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草吃嫩牛
邵江一很想说一些合适的好话安慰一下华莱士,但是,他想他不会用美妙幽默的词汇去劝解谁。他直来直去,效果看上去却也不错。
华莱士呆了一下,嘴角上下微微抽搐:“我想你误会了,我没有紧张,我只是在掂量一会先拿谁开刀。”
很快,那个人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情绪,也许是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管他是什么呢,反正,他笑了,很开心的笑着,带着他大票的随行人员,在礼炮声中,音乐声中走了出去。
邵江一没有跟随他的脚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观赏,这种事情他从来做不来。他只是带着老黑,阿尔平悄悄的从一角的侧门上了另外一组车队回到了这里。华莱士想回来住,这里是他的私产,也许他本人觉得,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回来一趟。
“就放这里吧。”邵江一回过头,指指大树下刚刚收拾出来的一块地面。
几位仆人搬着藤椅,腾桌子,茶托,茶碗,点心,还有报纸,杂志小心的摆放。报纸按照传统是烫过的,茶杯是镶嵌着上等金边的骨瓷。水是热气腾腾的倾泻而下,一股热水流淌之后,这院子便有了人气。
邵江一缓缓坐下,调整了一个奇妙的角度,他记得以前,兰兰兹爱呆坐在这里,他可以一整天的呆坐,没人知道他在想着什么。现在,邵江一也坐在了这里,抬眼望去,他看到了三楼阁楼的一个窗台,几只野猫在那里相互舔蹭,亲昵无比。
轻轻的叹息一下,邵江一靠着椅背,脱去鞋子,抱住自己的膝盖,合起了眼睛。
机场那边,巨大的礼炮声依旧在响着,邵江一可以想象的到那里有多么热闹,也许,所有看直播的人都会赞叹。看那!那个人,他吃过苦头,现在他荣归故里。没人能想的起世界上还有兰兰兹,还有麦克、亚罗。那些人都在这个世界真实的生存过,感受过。甚至他们也同样爱过。现在,除了自己,也许再无其他人记得那些人了。
杂草,腐败的树叶很快的被清理完毕,那些水汽随之消散。院子与房子的雏形越来越明显,大树下的光线越来越好,好到邵江一可以端起成堆的麦德斯当日的报纸很认真的翻看。他能感觉到许多视线在身上交织。这种窥视的眼神令他十分不舒服。他排斥这种感觉,却又无能为力。
麦德斯老宅邸受惊的青蛙一片安静,正午的阳光越来越温暖。邵江一的眼神从报纸上回到现实,他眯着眼睛打量着逐渐,逐渐恢复原样的院子,有一种奇妙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他好似从未离开过一般,好似,过一会,兰兰兹就会推开那边那扇门,他一边微笑着,一边摸着那只猫脖颈上的猫走过来对他说:“你的时间过得飞快,快的就像用手拨动指针,我要是你就停下来。认真的去看,去听……”
那种带着一丝微妙的幸福思绪,很快被一阵暂时寄居在老宅邸的鸽子惊飞声打搅,邵江一的眼睛张开。扭了一下头。
大门那边,一组挂着麦德斯军方车牌的野战车停在了那里。有人使劲拍关车门,几个身材高大穿着老式样风衣的人下了车。跟站在老宅门口的临时警卫交涉,警卫看了一下那些人的证件。没说什么就打开了大门请他们进来。
新大陆新生公司的人,都在内宅作为客人呆着。对于这种看上去很友好的安排,邵江一不发一言,也没有干涉。随便那些人如何折腾吧,他想,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华莱士这次跟麦德斯谈判的底牌。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新大陆新生公司有TO矿,他们需要大量的新移民。至于麦德斯,鬼知道这里的人想要什么。也许一派一个样儿。天知道,有多少派。
不速之客并未经人通报而径直的走进院落,那些人先是肆无忌惮的打量这所房子,接着,还算客气的与这里的旧管家交谈了几句。那位管家犹豫了一会,掂量了一下,华莱士已经是过去式,而这些人才是麦德斯本地人之后,他走到邵江一呆着的那颗大树下问到:“先生,说是……您的旧友。想跟您见一下。”
邵江一抬起头,看了一下面露尴尬之色的老管家,他扭过头看着那几个人,站在最带头的那人正脱去自己的大风衣丢到组手手里。
他四十上下,一身坚毅的军人气质。他的风衣下穿着一套笔挺的海军上校军服,军靴铮亮。他见邵江一看他,便使劲挥舞手臂,冲着邵江一热情的打招呼,就如一位认识多年的好友一般。露着一口大白牙爽朗的笑着喊:“您别怪他,他身不由己!”
