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家书
陶颂编好一只兔子递给长瀛,又十分灵活地编下一只:“我连哄带骗,拉扯了这些时日,也不过是得了个名正言顺留在他身边的理由,他还总有意无意地躲着我。想让人动心,恐怕还得费老大工夫。”
他又挑挑眉:“不过,先前喜欢他的人海了去了,我连顿打都没挨,就白捡这么大好处,还是我占便宜。”
这是他二人之事,崔淩也不好评判什么得失,只笑了笑,又扯起别的:“你这兔子编得还挺好。”
陶颂抿唇笑笑,怂恿长瀛:“这是一对,你送给阿淩吧。”
崔淩面上一红,正要骂他,却见长瀛道:“你教我编吧,我想送我自己编的。”
陶颂抬眼:“你看长瀛对你多上心。”
“我师父还在里面呢。”崔淩面色更深了,瞪他一眼,“编你的兔子吧。”
陶颂一口气编了一地兔子,没等到宋持出来,倒先等来了顾昙。
顾昙打眼瞧了瞧这一对对玩意儿,皱了皱眉。
陶颂行了个礼,又拦他:“顾阁主,六长老他不在。”
流景阁平白多出来个六长老,想来喻识的身份,顾昙是知道的。但陶颂谨慎惯了,能不声张之事,也不想多一个人知晓。
顾昙似乎上下打量了陶颂一遍,才沉声道:“我也没旁的事情,同封弦说也一样。”
说了这一句,却站着没走。
陶颂礼貌笑笑:“顾阁主有事找我?”
顾昙眉眼本就阴郁,此时颇有几分不善:“庄掌门与我说,你和他定亲了。”
陶颂不知为何,听出了几分薄怒,但面上依旧坦坦荡荡地周全了礼数:“是陶颂高攀了,陶颂年轻不懂事,日后一定好好待六长老,不让顾阁主挂心。”
顾昙站开两步远,盯着他看了许久,语气蓦然缓和下来,似乎有些嘲弄的意思:“你是扶风的高徒,该是我们流景阁高攀了才对。”
陶颂听得不舒服,只抬出场面话对付:“陶颂还年轻,日后哪里行事不稳妥,还要顾阁主多指教。”
顾昙略勾起嘴角笑了笑,转身就走了。
略起了一阵风,树叶子连同碎花,哗啦啦地在地上打着卷。
长瀛蹙眉,小声道:“顾昙怎么阴阳怪气的。”
陶颂心下警惕,稍一沉吟:“和师父说我当街伤人的人,应该是他。”
崔淩霎时就明白了,又看向陶颂:“阿颂……”
“八成是了。”陶颂无奈笑笑,“我早说了喜欢他的人多得是,就和跟你提亲的一样,能从青江城排到扶风山。”
崔淩面色绯红,又忙看向长瀛,长瀛却突然插嘴:“阿淩和我解释过了,我才不信你,你又来挑拨我和阿淩。”
陶颂好笑地叹口气:“行吧,我闭嘴,你俩才是一家人,我个外人……”
他正说着这一句,门却一动,宋持一脸冷淡肃穆地从里面走出。
陶颂不由紧张,宋持却并不肯说什么,只道:“想知道什么,去问六长老吧。”
陶颂见追着他问不出来,要进去看喻识,却也被拦着:“我行了针,他睡下了。”
宋持便开始给崔淩絮叨这套药理阵法,末了嘱咐一句:“你跟着六长老,每十五日行一次针,记好了么?”
崔淩慎重点头。
宋持这才看向陶颂,淡薄目光中掠过一丝温情:“听说你们定亲了,当真是缘分未尽。”
陶颂心下一动,宋持又拍拍他,带了些微末的伤感:“好好珍惜。”
陶颂感慨万千,郑重道:“我会的。”
宋持便不再理他,又恢复了漠然的样子,转头就开始检查崔凌:“我方才说的东西,复述一遍。”
这教徒弟的方法,陶颂暗自咋舌。
崔淩却仿佛习以为常,旁若无人地开始重复。
陶颂瞧着他认认真真地复述了五六遍,宋持才有些松口要走的意思,还没抬脚,却又等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段晔走近前来,先是瞧了宋持两眼,赔笑道:“宋城主也在啊。”
宋持略一点头:“教弟子背书。”
“呦,那我没打扰你们吧。”段晔探头探脑,“我就来找长瀛要个东西。”
他向长瀛笑笑:“今儿早上……”
长瀛想起来了,掏出锁片:“是这个吧?”
