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小二
“齐某似乎明白燕家何以发展至今日这般势不可挡的地步。”看着商队渐行渐远,齐鸣踱步至燕秋尔与燕齐之间,沉声说道。
燕秋尔和燕齐同时偏头看着齐鸣,燕秋尔突然撇撇嘴,道:“从齐大夫的口中听得此言,秋尔还真是高兴不起来啊。”
齐鸣收回视线看着燕秋尔,好奇问道:“为何?”难道他的称赞就不是称赞了吗?
燕秋尔叹息道:“齐大夫这是在提醒燕家收敛锋芒,缩减家业啊。”
齐鸣一愣,而后又哈哈大笑起来:“小郎君果真有趣。”
他哪有趣了?燕秋尔抿嘴,对齐鸣的评价不置可否,瞄了眼黑着脸站在后边的楚豫,低声向齐鸣问道:“齐大夫就这样晾着太子好吗?”
闻言,齐鸣也瞄了楚豫一眼,冷哼一声,不屑道:“圣人一生英明,唯此污点,终生不可去。”齐鸣摇头叹息一阵,复又说道,“奸佞相伴,人心已失,靠山将倒,富贵将尽啊。”说完,齐鸣就转身走回楚豫身边,冷着脸不知说了什么,便带着楚豫和左宁离开。
奸佞相伴,人心已失,靠山将倒,富贵将尽……燕秋尔眯着眼睛看着齐鸣的背影,暗忖这十六个字是否是一种暗示,暗示即使无人相害,太子也保不住其地位?这十六个字他还是告知秦九的好。
快马回府,燕秋尔有些担心不知何时会回的燕生,回到燕府走过垂花门的瞬间,燕秋尔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对的。
前院里,燕生跌跌撞撞地跑在前边,燕浮生欲哭无泪地追在后边,周围还有些仆婢跟着,都是一脸紧张的样子,那场景是前所未有的混乱,与燕府极其不相符的混乱。
此时的燕浮生简直是连大哭一场的心都有了。今日为了送四郎远行,阖府上下都起得早,而郎君们离开燕府出城的时候,燕浮生本也想去,可想着府里也不能一个人都不留,若是来个客人弟妹们岂不是完全应付不了?于是燕浮生就留下了。可燕浮生没想到的是,她没迎来客人,倒是迎回了醉得一塌糊涂的燕生,而燕生醉酒后的行径又极其另类,燕浮生这都追在后边跑了半个时辰了。
阿爹到底在找什么啊?说出来她去找还不行吗?!
“阿爹!阿爹您要去哪儿啊?!”燕浮生生平头一次对燕生大呼小叫。
第59章 谁准你碰他
燕秋尔站在垂花门口呆呆地看了半晌才记起要开口问话:“怎么回事?”
“我的老天,五郎你可回来了!快,阿爹他……阿爹……”见燕秋尔回来,燕浮生立刻松了一口气。就算整日在外边嬉耍,她终究不是郎君,体力更是无法与燕生相比,才跟在燕生身后跑了半个时辰,她这两条腿都灌了铅似的,沉得一步都挪不动了。然而燕浮生刚开口想要让燕秋尔将燕生拦住,燕生竟就自己跑向燕秋尔,突然一把抱住燕秋尔扛在肩上,转身就往世安苑跑。
“我……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燕浮生“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郁闷不已。她果然与阿爹八字不合,以后还是躲得离阿爹远一点儿吧。
燕浮生想不明白,从没见燕生醉过的燕秋尔也想不明白,直到被燕生一路扛着丢在了世安苑的床上,燕秋尔都还有些发懵,半晌之后偏头看看躺在身边已经入睡的燕生,燕秋尔坐了起来。
“唐管事,阿爹是怎么回事?”
“回五郎君的话,主君醉了。”唐硕一直都跟在燕生身后,此时也是一脸疑惑地站在卧房的外间。
这常安燕府里的其他人没见过主君醉酒,他和梁成却是每三年都要见一次。依着如今燕家在天岚国商贾之间的地位,主君在酒桌上就算是要以茶代酒也是无人会出言阻拦,这是他们对燕家的敬重,是他们对主君的敬重,自也不会有人不知好歹地灌主君酒,然而有两个人却是例外,那便是三大商家中另外两家的家主。
三大商家,即江南道岑家、河北道吴家和关内道燕家,其中岑家和吴家皆是粮商,独燕家是行商起家,坐商则杂七杂八的什么都做,最要命是岑家与吴家的家主皆是主君的长辈,一位年近半百,一位则年过半百,三家之间交情不错,只是三位家主一碰头,主君就准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往年的聚会上,那两位每每都要将主君灌醉,给主君下过chun药而后与女子关在一起,烧过主君衣服害主君无衣蔽体,偷过主君钱袋害主君无钱结账,总之只要是能让主君丢人现眼的事情,那两位无所不做,若非主君机智,燕家家主早就名声扫地了,今年只是灌酒倒是不错了呢。
只是让唐硕想不明白的是,主君酒品不错,醉酒之后的言行举止几乎与寻常无异,外人是看不出端倪的,醉得最厉害的一次也只是倒头就睡,还从未这般闹腾过,今日他都已经将主君送进世安苑安置好了,熟料就在他以为一切妥当之时,主君竟是又跑了出来,直奔五郎君的院子去了,在五郎君的院子里转了一圈之后,又跑到四郎君院子去了,五郎君回来那会儿,主君刚从四郎君的院子里出来,正准备出门,可是见着了五郎君,主君就把五郎君给扛了回来,莫非主君之前便是一直在找五郎君?
