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龙珺
茶话会所在的地方是白月宾馆顶层高级大厅,穿着传统服饰的侍者穿梭其中,到场的人三三落落坐在一块,见了霍啸云和今淼入场,不方便上前的纷纷礼貌举杯示好。
“有劳各位远道而来,赏脸参加这次茶话会。”
主办的方祈南见最主要的“对手”已入座,快步走到人群中间,扬手宣布:
“今日专程邀请各位到场,实在是因为发掘到一位宝藏名家,忍不住跟诸位分享。”
今天到场的人不少,除去几个平日交好的财团长老和小辈,还有各大书法协会的代表,方祈南这是卯足了劲要翻身。
“请看。”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工作人员随即掀起铺在场地中央的一匹红布,特制羊皮地毯上,铺了一张约莫一米宽、十多米长的纯白宣纸,旁边放了一桶浓黑墨水。
“有请夏大师。”
随着主持人报幕,一位穿着灰蓝练功服、胡子足有半尺长的男人从偏门迈入,他头发半白,眼睛半眯,目不斜视走到宣纸边上,嘴角挂着一个高深莫测的笑,乍看之下,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君学在米国游学时偶遇夏大师,他钻研书法数十载,本是不出世的高人,愣是被君学对书法的热情感动,破例收他作入室弟子。”
洋洋得意扫视过在座一圈,方祈南挑了挑眼眉,胸有成竹宣布:
“接下来,请夏大师让我们开开眼界,首次在华国披露个人独创的夏几把写法。”
他话音刚落,“夏大师”缓缓抬起手,正当众人陷入疑惑,他忽然弯腰,举起身旁的墨水桶对着自己当头淋下。
宾客:=口=
在围观者的惊呼中,夏大师中气十足大吼一声,一个猛虎落地式扑在宣纸上,手脚蓦地似发病一般,不住抽搐,在宣纸上来回打滚。
今淼:这是什么品种沙雕???
等洁白的宣纸被涂得左一块右一块,夏大师双手用力一撑,像猴子似的原地打了个筋斗站起身,合起双掌,静静闭上眼,不动了。
死一般寂静的厅中,兀然响起方祈南亢奋的鼓掌:
“各位请看,这就是夏大师的真迹!令人深受震动!”
听过这番吹捧,到场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先出声,一片尴尬。
“今先生,你是否也被夏大师震撼得无法言语?”
一直在偷偷观察今淼的反应,方君学迫不及待挤到前面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像只高傲的大鹅:
“很遗憾,他只招收我一个徒弟,不过,如果你诚心求教,我可以对你稍加指导。”
“为什么要拜哗众取宠的小丑为师,我对进马戏团又没兴趣。”
不理霍啸云明示暗示的眼神,今淼故意转过头,扬声问在场宾客:
“艺术并无统一标准,但基本功必是万变不离其宗,诸位认同吗?”
见场下不少人点头附和,他信步走到夏大师的“大作”前,以不容拒绝的气势,伸手取过主持人放在桌上的话筒,开口道:
“而书法基本功,指的驾驭笔法、墨法、章法技巧的水平,小生不才,没有在夏先生的大作中看出半点。”
“井底之蛙。”
面对后辈当面奚落,方祈南脸色黑如锅底,他制止住暴跳如雷的方君学,冷嘲热讽道:
“夏大师是联合国书法奖的唯一获奖者!”
又是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酒店角落里,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据我所知,联合国没有这个奖。”
方君学气疯了:“谁说的,给我滚出来!”
“我是谁,不重要。”
角落里快步走出一个身穿侍者衣服的年轻男子,他直直望向今淼,似笑非笑问:
“这位先生,方才分析得有模有样,不知道能否有幸见识阁下的功力?”
等的就是这句,今淼微微一笑,挽起衣袖:
“恭敬不如从命,那么,我就在这里献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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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淼(无辜):老攻,什么是联合国书法奖?
霍鑫泓(一本正经):危害较小,但无再次利用价值,属于干垃圾
第14章
人群中顷刻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今淼的手臂上,各绑了两块铅块钢板。
方家举办的书法茶话会,受邀到场的自然多少会带上几件珍品显摆,看热闹不嫌事大,很快两套价值不菲文房四宝便陈列在今淼面前。
随手捻起一张宣纸平铺在桌上,今淼提笔点墨那刻,场内不约而同屏住气息:
只见他执笔稳健,落墨纸上如同龙蛇飞动,笔势苍劲雄浑,力透纸背。
“新台有泚,河水弥弥。燕婉之求,蘧篨不鲜……”
先前有意怂恿他露两手的那个年轻男子挤到边上,缓缓念出今淼笔下的诗句,忍不住大笑:
“真应景。”
这段诗出自《诗经·新台》,大意是姑娘本想嫁如意郎君,却是嫁了个丑八怪;民间也有认为描写的是“受骗后的谑怨愤懑之辞”,倒与此时方家爷孙的心境不谋而合。
“一个服务生,懂什么书法,叫你经理来见我!”
