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点桃花痣
离正式面试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三十二名男模和五十五名女模已基本到齐。
大部分人聚在厅里, 边说笑边互相寻找着同组组员,他们既是伙伴也是竞争对手。
经过上一轮面试,大家已经混了个眼熟, 因此气氛十分热闹活跃。
这个行业就是这样,彼此之间熟悉起来会非常快。
事实上, 这八十七人, 每一个单独拿出来, 在专业内都已足够优秀。
毕竟没有一定的实力或过于鲜明的个人特色, 是连汪荣的初选都没机会进入的。
偏厅被布置成了化妆间,此刻正灯火通明, 一架架梳妆台靠墙摆放,化妆师们早已就位。
而模特们则需要按照组别依次进去化妆。
宁安被分在第一组,进去没来及停顿, 放下背包就进了化妆室。
似乎每个化妆师都很欣赏他的眼睛。
与以往一样,化妆师着重勾勒了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不笑时尤其清冷,即使不上妆也质感十足,可这样一双眼睛偏偏又特别适合彩妆。
他不像一般的男生,很多色彩无法驾驭,甚至有的只适合深色系眼部彩妆。
而宁安的眼睛却可以连最亮的色彩都驾驭的十分轻松。
绯色的眼影打上去,冷漠中多便多出了艳丽, 艳丽中又透着清冷。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十分勾人。
化完妆出来时,五位评审也已经到了,除了秀导魏胖儿,其他几位全部换了新面孔。
面试大厅里布置了一段简单的T形台,靠墙处放着衣架和饰品架。
服装和饰品皆按照不同款式种类,摆放的整整齐齐,而九名DRESSER也已经就位。
整体看来,这里像是一个简陋而简单的小型秀场缩影。
第一组进去后,评审示意九位模特各自上前选择与自己妆容适配的服装以及配饰。
选择只是第一步。
然后还要阐述为什么要这样选,你对这套服装的理解是什么?你对自己的妆容又有什么样的理解?你选择这样搭配想凸显的主题是什么?
这次与上次不同,解读的过程中就已经有人开始被陆陆续续淘汰了。
他们连穿上自己选择的服饰走一圈都来不及,就要直接去卸妆离开了。
一套流程走下来,第一组九个人最后只剩下了四人,其中只有宁安一个男模。
十组人陆陆续续进去,又陆陆续续出来,有人笑着拥抱,有人遗憾着离开,到最后只剩下了三十九人。
第二轮依然是同样的题目,同样的流程,但却增加了对配色的解读。
两轮折腾完,最后八十七人只剩下了十六人。
相对于一面来说,二面的速度已经算的上相当快。
汪荣的秀,总和别人不太一样,连面试都有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内容。
而且也不像别人那样是传统的由易到难,他最容易的一场却是最后一面。
毕竟最后剩下的十几个人,大部分水平应该是不相上下的,最后一场也不过是粗略看一看大家的临场表现。
最后一场面试定在五天后。
据说到时候用来搭配的衣服全部都是汪荣的作品,最重要的是汪荣也会亲自到场。
最后十六个人里,只剩下了六个男模,十个女模,最终留下来的概率是一半一半。
凌晨三点多钟,宁安和田晓辞相携出了凯旋。
这场面试走到现在,两人虽然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精神状态都很好,十分放松。
凌晨的街道不好打车,他们等了许久才等来一辆。
两人共打了一辆车,宁安先送了田晓辞,待自己回去已经到了五点多钟,东边天际已经浮起了一抹清晨的鱼白色。
他轻手轻脚开了门,卸下背包,拿了东西进浴室洗澡。
他的那两件作品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说是两件,其实是同一款。
这一款他已经连续做了许多件,靠着最原始的笨法子,用熟练度来拉升产品质量。
他近来看了许多秀,坐在看台上看别人演绎服装的过程中,会有更多的时间去分辨,去思考。
也更能细致地去感受作品,进而领悟到设计师设计这件衣服的初衷。
他开始慢慢掌握到一些技巧和理念,让他能够摒除杂念,按照最原始的那一点灵感走下去。
他躺在热水中,阖上双眸,眼前是他自己的半成品,围着他转,转的头晕。
已经十分接近他想要的那种感觉,可似乎还缺一点点什么东西。
那点东西犹如隐藏在他脑海深处的一个小小线头,只要找到,轻轻一拉便可窥见全貌。
可每次,几乎就要看到它的时候,它又会遽然消失,让他总也无法抓到。
他叹了口气,闭着眼睛将自己沉入浴缸底部。
这是他最近发现的小诀窍,一旦憋到极致,大脑就会活了起来,里的色彩和灵感都会比平常更加丰富。
而且,无论多么疲惫和紧绷的时候,这样来上一遭,身体在极限到几乎绷断的边缘徘徊挣扎后,那些疲倦也很容易消散,进而进入很舒适很放松的状态,接下来无论是工作还是休息,状态都会非常好。
他闭着眼睛在心底默默数数,根据自身身体状态不同,他每次能数的数字大约会在125-138.
