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山肥狐
皇帝咬了咬牙,其实滴血验亲的结果没几个人知道,他相信其他皇子是他亲生,唯独不能确定的是太子。这个儿子与他并不亲近,他反正也容不得太子继承帝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他一刻都等不下去了,猜忌的烈火让他的理智熊熊燃烧,他必须尽快让太子死!
皇帝取出一枚刻有飞鹰的令牌,这令牌是号令他豢养的江湖杀手所用……
皇帝抖着手,在纸上用力写下第一笔之后,便顺畅多了。
他飞快地写完,将写有名字的纸与令牌交给心腹,低声道:“不惜一切代价,杀了纸上的人,务必做得干净。”
太子府,闻道斋。
慕容骏面前摆了一小堆红纸叠成的纸鹤,他小心取了一只出来,在烛火前照了照,火光未能映照出什么。
毓秀宫章嬷嬷,最近每日都会传一只纸鹤,并只字片语过来。
纸鹤是何人所叠,太子知道,可是每一只纸鹤里写的字,太子却不知道。
因为这纸鹤,不是每次都当着章嬷嬷的面叠的。
慕容骏又取另一只来照,也未能映出里面的字,太子有些后悔未能让章嬷嬷问清楚再送过来。
江禾就站在太子身后等着伺候,太子猛地回首道:“有没有法子,直接看见里边的字?”
太子都对着这纸鹤一个时辰了,想知道写了什么,拆掉不就完了吗?
可是太子舍不得。
江禾苦着脸道:“殿下,这便是绝世高手也难做到吧,不若请章嬷嬷问一问?”
太子沉吟片刻,道:“不必了,还是孤以后自己问。”
话音未落,院子里传来了刀剑碰撞的铿锵之声。
江禾心一沉,赶紧护到太子面前。
太子眼里现出戾色,他令子修,在舒妃派出去的内侍动手脚前,往那内侍身上打了个纸团,纸团上写有舒妃的暗号,太子从齐钰处得知,便记了下来,令内侍以为主子临时改了主意,要对所有皇子的血动手脚。
太子决定让滴血验亲的结果所有皇子都不相融,这结果必定是假的,他把自己和其他几位皇子都放在一样可疑的位置,权看皇帝会如何处置。
这是他对皇帝最后的试探。
可是皇帝……果然还是选择对他下手。
太子冷笑,他也不会对皇帝心存仁慈。
太子府有足够多的时间布置,太子极有把握,再厉害的高手也休想突破重围走到他面前来!
太子府的家丁、暗卫都抄家伙上了。外边的争斗声才开始没多久,府外又有大批士兵涌入,齐铭的声音朗朗道:“何处来的贼人,竟敢擅闯太子府?太子殿下,臣救驾来迟,令殿下受惊了……”
慕容骏勾了勾唇,有个军中的助力还是不错的。
前不久,太子在兵部运作了一番,令兵部尚书上本奏请升一升齐铭的职位,因此前唐国公被降爵,皇帝欲安抚有功之臣,将齐铭放到了兵马司,兵马司正该管皇城巡捕这摊子事。
他与齐铭约好,若是有人攻击太子府,齐铭便直接领兵围剿。
太子府身怀武艺的家丁,暗卫与齐铭带来的兵士汇合在一处,很快就将攻击太子府的黑衣杀手们包围住。
一支暗箭凌空向子修射来。齐铭恰好持了弓箭,眼疾手快射出一箭,替子修将暗箭挡下。
子修见过齐铭,略一颔首,礼貌地道:“多谢。”
一边不迟疑地手起刀落,将一名黑衣杀手无情斩杀。
齐铭:“……”
杀手们虽个个武艺高强,可是架不住太子处人手众多,天亮前,所有黑衣杀手,被击毙的击毙,被俘的被俘,连太子的一片衣角都未触到。
太子注视了子修一眼,见他虽浑身浴血,但是精神奕奕,应没有受伤,太子心想,子修这一关也算是过了。
拿住了黑衣人,太子却也不审,而是令齐铭直接带回兵马司,按律处置。
皇帝正等着杀手带来好消息,然而这批杀手迟迟未归,倒是刑部尚书火急火燎地来找他,说道太子府闯入贼人,幸好兵马司齐将军巡逻路过,太子无恙,贼人都被齐将军给捉了。
刑部尚书义愤填膺,贼人狗胆包天,成群结队杀入太子府,背后必有人主使,虽是兵马司抓的人,刑部免不了要参一脚,请皇帝准刑部介入。
皇帝脑子里嗡地一声,他想过太子的种种死状,以及要如何遮掩,可是太子竟毫发未伤,他养了这些年的杀手,全部都是废物!