得旁人解释过诗的意思后,方家爷孙的脸色由黑转青又转红,方祈南“咚”一声将镶金手杖重重敲在大理石地面,声音发抖:
“你以后别想在这里继续干。”
“我‘经理’没来,他在西北采风。”
眼角余光瞄见今淼已写完,年轻男子无视对他吹胡子瞪眼的方祈南,飞快溜到他桌前护住字帖,生怕被人抢走似的,不住感叹:
“不错不错,‘细筋入骨如秋鹰,字外出力中藏棱’。没想到来这一趟,还有意外收获。”
男子说话时,今淼一直在默默观察他,那人右手指尖和手腕均长了一层厚茧,手掌边缘处有不明显的浅灰,看颜色是常年沾染墨水所致。
“过奖,这位先生想必造诣也不在我之下。”
轻笑一声,今淼放下毛笔,整理好衣袖,饶有兴致问:
“请问您到底是谁?”
“抱歉没有正式介绍,我是华国艺术研究院的院士,这是我的名片。”
先是从袖口中掏出一张古朴风名片双手递给今淼,男子似是终于记起被遗忘在角落的夏大师和方家爷孙,嘴边勾起个讽刺的笑,转过身高声开口:
“方先生适才提及鄙人的‘经理’,这次我是代表易院长、配合有关部门,查清一宗流窜国内外的冒充书法大师诈骗案件。”
名片以浮雕花纹刻上华国艺术研究院的院标,中间印着三个烫金小篆——易慎研。
像是呼应他的话,酒店侧门涌入十几个民警,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满身墨水来不及逃跑的“夏大师”摁倒在地。
“这位‘夏大师’打着‘联合国书法家’的名号,伪造奖状,招摇撞骗,受害者遍布海内外。”
目送惹眼的“夏大师”被押离,易慎研笑吟吟继续说:
“如果各位有疑问,可以亲自联系易院长,当然,方老与方公子在这次事件里功不可没,我一定会如实上报。”
一瞬间,方祈南的脸涨成猪肝色,扶着孙子的手摇摇欲坠:
他们怎会不知道华国艺术研究院,出了这么大的丑,这得怎么挽救?!
“在座不乏省内知名书法协会成员,但当面对刚才小丑挑梁般的表演,站出来的只有今先生。不得不说,着实可悲。”
目光凛冽扫了场内一眼,易慎研小心翼翼捻起今淼的字帖,又见墨迹渗透在垫布上,留下清晰的字迹。
他心中一动,示意旁边的服务员掀起桌布,果然在木桌上也有一行行墨迹。
没想到现代还有人能做到“入木三分”……
“今先生,请留步!”
匆匆追出酒店,易慎研气喘呼呼拦住准备偷偷上车离开的今淼,诚恳邀请道:
“近期华国艺术研究中心有个新项目,意在培养一批传统文化方面的年轻艺术家,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
“我?艺术家?”
可能是在场唯一对“艺术研究中心”没概念的人,今淼疑惑看了他一眼,反问道:
“为什么?华国人这么多,不难找吧。”
“您谦虚了,近年愿意在传统技艺上下苦功的年轻人凤毛麟角,社会戾气太重,弄出‘夏大师’这种笑话,坦白说我们也很头痛。”
无奈地摇了摇头,易慎研的目光落在今淼的手臂上,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您手上绑的铅块,至少有一公斤,而您戴着写字时手腕半点不抖,哪怕在老一辈中能做到也不多。您对‘夏大师’的弄虚作假直言不讳,不但证明您对自己的水平有绝对信心,最重要的是您对书法这门艺术的尊重,我们很需要您这样德才兼备的新鲜血液。”
技艺可以打磨,最难能可贵的是诚实正直的品德,易慎研很久没碰上各方面都如此无可挑剔的后辈,不管今淼师承何处,他都希望能与对方结交。
“您言重了。”
听得云里雾里,今淼思索片刻,为难答道:
“我这边情况有点特殊,要不这样,等我忙完最近的考试,再答复您可以吗?”
“考试?”
愣愣看着远去的轿车,易慎研有点怀疑人生:
什么考试比直接进入国家项目还重要?
“哟,你回来啦”
刚踏入大门,今淼抬头便见霍鑫言半倚在楼梯上,一脸戏谑:
“听说你这次又把老爷子气得不轻,做得好!”
“其实我不是故意的。”
脱下外套交给闫伯,今淼心虚答道:
“反正没替霍家丢脸。”
今淼也没料到,霍啸云会气得丢下他一个人先离场,细想他也没做错什么事,根本不明白对方恼怒的点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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