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点桃花痣
因为每组只能出一件展品,而几位设计师的意见并不一致,所以前两天的工作重心在于沟通方案和做先期调研。
虽然很多东西可以由主办方工作人员提供帮助,但比较专业性的东西就必须要由宁安, 广末以及Berg先生的助理Simon亲自前往处理了。
他们观看了许多图文资料,以及相应的展览。
认识到环境的污染与破坏,要远远比公众所知道的还要严重, 形势也更加严峻。
举办这次活动的主办人员之一表示,科学家预测两百年后地球将不再适合人类居住,但事实上, 以现在科技的发展速度,也许远远不到两百年,地球就将不再适合人类居住了。
科技在为人类带来了巨大便利的同时, 也带来了深重的危机。
服设组最终定下的出发点是考虑从材质方面入手。
近年来,国际上很多大品牌的皮草类服装已经开始不再用真正的动物皮毛。
转而打着环保的口号采用人工皮草。
可大部分消费者并不知道,人工皮草中的人造纤维十分难以降解,一旦被抛弃或者埋入地下,要经过上千年的时间才能完成降解,对土壤和水都会造成十分严重的污染。
而各种渐趋成熟的人造面料,也存在着同样的问题。
更不要说在衣物制造的各道程序中所造成的污染了。
不仅如此,如今每年废弃的陈旧衣物,也已经成为了地球上一大无法忽视的污染源。
针对这一点,仓桥那边有一个十分棒的提议。
宁安这天就和广末一起前往澳洲本地的一家研究所。
这家研究所目前正在开发一种新型面料,已经小有所成。
而其中有一位研究人员以前曾与仓桥先生合作过,所以他们想尝试一下是否能够启用这种面料。
他们在研究所大厅里等了一会儿,仓桥先生的那位朋友带他们上了楼。
实验室里有关于这种新型面料的部分数据。
这是一种可回收重复利用也可以轻松降解的面料,很轻薄,手感像丝绸,亲肤柔滑。
一旦成功上市,这将意味着未来可以彻底解决废旧衣物所带来的污染隐患。
现在之所以还没有达到上市标准,主要是因为生产成本过高。
宁安和广末看了一些资料,才理解到成本高的含义,不仅仅是指经济上,也包括环境上。
新型面料的生产,虽然在某种意义上会解决一部分污染源,但在生产过程中,却又会造成另一种污染,几乎是利弊相当。
而且研究所目前还没有寻求到合理的攻克方式。
当晚服设组几人开了一个会。
仓桥当时只知道这个研究所在研究一款可以降解和循环利用的面料,却并不知道背后的细节。
此刻知道真相之后,难免很失望。
而其他面料,又很难寻求到真正符合环保意义的面料。
即便是纯天然的棉麻面料,在种植与生产过程中依然难以避免产生相应的污染。
农药,化肥以及生产中的印染……
每一个环节都是一个污染的环节。
几个人讨论了很久,意见很不一致,可时间却已经不多了。
据说这次展会的策展师已经到了澳洲,这两天就要布置会场,一些作品也要陆续进场了。
后面几天大家在多次讨论和考校后,最终决定放弃原来的方案。
进而连着赶出来几套新的方案,并最终选择了其中两套。
他们做出了两件作品,交给主办方,由主办方来决定用哪一件参展。
一件是用世界上正濒临灭亡的动植物图案设计的披风。
披风所用的布料十分多,风鼓起来犹如一面鲜明的旗帜。
但上面张扬的是面临着灭绝困境的各类动植物,种类之多,让人触目惊心。
第二件是一套草编裙装,由真人模特穿上进行展览。
模特通过妆容与举止表达出一位母亲的处境。
她自上而下,从青葱的充满生命力的蓬勃绿意,一点点转变成黄,灰,到脚踝处已是泥沙俱下,满目疮痍。
让人看了很是心痛难过,而主办方最终选择了这一件。
无论是汪荣,仓桥还是Berg,无论他们的地位在时尚圈多么无可取代,但这短短十几天的合作期里,他们每一个都很温和,有责任心,不自大,能耐心听取别人的意见,并愿意为一些很美好的事情,付出努力,分文不取。
虽然在工作上有过分歧,但坐在一起的时候,却更加亲密。
作品进场的那天,也是大家即将分离的一天。
他们坐在酒吧角落里,一边在遗憾着因为最初的方向错误,而没能做出更好的作品来。
一边讨论着展厅的一些极具冲击力的艺术品和摄影作品。
顺便放松下来聊一聊彼此下半年的工作重心。
仓桥是这里面最活泼的一个人,短短十几天里,他已经与工作人员打成了一团。