醉了?燕秋尔撇嘴。他还不知燕生是醉了?不说他举止怪异,单是这冲天的酒气也足以证明他喝了不少。只是燕生怎么会喝那么多酒?在燕秋尔的印象中,燕生醉酒这件事是从未发生过的。
“为何会醉?阿爹昨夜不是去见岑家与吴家的家主了吗?”
就因为是去见了那两位,主君才会醉成这样。唐硕微微撇嘴,而后答道:“每次都是如此。”
燕秋尔抽了抽嘴角。他是知道唐硕这人少言寡语,可这回答是不是也太简洁了点儿?听得他云里雾里的,只能猜出个大概。平日里回答燕生的提问的时候也没见他用词这么少啊。不过看唐硕不怎么担心的样子,燕秋尔也不担心了。
“五郎君,燕侍郎来了。”回府的时候,梁成是与肖娘几人走在一起,故而比燕秋尔迟了一些,进门的时候刚巧见着燕寻,又听仆婢说了燕生将燕秋尔扛回世安苑的事儿,于是便来世安苑禀报。一踏进卧房的门儿就闻见了熏人的酒气,梁成心知燕生定是醉了个不省人事,索性直接向燕秋尔禀报了。
“知道了。”燕秋尔应一声,而后便转身想要下床,然而身体转到一半却遇到了阻力,燕秋尔回头一看,就见侧躺着的燕生两手攥着他的衣服。
燕秋尔眨眨眼。这是什么情况?睡着了还得抓着他,是怕他跑了吗?现在怎么办?难道要他效法先人也来个为爱断袖?为了父子之爱断袖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合适?何况他跟燕生之间是哪儿来的父子之爱啊?
燕秋尔暗笑一声,便单手解开自己的腰带,准备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衣服还不有的是吗?他换一件就完了呗。
“梁管事,劳烦你找件可以替换的衣服给我,衣服被阿爹攥住拉不出来了。”
听到这话梁成愣了愣,而后才应了声是,赶忙去柜子里给燕秋尔找衣服。主君这是酒后露真意了吗?这都醉得意识不清了,却还知道要抓住五郎君,真是个诚实的人啊。
“梁管事,你过来帮我一下。”单手脱衣服本就有些困难,燕生抓着的地方还刚好在腰带,这更是给燕秋尔增加了难度,以至于燕秋尔一不小心将衣服弄了个乱七八糟。
“是。”梁成这才抬脚上前,将用来替换的衣服放在床上,而后哈着腰替燕秋尔整理衣服,“主君抓的也真是个地方。”
“他以前就这样吗?”燕秋尔随口问道。
梁成瞄一眼燕秋尔,笑着答道:“没有,这还是第一次。主君不与人亲近,也就五郎君的情况特殊些。”
特殊吗?燕秋尔撇撇嘴,眼中不自觉地有笑意流转。
熟睡的燕生突然动了动耳朵,霍地睁开双眼,一睁开眼就先看到燕秋尔的背影,然后是哈着腰在帮燕秋尔宽衣解带的梁成。燕生两眼一瞪,猛地坐起,长臂一伸一勾,便将燕秋尔拉进自己怀里抱住,背靠着墙壁,双目圆睁,怒瞪着梁成,威吓气势全开。
“诶?阿爹你醒了?”燕秋尔被吓了一大跳,转头去看,也只看到燕生绷紧的侧脸。怎么了?睡迷糊了?
而直接面对燕生威吓的梁成却是已经僵住了,面对燕生残暴的视线,梁成有种自己将被一只猛兽撕碎咬死的错觉。而受到燕生威吓力波及的唐硕则绷紧了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若不是因为眼前都是熟悉的人,唐硕早就拔剑出鞘了。
咽一口口水,梁成小心谨慎地向后退出,每一个脚步、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温和地诠释出他的顺从。
“我不碰他……不碰他……”梁成一边小声安抚,一边谨慎后退。这是某种本能吗?醉得连人都分不清了,却是不让人碰五郎君?
燕秋尔茫然地眨眨眼。现在这情况……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护犊子?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
见梁成不断后退,燕生手一挥,用内力打落床帘,将梁成和唐硕连人带视线一并阻在外边。
“阿……爹?”床帘飘落之后,身后的燕生就没了动静,被惊呆了燕秋尔试探着低唤一声,却没得到燕生的回应。
燕秋尔在尽量不惊动燕生的情况下动作极慢地转头,待能看清燕生的表情时,却见燕生已经闭上了眼睛,似是又睡着了。
“五郎君,主君他……”外边的梁成和唐硕听见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便有几分担忧地小声询问道。
“……阿爹睡着了。”燕秋尔突然有些哭笑不得。重活一世之后,他怎么觉得燕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