他本来就要置太子于死地,并不怕太子得知是自己下的令,可是那群杀手若是在刑部或兵马司供出幕后……
皇帝觉得胸口被扎了个窟窿,透心凉。
他不得不定了定神,仔细想想,这两处的官员若是得知也不敢有什么大不敬的想法,皇帝决定到时推王德福出去替他顶罪,此人为舒妃所收买,他原也是要打发此人的。
皇帝找到了退路,心里松快了些,命刑部与兵马司只在暗中审问。
他的意思层层传达下去,却没想到,那群杀手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兵马司衙门过了堂,因这事轰动了整个皇城,兵马司外头挤了百来位老百姓,皇城百姓都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连太子殿下都敢杀,争相过来看热闹。
齐铭领兵数年,手段狠辣,杀手们熬不过刑讯,直接便招了,旁听的百姓只觉天雷滚滚,竟然是皇上养的杀手要杀太子,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当爹的也能狠下心对亲儿子动手吗,可是这群杀手,再怎样也不敢胡乱攀扯皇帝吧!
民间对皇帝与太子淡薄的父子情有过不少猜测,百姓们私下嘀咕着,一下子就把几条线串了起来,充分发挥了想象。
皇帝连亲儿子太子都杀,那太子以前中毒,会不会也是皇帝下的手,靖远侯是替皇帝顶罪?
太子大婚在即,李梦生状告承恩公移花接木,要把原来许给太子的嫡小姐转献给皇帝,李梦生也遇见了杀手,会不会也是皇帝所为,因为皇帝想杀太子,肯定也会给太子使坏?
等皇帝的命令到达兵马司,齐铭一脸歉意地道,他已审完了,因为事关太子,他也不敢有任何迟疑。
皇帝得知民间各种关于抹黑自己的传言,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得名声了,令兵马司暗中抓了不少人,可是传言却愈来愈烈,想动太子,却已错过了最佳时机。
皇帝只能暂时先假借生病,忍一忍。
……
闻道斋墙壁上挂着一柄长剑,因是孝仁皇后在世时常用之物,除了日常打扫,太子并不许人轻易触碰。
这剑就像是太子府的一尊守护神,默默守护着太子。
太子将长剑取了下来,用帕子细细地擦拭。
江禾在旁看着,他知道他家殿下,心里可能已做了某个重要的决定。
此时门房来报,原承恩公陈择礼有急事来访。
慕容骏一笑,将剑放至一旁。
因李梦生一案失去爵位的陈择礼,受了一段时日的牢狱之灾,明显已苍老了许多,也不敢在太子面前托大自称长辈,见到太子,倒头便拜。
陈择礼被太子算计,却一直误以为是皇帝要除去他,出了狱整宿整宿地睡不好,觉得自己显然已得罪皇帝,为了这条老命,他决定向太子示个好。毕竟比起要他入狱的皇帝,还愿意捞他出来的太子是他眼下唯一能投靠的人了。
“太子殿下,老朽有一桩多年的机密要告诉殿下,只求殿下,以后留老朽一命。”
陈择礼颤巍巍地攥住太子的袍角,交出了自己的筹码。
慕容骏面无表情地道:“说。”
陈择礼环顾左右,低声道:“老朽此前占据了承恩公一位,殿下的生母孝仁皇后当年下葬事宜,很多是老朽亲自参与操办,老朽发现……发现……”
陈择礼顿了顿,道:“发现孝仁皇后,非是太医所言得了突发的疾病而亡。她的嘴唇、指甲都已呈紫色,应是、是中毒……”
孝仁皇后是中毒而死?!
