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山肥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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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贺礼
齐铭感激太子相助之恩, 也为了弟弟的前程,打算为太子所用,齐钰已为男妃,皇帝绝不会同意将他放出宫, 但是太子就不一样了, 齐铭本是想着等太子登基之后,便求太子放了齐钰, 他可以助弟弟更改身份, 重新生活。
他知道齐钰不喜欢宫廷,弟弟既不喜,他无论如何也要把弟弟救出来。
至于唐国公降为了侯, 齐铭并不在意,他的前程他自己能挣, 当初从军便是为了将爵位名正言顺让给齐钰, 没想到却被徐氏之子占去, 齐铭自然得收回来, 他容不得徐氏的脏手伸到本该属于弟弟的东西上。
徐氏被降为妾, 齐铭更不必客气了, 他与齐钰的生母早逝, 生母丰厚的嫁妆都在府里, 徐氏这两年趁着齐铭没在, 偷偷占去不少,美其名曰先夫人没有女儿,这些好东西放着也是放着, 不若给小姐添妆,随着徐氏被降,齐铭也全数收了回来,放到齐钰名下。
齐钰望着齐铭送进来的账册咋舌,感慨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小财主。
徐氏连累唐国公爵位被降,原唐国公,如今的唐侯很是生气,对徐氏大打出手,直嚷着要休了徐氏,齐燕与齐锦哭着求他,却被唐侯一脚踢开。
齐燕生母已被降为妾,齐燕也成了庶女,怀王府那头的婚事彻底保不住了,齐燕名声已坏,想要再寻个好婆家已不可能,终日以泪洗面。
皇帝这几日也在生徐氏的气,徐氏的算计显得他有眼无珠,对皇后也有些迁怒,唐侯那一家子与皇后沾亲,画像正是皇后命内侍总管送过来的……
皇帝想起了画像,特意命人将画像找出来,不巧的是,敬事房库房里进了老鼠,这画像与挨得近的一些书册,都被老鼠糟践得不成样子,看不出来原本画的是什么了。
皇帝更觉自己当初是被猪油蒙了心。徐氏设计弄进来的齐贵人,自从入宫就受了伤,大病小病不断,如今又来了这一出,皇帝觉得很不吉利,命王德福撤了齐贵人的绿头牌,往后亦不必再上了。
对于齐钰来说,皇帝这份迁怒才是真正的大喜。
喜了没几日,他便开始发愁,临近年关,宫中也逐渐忙碌了起来,原书中这个年一过,皇帝就要对太子下杀手。
起因是皇帝在这一年祭祖时,忽然想起孝仁皇后当年诞下太子时的种种细节,那时皇帝尚未登基,孝仁皇后大腹便便仍在为皇帝劳心劳力,在一次领兵歼灭荣王余党时动了胎气,在宫外产下了未足月的太子,幸好太子出生后只是瘦弱了些,身体还算康健。
有太医和产婆为证,这段事情当时就很清楚了。
可是这么多年之后,在皇帝对孝仁皇后的感情荡然无存时再度被想起,轻而易举就勾起了皇帝的疑心。
当时说太子是早产,会不会不是?
孝仁皇后宋氏出身草莽,江湖儿女本没有太多约束,而军中男子众多,暗中倾慕孝仁皇后的亦不在少数,皇帝知道的就有一个,是宋氏一个同门师弟,一直追随宋氏,虽与宋氏一个姓,却是宋家从小抱养,并无血缘。
孝仁皇后一直道与这位师弟之间只有姐弟亲情,皇帝以前深信不已,甚至感念此人也能来助他夺位,如今越想越不对劲。
这位师弟,在孝仁皇后死后便下落不明,由此可见对皇帝的帮助,也只是为了宋氏。
皇帝甚至连孝仁皇后对他的情意都开始觉得可疑。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最让皇帝感到不安的是太子的长相,皇帝很清楚,太子并不像他,若太子与他有一点能够看得出来的相似,他断不会如此怀疑。
皇帝本就忌惮太子,一时无法忍受,便命人暗中去查明真相。
很快便查到当年为孝仁皇后接生的太医和产婆都已离世,死无对证,而孝仁皇后留下的老人,对此亦不清楚。
皇帝便决定与太子以古法滴血验亲。
