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小二
“主君的想法并不代表老太太的想法,”肖娘再一次插嘴道,“五郎君与其在这里与主君说,不如想办法去说服本家的老太太吧。”
是祖母?燕秋尔郁闷:“阿爹去与祖母说不是更容易说服祖母?”
“呵!”肖娘轻笑一声,“五郎君可知主君为何每年都是初一一大早出发去本家?”
“呃……不会是为了减少与祖母的碰面吧?”燕秋尔的脑子转得快,肖娘这么一说,他便就猜到了。只是燕生会怕与祖母碰面?燕秋尔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燕生惧怕谁的样子。
“哈!五郎君果然聪慧过人!可不就是嘛!主君与那老太太可说不上十句话。五郎君求人不如求己啊。”
“不会吧……”燕秋尔垮下了脸。他有自信能说服燕生,可却没自信能应付得了那个老太太啊!“阿爹可有建议?”
“没有。”
“……我去帮肖娘算账。”燕秋尔垂头丧气地凑到肖娘身边,两人一边算账一边交头接耳,商量着如何才能说服祖母。
直到黄昏,燕秋尔才离开世安苑,却还是没能想到如何说服本家那个顽固的老太太。
“五郎。”
燕秋尔闻声止步,一抬头就看见迎面走来的燕征。
“四哥。”
燕征刚从外边办事回来,瞧着天色正想着不知是否能碰到燕秋尔,结果就碰上了。燕征欢喜地叫住了燕秋尔,却发现燕秋尔满面愁容。这又是怎么了?莫非又在世安苑挨骂了?燕征思索片刻,便对自己的随从低声吩咐几句,那随从听后立刻跑走,去准备燕征吩咐的东西,而燕征自己则又看向燕秋尔。
“五郎今夜可有空?”
“四哥有事?”因为满脑子都是燕浮生的事情,燕秋尔有些心浮气躁,脸上没了笑容,说话的口气算不上和善,话出口后,燕秋尔自己都觉得抱歉了。
燕征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大度地笑笑,道:“五郎吃过晚饭了吗?若是还没吃,不若到四哥院子来?四哥今日得了两坛美酒,正愁无人共品,五郎可愿意?”
“四哥相邀,我怎么可能拒绝?刚巧肚子饿了,要叨扰四哥了。”燕秋尔一拱手,笑嘻嘻地跟着燕征前往燕征的住处。
喝酒吗?虽没有借酒消愁的习惯,可难得燕征愿意贡献私藏,他怎能错过这大好的机会?
燕家人各有所好,燕生喜画,燕齐爱棋,燕元好玉,燕征恋酒,而燕新堂则喜欢狩猎,故而想要跟燕家谈生意或者有结交之意的人总是会投其所好。
前世燕秋尔就喜欢到燕征那里去蹭酒,因而也算是私交甚笃,他死于阴谋之时燕征远在西域。燕秋尔曾经相信燕征与那件事情无关,可如今反复思量之后,燕秋尔却有些不确定了,他不知道那究竟是巧合还是燕征故意避到西域去以免事发被燕生责罚。
在燕生心里,后院的子女皆是养子,是为了燕家家业而养育培养的继承人,这种无差别对待也算是燕秋尔被暗算的间接原因了。然而燕生虽放任他们兄弟争斗,可却不允许手足相残,只是不知当死的是非燕家血脉之时,燕生是否还能坚持住自己的原则?更不必说还有本家的祖母护着燕姓亲子。罢了,知道自己身世真相的那一刻燕秋尔便知道自己是输在了血缘上,所有的因果都只因为他的身体里没有燕家的血。
死而复生,燕秋尔只想找到那个主谋,让那些帮凶付出代价,顺便再跟燕家讨些赔偿。他人单力薄,倒也无意将燕家搅个天翻地覆,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他只要默默地为自己讨回公道就好,那些该偿还他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五郎,到了。”
第18章 酒后说溜嘴
与世安苑相比较,燕府其他院落的构造就要简单得多了,燕秋尔、燕浮生与燕征三人的院子皆长成一个模样——一个小院和一座大屋,不同的是燕浮生的院子里是个池塘,燕秋尔的院子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而燕征这里有一棵花开正盛的梅树。
