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嘤阿木/夕夕里
这不符合常理,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也学会了不用脑子做事?只凭着一腔热血, 不计后果地行动,这哪里还是顾恒, 这哪里还是那个不动声色就把他利用了个彻底的顾大少爷?
又或者, 这就是他, 他本性就是如此, 只是如今才被诱发出来罢了。
他挣了挣手腕上的钳制,眉头微蹙了下,这人实在握得太紧, 像是怕他跑了一样。
“你,你怎么会来唔……”他话未说完,便被顾恒猛地按进怀里,凶狠地堵住唇,男人含着他的粉瓣重重吮吻,不知何时脊背已经抵在墙壁上,身后不知名的金属刺骨冰凉,顾恒紧紧搂着他的腰身,眷恋而迫切地夺取他的口中的甜蜜。
怀中的男孩由开始的抵抗,到逐渐沉沦,顾恒轻抚着他的发丝,胸膛起伏得厉害,沉声说道:“他还活着,你没有恨我的理由了。”
沈眠蓦地抬起眸,直直看向他,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找来的。”
顾恒道:“要找到这里不容易,尤其要抢在路泽之前,好在我还是抢先了一步,这是不是证明,天意你是属于我的?”
他说得含糊不清,沈眠直觉他有所隐瞒,问道:“这次,你带多少人来到岛上?”
顾恒道:“行程匆忙,没带多少人,但护你安全足够了。”
沈眠眉头狠狠跳了一下,有些恼火地说道:“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跟傅行在一起很安全,也很快乐,和你离开,对我来说才是最危险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我全都知道……”顾恒低声呢喃,用几乎虔诚的姿态亲吻他的鬓发,固执说道:“我知道你和他在一起很幸福,我也知道你还是厌憎我,我只是没办法放弃。”
如果可以放弃,他早就放弃了,他从来都会做出最优的选择,只是他根本没得选。
如果在最初靠近他时,他知道自己将会深深爱上这个男孩,那他一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可是已经太迟了。
他捧着男孩的脸蛋,望入他漂亮的澄澈的眸子,道:“我们不该走到这一步的,阿眠,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沈眠微垂眼睫,淡道:“这是你的选择。”
顾恒道:“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利用你对付傅行,你有没有可能,喜欢上我?”
“没有发生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顾恒轻轻一笑,道:“你没有直接否认,已经足够了。”
他将人一把抱起,大步往外走去。
“顾恒,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个地方你根本不了解,这不是什么落后的荒岛,这里拥有全世界最先进的武器装备,最强大的军队,傅行是王族,他随便安一个罪名就可以把你处置了,你想死吗?”
顾恒平静说道:“我知道。”
沈眠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
顾恒俯身含住他的粉瓣,打断了他的话,轻蹭男孩娇润的朱唇,他低声道:“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因为我爱上了一个小笨蛋,所以变笨了吧。”
沈眠骂了一句:“神经病。”
顾恒不禁失笑,冷漠俊逸的面庞霎时间温暖如春,的确如舒娜说的那样,他高贵圣洁得宛若天使,这男人分明有一颗险恶的心脏,单从外表来看,却总叫人联想到美好,叫人恨也恨不起来。
顾恒很擅长利用自己的外在,就连不经意的一个微笑,都似乎算计好了唇角弯起的弧度般,温文尔雅,纯然和善。
他知道怎样做,才会让人将戒心放到最低。
顾恒将人带上车,没有开往国境,却是往热闹的城区驶去。
车上只有一个司机一个保镖,看上去都很规矩,眼都不敢抬一下,很轻易就看得出是青帮出来的。
顾恒把人搂在怀里,自说自话,沈眠懒得搭腔,男人就说起自己的身世给他听。
老爷子年轻时候女人很多,但当时青帮局势不稳,他嫌家庭是个拖累,这一行毕竟特殊,他也怕遭人暗算威胁,所以一个孩子都没要,等到年岁大了想起膝下无子,偌大的家业怕给手底下那些蛀虫糟蹋了,这才有些后悔。
这时候,心腹告诉他,当年有个女人因为身体原因做不了手术,拿钱跑了,那孩子兴许幸存下来了,也就是顾恒的父亲。
老爷子第一次找来时,顾恒才不到七岁,不大懂事,但他远远看见那个被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簇拥走来的老人家时,首先感觉的不是害怕,而是这个人实在威风。
老爷子这把年纪,大约是头一次低声下气求人,可顾恒的父亲严词拒绝了他的请求,他母亲多年来告诫他,千万远离顾家,因为他是不被允许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他自然没办法认这个抛弃自己的人做父亲。
可顾恒不然,他对这个忽然出现的祖父并无抵触之心,甚至,他对于老爷子半开玩笑时所说的,让他做青帮的老大,很感兴趣。