这应是最直接了当的法子,只是皇帝愿意割破手指,要取太子的血还不让太子起疑却不容易。
皇帝便想出一计,假装身染重疾,要以亲子之血为药引,皇子们出于孝道必会照办。
舒妃与三皇子彼时已勾结了内侍总管,得知此事,令自己的人在太子送过来的那几滴血上动了手脚。
众皇子中,唯独太子的血未能与皇帝融合。
皇帝由此认定太子并非亲生,此乃巨大的丑闻,皇帝不愿被人说三道四,但一刻也不能容忍太子继续活在世上,皇帝决定命人暗杀太子,对外则宣称太子暴毙。
这是太子过得极为凶险的一关,皇帝这些年仍维持皇子时的习惯,养了不少江湖高手,不便以帝王名义动手时,统统交给他们,书中子修救下了太子,但是身受难以痊愈的重伤,不得不离开太子归隐。
太子从被暗卫虏获的杀手处得知皇帝要杀自己的原因,马上便想到是有人动了手脚,太子立刻将当时负责验血的内侍、太医都拘了起来,以酷刑撬开了这些人的嘴,将他们带到乾清宫皇帝面前,要求当着皇帝的面重新验过。
这次验求的结果,皇帝的血能够与太子相融,皇帝震怒,但是考虑了一天一夜之后,竟只是将舒妃软禁,并未发作三皇子。
太子与皇帝隔阂愈深,只是皇帝之前派人刺杀太子,太子可以当成皇帝是被蒙蔽,但是误会澄清之后,太子生辰之时,皇帝又派出了第二波杀手。
太子终于意识到,皇帝既对孝仁皇后存疑,哪怕滴血验亲的结果能对上,并不能彻底消除皇帝对太子的疑心,皇帝当初既做出了刺杀太子的决定,被太子发现,是不可能向太子低头了,他宁可除去隔阂已深的太子,为三皇子开道。
至此,太子对皇帝的最后一丝指望都破灭了。
齐钰将这一段剧情背得滚瓜烂熟,翻来覆去研究过了,可是如何向太子提醒,犯了难。
这段剧情皆是因为皇帝疑心病重而起,他根本无法制止,也便是说,皇帝必会怀疑太子非亲生。他所能做的,也只能提醒太子提防舒妃,若一开始,滴血验亲就通过,皇帝还会对太子下杀手吗?
这个答案是肯定的,原书提到,皇帝的心腹太医曾私下告诫过皇帝,滴血认亲的结果未必准确,皇帝却仍坚持用此法,在第一次发现他与太子的血无法融合时,就认定太子非亲生,而后来血能相融了,却反而没能消除对太子的疑心,由此可见,皇帝并不相信滴血认亲的结果,他宁可错杀,也不能让可疑的血脉活下去。
其实在他疑心孝仁皇后与人有染时,就已做出了决定,皇帝抛弃一向疼爱的二皇子,也不过数月的工夫,要对早就不顺眼的太子下手,并不困难。滴血认亲只不过是皇帝抛出去的饵,引舒妃替他构陷了太子,皇帝有了杀太子的借口,被太子识破之后,也不想再藏着了。
这是一个必经之局,结果对于太子来说,恐怕都是一样。齐钰能做的,只能是尽量劝说太子,减少这件事给太子带来的伤害。
书中太子在遭遇第二波杀手之后,曾短暂陷入了疯狂,就算慕容骏与皇帝之间父子情淡,他也从未对皇帝起过杀心。
可是皇帝,连最后一丝父子情分都给斩断了。
年底越来越近,齐钰也越来越忧心,给太子传了信,因太子也有一堆事情要忙,定在初一相见。齐钰心里觉得初一有些晚了,魂不守舍,过去清风殿打听,太子也未在。嫣然、章嬷嬷都发现了他的异样。嫣然嘴笨,不太会安慰主子,抱着小黑逗他玩,齐钰也没什么心情,而是把小黑撵到养伤寂寞如雪的张贵人处。
张贵人脾气如今没那么尖酸了,小黑一日没去,他便主动差琥珀来问,一副他才是猫主人的模样。
二十八这一日,坤宁宫的嬷嬷过来发放新年礼,因徐氏之事,皇后受到了皇帝冷脸,对齐贵人也没什么好脸色,张贵人又是个失宠的。新年礼分到毓秀宫两位男妃这边,仅仅是一副朴素的银手镯,一枚青玉戒指。
张贵人和齐钰谢了恩,心里都有些看不上,齐钰见到嬷嬷们手中另外的托盘上放着的一柄柄镶着金玉缀了流苏的团扇,他还从没见过团扇以金银玉石做图案的,很想要来一观,但是瞧着嬷嬷们不屑一顾的神色,应当是给别的妃子的新年礼,齐钰虽好奇,仍克制住没开口。
齐铭处也送来了礼物,是一只银制小手炉,冬日放几块碳进去,可以暖手,就不怕冻着了。因他没在本朝过过冬天,有些不习惯,这身子有些怕冷,齐钰无意说过一次,大哥就惦记上了。
到了夜里,太子竟然亲自赶过来了。
齐钰惊讶道:“太子殿下不是说要到初一才能相见吗?”