燕秋尔与燕征踏进院子的时候,梅树下已铺好了席子,席子上一张矮桌、三个火盆,还贴心地放上了两个凭几,矮桌上也已摆好美酒佳肴。这颇为雅致周到的布置让燕秋尔眼前一亮。
“对月饮酒方不负美酒,五郎不介意吧?”看到燕秋尔惊喜的表情,燕征方才松了一口气。
“当然不。”燕秋尔有些迫不及待地走上席子,在矮桌一边坐下。才刚坐下,就有女婢送上了一个热乎乎的手炉,还有一件厚重的毛皮斗篷。斗篷一裹,手炉一抱,腊月天的寒风也拿人没辙了,“四哥倒是准备得周到。”
燕征也用斗篷将自己裹成个球,入席对燕秋尔笑道:“那是自然了,哥哥请弟弟喝酒,断没有让弟弟因此受病的道理。”说着,燕征为燕秋尔倒上一杯酒,送到燕秋尔面前,“这酒温过,快喝一杯暖暖。”
“那秋尔便不客气了。”只闻酒香便知是好酒,这酒当真是不辜负燕征的这番布置。
燕征欣慰一笑:“此酒名为若下,在江南一带颇负盛名。五郎不常饮酒,慢些喝。”
“嗯。”燕秋尔点点头,一口一口地抿着。
燕征喝酒就没有燕秋尔这般秀气了,虽然才刚提醒燕秋尔要慢些喝,可他自己喝起来却是两口一杯,一边喝一边打量着燕秋尔的神色,见燕秋尔一杯下肚之后已不似先前那般烦闷,方才开口。
“今儿个五郎第一次去世安苑与阿爹学习,有何感想?”
“感想?”燕秋尔回想了一下他这一整天所做的事情,记忆最鲜明的就是东市坑的孙勇花了四吊钱买一匹布。燕秋尔撇撇嘴,答道:“没什么感想,就是觉得头晕眼花。”
“头晕眼花?为什么会这样?”燕征不解。
“唉……我什么都不会,去了说是学习,也就只能扒拉着算盘帮阿爹算账,瞅了一天的账本,现在恨不能让自己变成一个瞎子。”
“呵。”燕征摇头失笑,“在咱们燕家,能碰到年末的账本却还一脸嫌弃的,怕也只有五郎你了。大哥、二哥想看上一眼都难,你竟还抱怨起来了!”
闻言,燕秋尔不赞同地摇摇头,叹息道:“大哥、二哥看账本,那看的是账,算的是燕家这一年的收支,我看账,那看的是字,算的是数,这一天下来,唯独打算盘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燕征被燕秋尔的这番言辞逗得哈哈大笑:“五郎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燕秋尔对这个评价不置可否。
对饮两杯,燕征又再度开口:“五郎似乎并不太想插手家里的生意,是有什么别的事情想做吗?”
夜色中,燕秋尔的眼神一紧,抬头看向燕征时又只剩疑惑:“四哥何出此言?”
燕征似是也觉得自己这问话有些唐突了,尴尬地笑道:“四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几日阿爹回府,我看五郎的言行举止并不似要争取阿爹的倚重,自己瞎猜的而已,若是说错了,五郎就当没听过吧。”燕征举杯,一饮而尽,算是为自己的失言赔罪。
燕秋尔忍俊不禁:“四哥的性子就是急,我又没说怪你,你这赔罪酒喝得也早了点儿。”
燕征挠挠头,腼腆地笑了。
燕秋尔靠在凭几上,仰头看着夜空中熠熠生辉的星辰,叹息一声,道:“兴许四哥说得对,我是不想插手家里的生意。”
“这是为何?”燕征困惑,“五郎之前还那般努力,怎的眼看着要行束发之礼了,却又变了心意?”
“谁知道呢。”燕秋尔轻笑,“反正咱们燕家人丁兴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我若是就这样做了一个不孝子,想必也于燕家无碍。”
燕征一怔,举杯,又是一饮而尽,沉默半晌,突然似是自言自语般说道:“这咱们府里看着热闹,可又有多少人真正姓燕?又有谁是阿爹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