而汪荣则是最安静沉稳的一个,除了工作很少外出。
大家正说着话,仓桥忽然向着吧台的方向,吹了一声口哨。
吧台旁边的高脚凳上有两个人靠的很近,只能看到背影。
但即便只是背影,也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很暧昧。
仓桥很没眼色地唤了一声:“G。”
那边年长一点的男人转过身来,是亚裔。
他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浅灰色的高领毛衣,眉目清秀,举止风流,笑起来有酒窝。
随着他的动作,挽着他手臂的年轻男孩也转头看了过来。
男孩子唇红齿白,靠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那个被换做“G”的人便笑了开来。
仓桥便用英语向他们介绍:“G是我们这个展会的策展师,是主办方特意从意大利请来的。”
然后又笑着压低声音开玩笑:“他很风流,到处留情,你们可不要对他动心。”
仓桥大约想约G一起过来喝一杯,但对方却只笑着向他们挥了挥手,便转过头去。
大家继续喝酒,但宁安敏锐地感觉到汪荣的状态不太对了。
他不再笑意盈盈,一向柔和的目光也变得暗沉,让人很有压力,目光不时扫向吧台方向。
宁安心里一动,意大利来的,G,策展师……
是程前?
他转过头去,正看到程前臂弯里搭着大衣,揽着男孩子的腰往外走。
旁边的椅子发出了刺耳的响声,汪荣站了起来,神色不善地往那边追了过去。
宁安忙拿起汪荣的大衣追过去,并示意大家继续。
他出去的时候被两个醉汉给撞了一下,几乎跌倒。
等追出大门,酒吧的七彩灯光映在雪地里,寒风吹得脸颊发疼,前方停车场那里,汪荣正抓着程前不让他走。
程前穿着大衣,而汪荣只穿着单薄的毛衣,在寒风里僵持。
宁安紧赶几步追过去,大团的白色雾气随着呼吸弥漫在寒冷的空气里,他喊了一声:“老师。”
然后想为他穿上衣服。
可汪荣抿着唇,紧紧握着程前的手腕不放松,宁安只能把大衣为他披在肩头上。
倒是程前很淡定,他看了宁安一眼,露出一点诧异的神情,嘲讽地笑了:“你的喜好一直没变啊?”
然后又轻而低地笑:“只可惜我早就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宁安其实想离开,给他们留出来一点空间。
可汪荣面上苍白,嘴唇冻到青紫的样子让他实在放心不下。
他抿着唇站在旁边,一声不发。
车子从里面被人拍响,是那个男孩子等的不耐烦了。
程前便笑着弯腰从车门缝隙里对那个男孩子轻声哄道:“乖,马上就好,晚上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然后他直起身,脸上的笑意变得有点轻浮。
接着他用另一只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汪荣。
汪荣抬手去接,指尖还未触到的时候,他就松了手。
那张名片轻飘飘地打着旋落在了地上,程前笑笑对汪荣说:“今晚能不能先放过我,有人等着呢。”
然后又说:“如果你想联系我,可以打名片上的电话,找我助理约,如果我有时间的话,说不定会见见你。”
汪荣松开了手,程前钻进车子里,黑色的奔驰快速地转弯,消失在了黑夜里。
那张名片被车轮碾过,沾上了零星的泥水。
汪荣蹲下身捡起来,用袖口擦的干干净净,然后装进了口袋里。
宁安一言不发,上前为他穿上大衣的衣袖,扣好扣子,又将自己的围巾系在他的脖颈上。
汪荣的手很凉,冰一般冷。
宁安将它们包在自己的手心里,很是担忧地唤了一句:“老师?”
汪荣出了窍的魂儿慢慢回来了一般,眼睛眨了眨,对他笑笑:“没事,遇见了个故人。”
宁安便点点头,没再多问,护着他回了酒店。
他们没再多留,第二天便登上了归国的飞机。
落地时正是下午五点多钟,夏天就要过去,但炙热的阳光依然照的人张不开眼睛。
汪荣带着墨镜,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们相携而出,张萝驾车过来接他们,但宁安却只与她打了个招呼,就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