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家书
倒是苏彻看了看这架势,再次愣了愣。
眼前一双玉人,连带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怎么看,都有点一家三口的意思。
苏彻这才反应过来:“二位定亲之事,还未恭喜。”
喻识发觉,他已能十分坦然地面对旁人这样看待他二人了。
他只道了声谢,倒是陶颂有些意外地瞧他一眼,而后略勾起嘴角,泰然自若地握住了他。
苏彻看着这架势,蓦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他轻轻咳了一声,只在一侧带路:“仙门百家这月余,一直在寻你们。”
月余?喻识心下一惊,竟然已过去如此久了?
他按下未表,苏彻默了一下,才接着道:“但这月余,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我师父...去了,青江宋城主也仙逝了,百家忙于追捕尚掌...尚渊,青江云台都分不出人手,拖了许久也未找到你们。今夜当真机缘巧合,本是尚渊逃至此处,这才......“
这话中的含义太多,陶颂一时听怔住了。
第76章 木林其三
“宋城主……仙逝了?”陶颂震惊万分,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苏彻叹了口气:“渝州疫情来势汹汹,似乎并非天灾,而是人祸。青江一时大乱,到如今也未查出来原委。”
陶颂听见一时大乱,一颗心都揪起来:“他们少城主如何了?”
青江城并不比其他门派,源远流长自有积弊。
青江一门,诸多长老各成派系,内里明争暗斗来日已久。崔淩这个少城主虽立得早,素日也不过挂个名头,于门下连句话也说不上。
往日尚能仰赖宋持坐镇,如今还不知是何情形。
“崔少城主……”苏彻听见他这话,倒是默了默,再开口时,似乎有些犹豫,“崔少城主雷霆手腕,现下整个青江皆是他做主了。”
陶颂比方才还要惊诧几分。
苏彻语气颇为复杂:“宋城主走得突然,渝州疫情又凶险异常,内忧外患,几位长老却斗了起来,短短五六日,便生出许多事端。”
“闹些什么?”喻识插了一句。
“无非是,日后谁掌权。”
苏彻无奈,很是叹了口气,“青江门下撕扯得厉害,却不想,最厉害的人物倒是他家崔少城主。”
“这崔少城主瞧着温雅随和,谁知一壶毒茶直接废了四位长老的修为,一个人便镇住了整个门下的连日风波。”
陶颂已是惊讶万分。
“当真?”喻识皱起眉头。
“青江有意求稳,故意将此事声张得满门皆知。更何况众目睽睽,如何做得了假。”
苏彻默了默,“原本不该背后议论旁家门派,只是先前这话若是说给我,我也不敢信的。崔少城主还不足两百岁,倒雷厉风行至此,别说青江门下,我们外人听着,也是后怕得很。”
苏彻勉强笑了笑:“这月余之事太多,仙门百家大变,青江这边,倒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月下木叶飞舞,林间弥漫着深重的寒意。
喻识又问道:“云台如何了?”
苏彻面容漫上伤感之色:“月前,封散人带着我师父的佩剑出来,说师父他,去了。曲桑谷称是尚渊所为,一并连昔年归墟之事也揭发出来,楚笙前辈也现身作证,仙门一时震惊万分,眼下只在追捕尚渊了。”
许愫的剑,是那夜喻识偷偷交给封弦的东西。
许愫的佩剑一直在喻识手中,他走得突然,当时喻识将段晔的心思分至别处,段晔并未想起许愫的佩剑不见了。
当时人多眼杂,喻识只悄悄将佩剑放入封弦袖中,封弦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一个剑修如果丢了他的剑,大约就等于已丢了命。
这是许愫身亡的证据。
喻识拖住曲桑谷不说此事,为的并非瞒下,而是要在曲桑谷告知云台之前,也在幕后之人再次有所行动之前,抢先说出来。
他要主动,将昔年归墟之事翻出来。
说这件事最好的人选,便是封弦。