慕容骏轻描淡写道:“孤的事都处理完了,就提前过来见你。”
太子略一颔首,江禾立刻托着几只托盘进来,托盘里有手炉脚炉,还有各种珍贵毛皮制成的暖手筒,有一只托盘,上头严严实实盖着一块丝帕,看不出来放得究竟是何物。
太子能在少年神志不清时偷亲,却不能叫少年看出来自己的心事,硬是冷着脸道:“听说你畏寒,孤府里正好有多的,送过来给你。”
齐钰:“……”
太子送个礼还真是变扭啊。齐钰“噗”地笑了,双手合十,感激地道:“多谢太子殿下。”
同样都是手炉,太子送的远比齐铭送的精致考究,但心意应是差不多的。
齐钰让嫣然与章嬷嬷把东西都收好,左右都摒退之后,太子才道:“可是你有预知了?”
齐钰沉默,算是认了,先请太子坐下,给太子倒了一盏热茶。因他无宠,住处摆设都很简陋,盛茶的杯盏乃是竹制,齐钰怕太子不喜,还先用热水烫过一遍。
太子接过来,摩挲着杯沿,静等着少年开口。
齐钰沉思片刻,压低声音道:“年后,皇上会生一场病,需要诸位皇子的鲜血为药引……但,他这病是假的,别有目的是真。”
慕容骏从未听说拿人血做药引子的,眉头一跳,道:“他想做什么?”
齐钰道:“滴血验亲。”
慕容骏:“……”
既是少年告诉他的,慕容骏敢肯定这是冲他而来,就是要陷害他的,太子手背上青筋暴起,冷笑着道:“如此说来,他竟是怀疑母后对他不忠,孤非他亲生了?”
太子的反应虽有恨意,并未失去理智,齐钰推测大约是大婚一事,令太子对皇帝已有些寒心,并非书中那样一无所知,故而当皇帝质疑太子的血统,眼前的太子仍能沉得住气。
齐钰有些心疼太子,决定缓缓道来。
他先说出舒妃的手段,太子只是挑了挑眉。
齐钰再道出皇帝派出杀手,太子神色凝重,开口问的却是子修。
“你说他会受重伤,然后归隐?”
齐钰道:“是……太子殿下若真与杀手动起手来,一定要让子修注意安全。”
太子点头。
齐钰最后说出了皇帝再次于太子生辰时动手,慕容骏捏着茶盏重重地放下了。
若说此前,皇帝的举动还能算做情有可原,但再次对太子动手,是找不到别的理由遮掩的。
聪明如太子,一下子想到了关键,皇帝就是想杀他。
慕容骏虽已在谋划夺位,却从未考虑过皇帝会先想要杀他,或者他某一日杀了皇帝。
他最多想的是他不慎暴露为皇帝所圈,这是不一样的,太子握住茶盏的手不住颤抖,本朝从没有皇帝杀过皇子,然而皇帝却要对他下手!
“为何他要这般做?”太子过了许久问道。
齐钰叹道:“因为滴血验亲并不准,皇上深知这一点。”
“荒唐!”慕容骏冷笑:“既知不准为何又要用,他——”
太子想起什么,蓦地收了声,死死咬住唇瓣,将嘴唇咬出了血印。
太子深吸一口气,艰难地道:“他……就是要杀孤,是因他不能确定孤的身世,所以宁可杀了孤……他……”
齐钰见他神情愈发不好,忙道:“太子殿下!”
虽然太子没流一滴眼泪,可是齐钰知道,太子每一个字,都是在泣血。
他觉得太子一定很疼,因为他也一样难受着。
齐钰伸出双手,紧紧包裹住太子冰冷的手掌,温声求道:“我不知该怎样说,太子殿下,不管他如何待您,您都要挺下去……”
太子已陷入了混乱,胸口既有汹涌的恨,也有对自己的怀疑。他再如何与皇帝感情淡漠,皇帝始终是他的生父,生父厌弃他也就罢了,竟还要他的命……
而他,究竟是不是皇帝的儿子?
对皇帝而言,是不是都不重要了,皇帝要的是他死。
身体像被无数根沉重的链条拖住,慕容骏于黑暗中瞥见了一缕明黄色,化成了他的父皇,皇帝露出狰狞的笑,对他道,你去死!
他无法动弹,被皇帝扼住了喉咙,难道他真的要死?
不,他不想死,也不会死。
慕容骏低吼一声,竭力与对方争斗。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将明黄色击退,被越来越浓重的黑暗包围,甚至不知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