太子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一把扯住陈择礼的领子,黑眸迸射出了火星,道:“此言当真!”
陈择礼忙道:“是真的,老朽当时吓了一跳,报给了皇上,皇上却说老朽看错了,一派胡言……老朽便也不敢再提了。”
经他一说,慕容骏的确想起来,母后逝世之后下葬得急,一般规矩都是要停灵七日,皇帝却表示因孝仁皇后之死太过哀伤,不忍心再看见宋氏的灵柩,便令早些抬入帝陵。
慕容骏那时四岁,已有一些记忆,记得母后郁郁寡欢,皇帝常不来看望母后,很难印证皇帝言语中的哀伤,甚至孝仁皇后死后不久还有妃嫔怀孕,皇帝究竟伤得哪门子的心?
且孝仁皇后死后,他的确只被允许远远看一眼,因那时孝仁皇后脸上化了厚厚的妆容,双手交叠放在袖中,看不出异样,这两处透着古怪,反而能和陈择礼所言对上。
慕容骏神色一凛:“还有何细节,都说于孤听。”
陈择礼点头,道:“老朽所言,当年入殓的奴才应当也能印证,老朽不怕殿下彻查……”
陈择礼哆哆嗦嗦地说完,慕容骏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将陈择礼撵走的。
但他知道,陈择礼必是没胆造这个谣,皇帝与母后的死脱不了干系,这是系皇帝要置他于死地之后,又一个震撼。
他甚至来不及说什么,就在他又要被层层黑暗与悲凉的恨意逐渐吞没时,他的手摸到了揣在袖子里的纸鹤。
这一只纸鹤送来得有些晚,他还来不及与其他的一并收入荷包之中。
慕容骏用失去知觉的手指拆开了纸鹤,只见上面写着快乐两个字,他死死盯住这两个字,像个就要溺毙的人,死死抱住这最后一块救命浮木,大口大口呼吸着。
“太子殿下,您的脸色不太好,不若我扶您去休息吧!”
有个人叽叽喳喳,企图要来碰他。
慕容骏根本不在乎这人是谁,看也不看就一脚踹飞了。
江禾大声呼喊着扑上来,想要拦住太子,子修出现在太子前方,想一起将太子拦下。
慕容骏抬起头,面色苍白,可是黑眸中没有任何疯狂。
他出奇平静地道:“孤要去寻人,不要挡道。”
齐钰正在和张贵人聊天,得知太子将杀手一个不落都抓到了,齐钰很高兴,皇帝暂时应当不能再作妖了。
原书太子得知孝仁皇后死因有异,是在太子生辰皇帝再次动手之后,齐钰觉得还有时间,虽然太子极有可能存在某类心理问题,也许受的狗血挫折太多,总体来说似乎一次比一次有进步了。
只令他受过一次伤,说了不会再伤害他,就真的没有。所以这一次小心一些,应当也能平安度过。
齐钰已给太子传了信,估计太子没这么快回信,便与张贵人喝茶聊天。
一个人突然翻窗跃入,出现在他们面前。
张贵人受到了惊吓,差点叫出声来,齐钰已先看清这人穿了斗篷,戴着兜帽,心念微动,这是……太子??
齐钰连忙一把将张贵人的嘴捂住。
“这是我朋友,你别大惊小怪!”
张贵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什么朋友?”
毓秀宫可是男妃住处,就连亲哥哥也不能随便进的!
齐钰哀求道:“快别问了,你就当不知道吧。”
张贵人有一肚子话要说,可是看看齐钰紧张的样子,不停做手势求他,张贵人恍然大悟,难怪齐贵人一直不想侍寝!
“不问就不问,不就是你的姘头,这有什么呢?我卖过你一次,还能再卖你一次不成?”
齐钰:“……”
齐钰心力憔悴:“你别乱说,我稍后再向你解释……”
齐钰飞快地把张贵人送出去,回到太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