宫了。”
他话音刚落,就跟猜中了皇上心思似的,鸣翠宫外猛然喧嚣起来,大太监高声唱道:“皇上驾到——”
不等太后有所反应,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就已经跨过鸣翠宫的门,一脸怒色的径直走了进来。
偏殿众千金们至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闻皇帝来了,连忙都从偏殿出来,人挤人的跪了一片。
皇帝越众而出,看也没看那一地娇滴滴的美人儿,走到跪地不起的秋梨身边斥道:“来人,把这侍女也一起押出去!”
秋梨祸从天降,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手脚并用地往太后跟前爬了几步,头快要抵到太后脚边,叫道:“太后娘娘救命啊。”
皇帝像是这才看到了太后似的,缓和了一下脸上的神色,说道:“母后。”
太后使劲攥了一下倌秋的手,看着皇帝说道:“皇帝这是怎么了?怎么到哀家面前,还这么气势汹汹的。”
一道娇丽的声音从皇帝身后传来,来人一席水红华服,绣了大朵大朵的牡丹,雍容华贵,相貌也惊为天人。
正是陇翠轩的主人,宣妃娘娘。
宣妃娘娘先是跟太后,陆锦呈行了礼,这才说道:“太后娘娘有所不知,臣妾宫中今日进了个女刺客,听殿中侍女说,这女刺客还有同伙,这才求皇上来将她一起捉拿归案的。”
秋梨大祸临头,可能知道自己再不辩解两句,就会小命不保,因此心中惊惧竟也变成了几分胆气,朝皇帝一扣头说道:“奴婢斗胆,请皇上明察,我家小姐乃是户部尚书文绰之女,此来宫中是来赴宴的,绝不是什么刺客啊。”
宣妃柳眉一挑,一双眼睛刀子似的甩在秋梨脸上,说道:“太后娘娘这家宴我倒是知道一二,今日宴请了汉阳城诸多小姐,只是你说那刺客是户部尚书之女有何证据?”
秋梨到底年幼,哪里斗得过宣妃这种成了精的狐狸,三五下就将别人想让她说的话抖了个底朝天。
“我家小姐腰间有块翠玉,是老爷特地求菩萨开过光后给小姐保平安的,求皇上派人去文府一问便知。况且,况且太后娘娘肯定是认识我家小姐的,求太后娘娘替我家小姐验明正身,我家小姐绝不是什么刺客啊。”
皇帝的眼神从秋梨身上转到太后身上,最后又看了看陆锦呈,陆锦呈叫了一声皇兄后,他又将目光移了开来,重新放到了太后身上。
“母后,这么说来,您是认识这刺客了?”
太后像是一瞬间老了好几岁,哪里还能不知道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松开倌秋的手,站到了皇帝面前说道:“皇帝莫要说笑了,这宫里哪儿来的刺客。不过是个走错了地方的孩子,皇帝还真要跟她计较一二不成。”
宣妃娘娘面上笑的十分恭敬,言语上却寸步不让的说道:“太后娘娘,这刺客若真如您所说,是个尚书府里的千金,又为何衣衫不整的躺在臣妾的床上,还专挑皇上来臣妾宫中之时,若不是皇上信我,只怕就连陇翠轩,也得让这刺客害了去。”
宣妃娘娘这话一出,顿时在众人耳朵里掀起轩然大波,一时之间,就算是如此氛围,也不能阻挡大家的窃窃私语了。
众人可不管这文婉君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混进宣妃宫中的,她们只听到自己想听的,有什么能比尚书千金使记试图魅惑皇上更爆炸的呢。
太后脸色一白,就跟被宣妃奚落的是她自己似的,半晌,看着皇帝说道:“既然如此,就更不可能是什么刺客了,皇帝既然疑心,召文绰前来一问便知。那孩子应是仰慕皇帝,才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吧。”
皇帝抿唇一笑,若有所思道:“母后说的倒也很有道理,来人,着人去请文尚书,我倒是想知道知道,他这宝贝千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第69章 一劳永逸
文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好好的女儿送进了宫, 怎么就成了刺客?