老爷子看人很准,这孩子这么小就有野心,将来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儿子性格敦和,大概是随了母方,而这个孙子倒像是随了他顾家人的脾性。
他想尽办法私下接触孙子,爷孙俩倒是培养出了几分感情,顾恒对这个看似威严,实则很孤独的祖父,也有些同情。
可父亲严令禁止他接触顾家人,顾恒只好与老爷子逐渐疏远。直到那件事情发生。
医院一名病人手术中死亡,父亲作为院长以及主刀医生,难免受到责难,家属联系媒体多番报道,弱势一方在舆论上总是占据压倒性的优势,何况主刀医生家境背景雄厚,在许多人眼里,仿佛更有权势的人,犯罪更具合理性,稍稍煽风点火,原本突发性死亡就被扭曲成人为的医疗事故。
舆论压力下,院方赔付了巨额补偿款,想要息事宁人,家属拿了钱自然满意地了事,可其他人质疑院方拿钱封口,用钱收买人命,不肯善罢甘休,更有人将主刀医生的家人信息,包括联系方式、家庭住址全部公开在网络上。
他的母亲,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一个持刀入室的疯子刺死。犯罪者自诩正义的化身,在某些网络暴民的唆使下,犯下罪行。
顾恒在还很年幼的时候,真切领教了所谓的“正义”,原来善良是某些人用来伤害别人的利器,而且如此锋利。
假“善”之名行丑恶之事,不止是犯罪者,那些自诩正义,不明真相就对他人加以道德审判的人,同样丑恶,他们是帮凶,并不无辜。
善恶,原没有明确的分界,好人坏人,又是谁给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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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爷爷,我说,我想报仇,”顾恒低笑一声,道:“爷爷却问我,想要怎么报仇。”
沈眠道:“杀人偿命,不为过。”
顾恒摇了下头,面上看不清情绪,淡淡说道:“我跟爷爷说,我不想他死得太快。原本是判了死刑的,可我觉得不好,死了就不会疼,也不会煎熬难受,我要他活着。”
沈眠没有料到,那时候顾恒毕竟还小,他以为一个孩子再愤恨,也不会如何狠辣。
顾恒继续说道:“爷爷答应了我,会教会他做人的道理,保管下辈子都不敢再做错事,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所谓青帮掌权人究竟有怎样大的能量。”
沈眠道:“那个犯人活下来,应该比死了更难受。”
顾恒道:“我难受了多久,就让他难受多久,这很公平不是吗。”
沈眠默了默,点了下头。他没有资格对这件事置喙,他毕竟不是当事人,无法真正地感同身受。
顾恒将他紧紧搂进怀里,低声道:“过去这么久,我最恨的不是罪犯,不是勒索敲诈的死者家属,也不是无良媒体和偏听偏信的民众,我心里最恨的那个,而是我父亲。他清高无能,坚持所谓的原则,被人欺负污蔑却束手无策,如果他一开始就接受爷爷的条件,成为青帮继承人,或者出事后立即向爷爷求助,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我母亲也不会死,这都是因为他的懦弱和不作为,连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他抬起沈眠的脸蛋,在他唇边落下一吻,嗓音低哑,道:“阿眠,我不会成为我父亲那样的人,只要能得到我想要的,达成自己的目的,我会不择手段,机关算尽,是,我是卑鄙,我不会为我做过的事狡辩,但那时和现在不同,现在,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第196章 7-32
顾恒惯来以完美强大的姿态示人, 从未让人觉察到他的任何弱点,此时此刻, 他却将自己最难堪,最血淋淋的伤疤揭开给沈眠看,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这个男人只是用最残酷直接的方式告诉他, 他爱人的方式就是如此极端, 自私,不留余地。
这人,对别人狠, 对自己更是如此。
沈眠默然无语许久, 才低声道:“值得吗, 我不明白你喜欢我什么地方……”
顾恒微垂下眸, 轻抚男孩柔软的发丝, 眸中透出几分柔色来, 低声道:“我也不明白, 可就是放不下。我总有种感觉,就像等待了一辈子, 才终于等到你。”
沈眠微怔, 白皙精致的脸蛋霎时间苍白了一瞬, 道:“你又在胡说什么。”
顾恒似乎轻笑了一声, 自顾说道:“其实,我从前偶尔会做一个重复的梦,梦里我穿着一身蓝灰色的军官制服, 在一座豪华气派的宅院里,遥望着某个方向,等待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出现的人,那种感觉怎么说呢,绝望,但是幸福。”
沈眠指尖蓦地颤了一颤,他压下心底的波澜,若无其事地问道:“那,那你等到了吗。”
顾恒似乎有些意外,他会对这种荒诞的事情感兴趣,略微沉思了片刻,回答道:“好像等到了,又好像没有,醒来后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沈眠心下微松,或许只是巧合,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没有任何交集,不存在那种荒诞的可能性。