“请他离开!我这么说你也不会这么做吧?”邵江一的话音里带着一丝嘲讽。老管家神色更是尴尬。
上校先生慢慢走过来,站在不远处打量着邵江一。邵江一低着头,眼睛无波的继续看报纸。
树冠下,军方最高机密档案里的002号年轻人有着一头细软的黑发。他的皮肤苍白,甚至他的嘴唇也是苍白的,他安静的坐在大树下,漂亮完美的额头低垂。似乎这个世界即使下一刻毁灭了,也不关他什么事情。没人能走入他的世界,打搅他那就是破坏衣一副祥和的风景名画。在来客的眼里,作为一位经历百战的军人,拥有这样的姿态,气质……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原本以为照片上的样子有些失真,或者是很多年前照的。
现在看来,这位年轻人,却比资料上更加年轻,俊秀。他还带了一股子很奇妙的气质,脆弱,隐忍,低迷的蜷缩。但,在他骨子里,又有一股看不到的力量在支撑着他。这股力量令他无比坚韧,百折不弯。这些气质汇集在他身上令他神秘且充满了吸引力。
来客很随意的扯扯风纪扣坐到了邵江一的旁边的藤椅上说:“我很抱歉,这样的干扰谁也不会喜欢,我身不由己。”
邵江一无所谓的将报纸翻过一页。
“我叫尤利克?伯内特。受家父委托带来一份抱歉还有一份小小的礼物。我的来访是善意的,这一点请您千万要相信。我带来了军方最高的歉意,以及诚意,本来他们想给您一个最高勋章。但是我觉得那样做就太虚伪了。”
那人继续说着,邵江一挑动下眉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将报纸翻过一页继续看。
“阿吉总是在闯祸,但是请相信,他只是一个……只会教书的书呆子。书上说这个世界充满爱,阿吉就会热爱世界上的每个人。他淳朴的就像一张白纸,即便是他30岁了,他依旧如此。对于他冒昧的邀请以及冒犯,我深表歉意。虽然我不知道他那句话得罪了您,无论如何,作为他的兄长,我乐于为阿吉做这些扫尾之事。所以我就没申请,就过来了。”
尤利克一边唠叨,一边打量着邵江一的表情。对方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令他有一种无力感。既然已经开始,他又不得不继续下去,他咧开嘴笑了几声又接着说道:“您也是军人。我们都是直来直去的人,您看,原谅阿吉好吗?他现在坐卧不安,生怕父亲责怪他。”
邵江一放下报纸,抬眼看他,语气带着一丝疑惑:“阿吉?”
尤里克仰面看了一下天空,无声的笑了一下,飞快的摆动几下手臂:“啊!啊!啊啊!算了算了。我们说点别的。134年,我也在第四师,我想我们在一个地方服役过。您记得指挥官老恰克吗?去年他心脏病发死了。作为一位职业军人,死在床上,这是件悲哀的事情。他的葬礼倒是办得很体面,国旗用的料子都是最好的丝绸。我看了您的档案,别看我……很抱歉,从特丽娜计划开始,你们每个人的档案对于大家来说都是值得研究的事情。我的权限刚好够,您的经历令我惊讶,甚至……我是敬佩的。嘿老兄,随便说点什么,我这样自说自话很尴尬!”
邵江一又将眼睛回归报纸,尤利克先生的语调越发的尴尬,觉着自己对着空气说话。他只好大声的说了句:“嘿!我没什么恶意,最多只是违背了外交条例,不请自来!”