但极度疲惫的时候不行。
比如今天,数到120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辛苦,可他还是坚持到了122,才破水而出。
大股的新鲜空气涌入胸腔,他一边急促地呼吸一边抬手将往下流水的额发抚向脑后,闭着眼睛待水流减缓才慢慢张开。
浴缸前站着一个人。
封允大概是在他闭气的时候进来的,宁安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
他被吓了一跳,唤他“封允……”
他说话时还带着憋气后的剧烈喘息声,只叫了他的名字就停了下来。
封允脸上的表情,让人很难解读。
有些疑惑,有些不可置信,有些害怕,有些愤怒,还有些什么宁安看不懂的东西。
他俯下身,居高临下看着他问:“你在干什么?”
那把声音里甚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脆弱。
“我……”宁安有些慌乱地俯身抱住膝盖,将自己的身体挡起来,只露出一片光洁的背脊,然后抬头看他。
水滴从睫毛上滴下来,滴进他的眼睛里,他眨了眨。
“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我在洗澡啊?”他有些不满。
“我问你话呢?”封允最后的那点平静被撕裂了。
也许不是撕裂,而是已经无法仅仅靠伪装支撑下去。
他的语气很凶,甚至带着些阴鸷。
像是宁安如果不回答,他就能上前扼住他的咽喉,将他狠狠撕裂一般。
宁安有点被他吓到了,倔强地抿住唇不说话了。
他探手拿了旁边架子上的浴巾将自己包了起来,这样他跟封允说话会比较有底气一些。
“你刚才吓到我了,”封允的语气又平静柔和了下来,甚至还带了一点点委屈:“我叫了你,也敲了门,但没有反应,我怕你洗着澡睡着了,我进来,就看到……”
他的手捏的很紧,小臂上青筋微微凸起。
封允的睡眠很浅,尤其他心里挂着宁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整夜都在梦与醒之间徘徊着。
他回来的时候他就听到了,他抱着被子赖在床上跟睡眠做了一会儿小斗争,才半睡半醒地爬起来找他。
他本就没醒很透,乍一看见宁安闭着眼沉在水底,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
那一瞬间,他的整颗心就像是被一只恶劣的大手狠狠摁进了冰窟里一般。
说不清是害怕还是绝望,血液上冲,手脚都麻痹到没了力气。
直到他看到他白嫩的脚趾在有规律地一翘一翘。
那是宁安的小习惯,他在心里每默念一个数字,两只脚的脚趾便会配合着轻轻地翘一下。
封允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内血液回流的声音。
是惊喜,是庆幸,是劫后余生,但更多的是难掩的愤怒,那愤怒如火舌一般,毫不留情地吞噬着他的理智……
就在他要伸手去捞宁安的时候,他自己坐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又问宁安。
其实在过去,无数次压抑痛苦时,他自己也做过这个动作。
但那只是下意识的,他脑子里想着很多事,所以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过自己有做这种动作。
可是宁安做了,他很害怕。
他的声音已经回复了平日的语气和速度,宁安便也不倔了,好好地解释:“我觉得这样比较有灵感,也能让身体和精神放松。”
头发上的水打湿了浴巾,他说:“你能帮我擦擦头发吗?”
封允沉默着拿了毛巾帮他擦掉水珠,又拿了吹风机:“换了衣服出来,我帮你吹头发。”
等宁安出去了,他坐在沙发里,整个人好像都平静了下来,说:“以后不要这样了!”
又是命令的语气。
然后他又很技巧地补充道:“我害怕了。”
宁安略挑起的眉梢,果然又慢慢放平了。
他似乎觉得他不太讲道理,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好。”
封允紧紧握着风筒的手指慢慢放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