到底事关文家名誉, 因此传旨太监说的也不清不楚,只说文婉君触了圣怒, 如今被押了起来, 等他进宫去给个说法。
太监刚宣完旨, 不等文绰有什么反应, 他三房太太先得了消息, 险些惊得厥过去,被两个丫鬟扶着,哭天喊地的就朝文绰书房奔来。
而后不过片刻,文家老夫人文绰的亲娘也颤颤巍巍的找来了。
几个女人在文绰面前又哭又闹, 让文绰说什么都要将文婉君带回来,文绰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最后忍不住发了火。
“你们自己的女儿孙女, 你们自己不了解吗?就是借给她几个胆子, 她也做不出触皇上逆鳞这等事, 你们妇人之见还让我去求太后开恩,难道看不出来, 这就是皇上给太后使得绊子吗?太后想避皇上锋芒, 借君儿拉拢彦王,现在看来,彦王却是跟皇上同一阵线了,你们若还想保住身上荣华, 就闭上嘴少哭几句吧。”
三房夫人不懂这些,听他说的凶险,更是害怕,却也不敢再哭了,只是说道:“可君儿怎么办?文家虽不是太后母家,但多少跟太后有些关系,你这样说,君儿不更是凶多吉少了么?”
文绰面色沉重,说道:“等我去宫中看看再说吧。”
待到文绰进了宫,陆锦呈已经从宫里出来了,他一劳永逸的解决了文家,不止是替自己清了路,也卖了他皇兄一个大人情,后面怎么解决,他皇兄心里比他清楚多了。
自从当今皇上登基,朝中内外大都抓在了自己手里,唯有太后母家一支,牵牵连连的始终不得断其根系,太后虽然是皇上嫡亲的娘,但也不忍看母家受打压凋零,明里暗里帮了不少的忙,早就惹得皇上不愉。
如今又将主意打到了陆锦呈头上,陆锦呈又怎么会不知道,就算他愿意娶妻,这文家的亲也是无论如何结不得的。
陆锦呈撑着头,由着孟昭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说道:“今日这事一毕,太后大概就彻底断了替我找个王妃的心思了。”
孟昭看他一眼,说道:“你可想好了,你若真这样做,皇上那里倒是能够交代了,不过你可就一丝退路也无了。”
陆锦呈垂眸一笑,饮了一口凉酒,眼神却十分清明。
“要什么退路,我既不掌权也不谋反,这朝臣势力除了你我一个也不沾边,我就是个闲散王爷,碍不着皇兄的眼。倒是太后……”
孟昭接着他的话说道:“太后确实糊涂了。”
皇上虽然是她嫡亲的儿子,可终究姓陆,流的是先皇的血,就算是再仁慈,也容不下外姓掌权。
“那你是确定想好了?”孟昭问道。
陆锦呈想到乔郁,眉眼一暖,“你看这宫里勾心斗角有什么好的,我就喜欢他现在这样子。”
孟昭闻言一笑,倒露出些惺惺相惜的神色来:“纵观央国百十载,你大概是最无斗志的王爷了,只爱美人不爱江山。”
陆锦呈轻轻将杯子往桌上一放,“这江山有什么好爱的,殚精竭虑死而后已。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既不爱江山,也不爱美人。”
只爱一个放在心间上的人而已。
出了孟昭的尚书府,已经月色当空,巷子外面寂静一片,除了尚书府外的两盏灯笼,只有一轮月亮还勉强亮着些光。
孟昭送了陆锦呈出门,要让人送他回去,被他拒了,孟昭推辞不过,只好让人给了三七一盏灯笼,让三七好生看着。
陆锦呈身边常年有暗卫跟着,陆锦呈自己也并不是不会武艺,倒也并不用担心他的安危。
只是陆锦呈今日多饮了几杯,虽然不见醉意,但看着也不像是完全清醒,孟昭反复嘱咐了三七几句,三七忙不迭的应了,回头一看,他家王爷已经先走一步,赶紧跟孟昭告辞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