耳边却响起顾恒似是而非的语调,缓缓说道:“似乎是在一个雪夜里,那晚雪下得很大,把一整座古朴宁静的城笼罩在冰雪中,我等来了部下传来的消息。”
沈眠问:“什么消息。”
“不记得了,但大约不是什么好消息,否则醒来时,我的胸膛不会像是被挖空了一样疼,”他顿了顿,抬起男孩精巧的下颌,望入他清亮美丽的黑瞳,问道:“所以,我最终都没有等到那个人,对吗。”
沈眠被他凝望着,竟有些失措,沈明丞等到他了吗?他死在途中,或许霍谦带过去的是他的尸身,所以这究竟算不算等到了他。
可他终究让他白等了一场。
沈眠避开男人似乎可以洞察一切的深邃视线,这个人分明是顾恒,他却有种面对沈明丞的错觉,就像一个恶作剧的孩子被抓住了一样,让他既心虚,又难免害怕。
顾恒收紧双臂,紧紧扣住他柔韧的腰肢,让他无法逃离,他在男孩耳畔低喃道:“初次遇见你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我以为等待了一辈子,终于到了尽头。可渐渐的,和你相处得越久,就越不对劲。”
沈眠挣了挣,却难以从男人的桎梏中挣脱分毫,只得严肃说道:“当然不对劲!你把梦境和现实混淆了。”
顾恒低笑一声,仍是自顾言道:“真是奇怪,你就在我面前,我的眼睛没办法从你身上移开,时时刻刻被你吸引着,可我却找不到梦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少了什么。直到那次,你昏迷住院后,我见到了失忆后的你,心底空的那块,才又重新完整了起来。或许,这是宿命,我和你的宿命。”
“……”
沈眠附和地笑了两声,揶揄地说道:“我看你是魔怔了,越说越不着边际。”
顾恒轻阖上眸,在男孩颈侧烙下一个稍有些烫人的吻,叹息般说道:“阿眠,我是想你想魔怔了。”
沈眠心头针刺般疼了一下。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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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还没有发现踪迹,不过已经确定还在罗诺群岛内,范围在一点点缩小,找到只是时间的问题。”
沙发上坐着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视线始终没有离开眼前的巨大光屏。
李续冷汗直往下掉,屏幕上播放的是这几天来唯一采集到的监控片段,酒店走廊内,顾家那位少爷怀抱着沉睡中的男孩,向来冷峻的眉眼这一刻温柔至极,男孩精致的面庞窝在男人颈侧,睡得正香甜,男人路过监控时脚步微顿了一下,在镜头前留下一抹嘲弄的笑,然后便消失不见。
这家酒店中,所有监控再没有留下他的任何踪迹,除非他是凭空消失,否则绝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会以为见了鬼。
毫无疑问,这段录像是顾恒刻意留下的,或许是为了挑衅,又或者是为了误导他们,也的确达到了极佳的效果。
傅行问:“路泽呢。”
李续微怔,忙回道:“路泽少爷似乎追踪了我们上次的航线,但岛屿位置在偏移,他们目前在海域外徘徊,但……找到这里也只是时间问题。”
傅行点燃一根雪茄,目光沉沉地看着微光闪烁,意味不明地道:“路泽的行动力很强,却完全被姓顾的甩在身后。”
李续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敢接话。他很清楚傅行此时此刻的状态很不正常,他过分冷静,这并不是什么好的信号,这个男人越冷静,就越证明他此时有多愤怒。
傅行抬手关闭眼前的屏幕,道:“帮我约见赫斯特亲王。”
李续忙应道:“是,我马上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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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亚的王,全凭能力强弱推选,不存在任何利益干系,而赫斯特家族曾经出过好几代王,足以证明其血统之强。即便是几百年后,王族失去与生俱来的能力,赫斯特仍然是国民众最具威信力的家族。
赫斯特品了一口红茶,看向坐在对面的英俊男人,他的亲外孙,赫斯特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这孩子长得没有一丁点像自己的女儿,却像极了那个夺走他女儿的华国人,这让他有些不悦。
他问:“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傅行道:“我想知道,除了我母亲外,王室有没有别的人去了华国。”
赫斯特放下精致的杯盏,说道:“帝亚人的相貌和华国人最为接近,国内也开设华文教学,国民如果选择移居,都会选择去往华国,你母亲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
“我是指王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