段晔眼疾手快地捞住,一把藏在怀里,偷偷抬眼打量了下宋持,忙不迭地解释:“我家小孙子的长命锁,小孩年龄小,顺手就给出去了。”
宋持并不在意,也没作反应。
段晔又许给长瀛些别的东西,又划拉了宋持好几眼,才飞快地走了。
陶颂疑惑,晚间向喻识提起时,就听得喻识笑道:“做贼心虚罢了。”
喻识与他挑挑拣拣地道了一遍前后之事,才沉声道:“幻境,魔修,曲桑谷想必脱不了干系。如果当年是云台利用曲桑谷,那曲桑谷一定会留下些许证据自保。”
这是人之常情,不然事情败露,云台转头卖了他们,这小门小户都无处说理。
喻识瞧瞧陶颂,有些犹豫:“我想去曲桑谷查一查。”
陶颂给他吹着药:“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不等喻识说话,他就一脸委屈地堵住喻识的嘴:“你不许嫌弃我,我会保护你的。”
喻识此时再开口,倒真像嫌弃他了一般。
他叹口气,又嘱咐:“那你不要乱来,出了事我怎么和你师父交代?”
“不用你交代。”陶颂尝了口药,“我愿意跟着你的,有什么事我担着。”
药香悠悠地散了一屋子,喻识于氤氲的药气间瞧着陶颂的样子,不由有些迷惑。他不明白,难道就只睡了一觉还真能睡出感情来么?
他满心疑惑,正躺着糊涂,忽然窗外呼啸一声,一支羽箭破窗而入。
陶颂迅速警醒:“小心!”
第54章 在小院其七
陶颂飞快地起身,抬手就接下了呼啸而过的羽箭。
白羽霎时化为齑粉,在半空虚虚化出几个字,顷刻又散了。
“曲桑谷有异。”陶颂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颇为疑惑,“什么意思?提醒我们曲桑谷有危险?”
喻识一眼就认出这字迹,这是许愫的字。许愫的字练得是早已失传的金错刀,世间无人仿得出来。
许愫知道了他的身份,居然还就这么告诉了他。
喻识琢磨不透他的用心,他只隐约猜着,眼下这背后应当有两路人。
一路故意利用段晔的小孙子,让他察觉曲桑谷的存在;一路就是许愫这样,明晃晃地告诉他,曲桑谷有鬼。
喻识不知道这两路人有何居心,当下只觉得,恐怕这曲桑谷十分要紧,非去不可:“不管是劝阻还是引诱,我都要去一趟。”
陶颂点头:“好。”
喻识真心希望陶颂能拦他一下的。
陶颂这百依百顺的架势,让他心慌得很。
喻识悄悄叹了口气,尽量不去理会一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又对陶颂叮嘱一遍:“到那边你千万小心,凡事只管交给我,不要冒险。”
陶颂十分乖巧:“好。”
喻识瞧着他,只是不信:“我说真的。”
陶颂眼眸晶亮:“我记住了。”
喻识越发不放心,琢磨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个老办法:“你去拿纸笔。”
陶颂坐着不动:“我不写。”又眨眨眼睛:“要写也是你先写。”
喻识疑惑:“我写什么?”
陶颂笑笑:“婚书啊。”
喻识端着药碗的手一抖:“……写这个做什么,我不会说话不算数的。”
陶颂无赖:“你不写咱们就名不正言不顺,你管我做什么呢。”
喻识心里一梗,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张嘴了,破罐子破摔地灌了一大口药,苦得眉毛眼睛都皱起来了。
宋持这都开的什么破方子,比崔淩的药都苦。
陶颂端着一叠子山楂果凑过来:“吃这个缓一缓。”
喻识仰头一气喝完,眼角红红的,苦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忙拈起一颗吃了下去。
山楂裹着冰糖,酸酸甜甜的,喻识捧着碟子连吃了一小半,又听见陶颂小声道:“我不是故意怄你的。”
喻识左右劝不得他,也不知道怎么再搭理他。
他拿着碟子又吃了一会儿,房间里越来越静,他正兀自有些不自在,又瞧见陶颂眼巴巴地拽了拽他衣袖:“我也想吃。”
喻识再不理他,倒像真的生气了一般,于是他平缓了些心绪,十分大度地将碟子递过去。
三四颗红润饱满的果子躺在白瓷碟子上,上面还挂着晶莹的糖衣。
陶颂瞧了一眼,推回给他,抬头道:“我不想沾手。”
喻识也没多想,顺手拾起一颗,喂过去的时候,心里才微微泛起些波澜。
烛火在夜风中一晃一晃的,窗外是漫天夏夜的星河,遥遥铺在漆黑的天际,陶颂眉目清朗,含着温润的笑意,距他不过咫尺之遥。
喻识心下突然乱了,一时极想把手缩回去。
但陶颂已经稍稍凑过来,从他指尖咬走了那颗果子。
喻识的手指擦着他的唇边过去,心里突然跳得扑通扑通的,他慌乱地垂下头,不由自主地避开陶颂的眼神。
陶颂嚼了嚼咽下,弯弯眉眼:“好甜。”
喻识胡乱“嗯”了一声。
陶颂又凑过来:“还有呢,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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