邵江一笑了一下,抬头上下打量这位老熟人讥讽到:“伯内特家族的人真是无孔不入。”
尤利克露出大大的笑容:“权利是个好东西,我父亲尤其喜欢。好比交警开罚单,我从未交过罚款,驾驶证依旧纯洁无比,毫无劣迹。有时候,我憎恨出身,但是也庆幸出身,您看,我的父亲创造了奇迹,我们一生最多也就是跟跟他的脚后跟。做他的子女很辛苦。
亲爱的邵,现在您在国民经济和世界经济中占有重要位置,我不是恭维你,等到明天,您的身边会有无数的人环绕。所以我就早早的来了。好歹咱们在一个师部服役过,也算是有着一些旧交情。好吧,管他什么理由呢,我带来了您的一些旧物。算是一份讨好。希望今后在谈判中,您能以一位麦德斯老兵的责任心,义务心出发,为这个可怜的国家说一些好话,要知道,华莱士那个小崽子现在恨透了我们。啊!要知道他会发迹,鬼才做哪些事情……其实我也没做什么,瓜分他麦德斯势力财产的时候……”
尤利克用手指对着阳光比了一个很小的手势:“我就得到一个营部,这根本算不上什么。他父亲和外公才是实惠。简直比强盗还强盗呢!”
这位自来熟,话很多,先生嘀咕着,又突然将脑袋凑过去,邵江一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那些人现在懊悔无比,尤其是老比尔,据说那老家伙最近越来越爱摔东西了,而他那个私生子,现在只在军部挂了个闲职。华莱士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笑死掉,真的。要是我,我就笑死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不露痕迹的观察着邵江一的表情。邵江一对此事完全无感,于是也没什么表情可以表现给他看,他只是在脑袋里迅速计算,纠结着,处理着华莱士家的亲属关系,他处理了一会又反应过来,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我有些……不明白你说这些话到底有什么意思?很抱歉,我不是很擅长社交,我跟大名鼎鼎的伯内特家族也没有什么深交。您直说您的目的吧。”邵江一很费劲的说了一段话后,看下尤利克先生。
尤利克先生这一生也许都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对方的淡漠令他从内心深处产生一股子无力感,他慢慢站起来站起来。走到随行的身边,以一种很慎重的姿态双手接过一个小箱子后,回身来到邵江一的面前。他打开那个精致的由上等硬木制成的雕花箱子。邵江一撇了一眼,接着失笑。
他的那些纪念章,军功章,一排排的被照顾的明光铮亮的排列在那箱子里。黑色的天鹅绒布将那些铁质勋章渲染的无比华贵。那些玩意儿,从未这样体面过。
“我们在处理华莱士先生的宅邸的时候,在他的杂物室发现这些东西。先生,您对这个国家来说,是有着巨大功勋之人。这些东西我想对您来说,是一生都要保存,珍惜的珍贵之物。现在,我们将它归还与您。”
尤利克很小心的将箱子放到了大树下的小茶几上,他的眼神倒是很真实的映射出一些羡慕,一丝敬仰之情。这一点邵江一相信。作为职业军人,这位先生倒是实至名归。他未曾作假。在伯内特家族中,尤利克一向品性正直,对美好的,丑恶的,他都毫不遮掩,总能完整的将自己的喜恶带到脸上。内南先生也说过:尤利克那孩子,只能在军部混。他太耿直。
“杂物室?呵……倒是像华莱士做的事情。”邵江一笑了一下,伸出手去抚摸了一下那些勋章,接着很真诚的抬起头冲着尤利克先生笑了下:“谢谢。其实这些东西,是华莱士的,他出钱买了它们,您应该还给他。这些东西不属于我。”
尤利克呆了一下,觉得难以置信。对于一个军人来说,应该是舍弃生命都无法舍弃这些用鲜血换来的勋章。他想好的套路,顿时又有些混乱了。
巨大的除草机的噪音响起,邵江一皱皱眉毛站起来,向着宅邸水池那边走去。尤利克先生紧跟了过去。沉默的跟随着,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位年轻人,没他想象当中的那么爱国。
“在东西麦德斯两地之间,有一块巨大的冰掩地您知道吗?”尤利克先生再次发起了对话。
“恩,知道一些。”邵江一今日难得的脾气好。
“假如,将这块上千平方公里的冰掩消融,在军事上,东西麦德斯将连接成完美的一块。无论是经济,军事,以及对国民的利益来说,消融那块冰掩,造福千百代麦德斯人民。”
“很不错的计划,你们可以试试。”
“您在说笑,麦德斯没有这个财力,物力。不然,我来找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