和仙门百家都若即若离,出口令人信服,不会被人怀疑是杀害许愫嫌疑人的,封散人。
喻识那晚已经在段晔心中埋下一个话头。
封弦声张出许愫死在了曲桑谷之后,段晔能做出的最好的法子便是,卖了云台。
许愫不清不楚地死在了曲桑谷,与其让云台对曲桑有所怀疑,不如抢先一步反水,直接断了和云台,和尚渊,和鲛人,和昔年归墟之事的关系。
这是以段晔的性子和考量,会做出来的事。
况且,喻识还告诉他,自己手里有归墟之事的证据。喻识的身份,和喻识手里的证据,都足以让段晔坐立不安。
只要喻识的话有一丝可能性是真的,段晔在这个情形下,都不会选择再去依附云台。
否则归墟之事一旦翻出,曲桑便要与云台一同沉沦了。
这个时候,只有先说话的人才能有机会。
喻识推了他一把,给了他一个先说话的机会。
如果他是段晔,一定会在云台开口之前,抢先将所有事都推给云台。
许愫得知尚渊昔年与许慎的阴谋,前来告知段晔,却被云台之人谋害。段晔不耻于老谷主和尚渊所为,主动昭示仙门百家归墟之事。
这是稍微一想,就能想到的说辞。
只是没有能够佐证的证据。
许愫死的时候,唯有喻识和陶颂在场,他二人就是证据。这大约就是仙门百家一直寻找他们二人的理由。
按照苏彻所言,段晔还卖了个好处给喻识,并没有说出喻识的身份。
所以苏彻还喊他“六长老”。
喻识略一沉吟。
眼下的结果,似乎都如他的谋算。
这许多步棋,行得都不稳,喻识只能靠猜度人心形势,试探着走一步算一步。
比如甬道之事,壁画之事,青江之事,怀霜之事,他都未曾料到。
地牢中也未必留有归墟之事的证据,倘若段晔已将归墟之事和他的身份说出,他手中又无任何证据,自然无法对付尚渊。
其间变数太多,包括尚渊及幕后之人或许会有的后招,喻识其实没有任何把握。
主动翻出归墟之事,实在是一步险棋。
但喻识不能再一直被幕后之人拖着走了,这是翻盘最大的机会。
所以他那时,才要与陶颂说断了。
喻识此刻握着陶颂的手,心下泛上些许深深浅浅的暖意。
还好陶颂追来了,不然栖枫山妖兽遍生,他一个人,有命取到证物,大约也再没命出来。
陶颂并没有喻识想得如此深。
他当初追来,只是猜到了喻识另有打算,无论何种情形,他都想在喻识身边。
他无条件地信任着喻识,无条件地帮他,陪着他。
他无论如何,也再不能让喻识一人涉险。
只不过,眼下云台无首,青江自危,想必仙门是以扶风为首的。
陶颂心中漫上深深的忧虑,很快,他所担心的情形,便发生在了他眼前。
寒冽的月色自山巅坠落,栖枫山上肃肃立着百余人,皆是各门派的弟子。
弟子间是掌门长老们正在议事,其间许多张脸,陶颂都分外眼熟。
最中间的,便是威严肃穆的庄慎。
见他二人到来,商议声逐渐低微,至一声不闻。
云台大约是一位师祖在主事,陶颂记得他,南疏长老,一位德高望重之人。
苏彻将二人带到,便飞快地回到了云台弟子之间。
喻识并陶颂,抱着一个小石头精,与一众仙门修士,相隔而视。
月光清寒,弟子之间被缚魂索牢牢困住的尚渊抬眼一笑:“喻识,好久不见。”
第77章 山间其一
这句话在弟子间引起了一层窸窸窣窣的议论之声。
无数道目光不断地落在喻识身上,不可思议居多,还有钦慕,艳羡,怀疑,嫉妒,防备。
喻识只余一派坦然。
他上辈子见旁人这种眼神,当真见多了。
终究隔了一层,这些人如何想,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喻识现下,只在乎陶颂如何看他。
他望向陶颂,却发现陶颂并没有看他,而是更加握紧了他的手几分。
庄慎的目光从二人交握的手上,移到怀霜剑上,又移到慕祁身上。
慕祁懵懂,被这庄严肃穆的眼神盯着瞧了一会儿,依然不见有何畏缩之态。
他攥着喻识衣襟,和庄慎对视了片刻,一双眸子乌亮乌亮,干净到似乎一眼可以看进心里。
他不由生了些疑惑:“我该喊你师公么?”
庄慎骤然蹙起眉头。
周围霎时尽是猜测与震惊的眼风,碍于庄慎在前,才没人敢说话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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