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生千叶
棠巫见他哭,更是不知所措,这时候屈重连忙过来,接过孩子抱在怀中,那抱孩子的姿/势倒是挺专/业,温柔的哄着怀里的孩子,低声说:“好孩子,别哭、别哭,没事儿了。”
偃鸠一看屈重这哄孩子的模样,不知怎么的,似乎隐约从自己的记忆中,挖掘到了小时候的情景,那年他才五岁,本该记不住什么事儿的,但是那年他开始流/亡,已经让他不得不记住一些刻骨铭心的事情。
他隐约记得有一个年轻的叔叔,将自己抱在怀中,也是这般温柔的轻轻安抚着。
齐侯将孩子交出去之后,这才将自己满是泥污和血水的双手在衣裳上蹭了蹭,连忙搂过吴纠,说:“二哥,怎么了?孤没事儿,瞧你眼珠子都红了,哭了?”
吴纠这才注意到自己眼睛酸疼,连忙蹭了蹭,齐侯笑着说:“原来二哥这么心疼孤,嗯?”
吴纠见他还能开顽笑,这才松了口气,说:“你流/血了,快让棠巫给你看看。”
众人赶紧回到马车上,也顾不得身上又是土又是泥,棠巫给齐侯包扎了一下伤口,其实都是擦伤,没有太严重的。
屈重哄着那孩子,孩子因为虚弱,哭的也很弱气,说话吭吭唧唧的,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屈重连忙说:“王上,这孩子在发/热。”
棠巫赶紧过来给孩子看看,的确在发/热,而且发/热还不轻,连忙打开小药箱,喝着水给孩子弄了个临时的汤药,让孩子喝下去。
屈重本以为要哄着小孩子才能让他将汤药喝下去,毕竟谁家小孩儿喜欢喝药呢,还是没有调味儿,完全苦涩的药汤子。
然而那小孩子却一反常态,他似乎渴的厉害,饿的也厉害,两只干瘪的小手,抓/住药碗,咕噜噜就往肚子里喝,褐色的药汤子顺着短短的小脖子往下/流,恨不得扒着药碗再添一圈儿。
吴纠看到这场面,心中好生难受,连忙说:“快给这孩子拿些吃的来。”
子清赶紧去取吃的,他们一路着急往前赶路,因此车上没什么好吃的,都是一些放的住不会坏的饼子。
子清将一个饼子拿出来,那小孩子见到大饼子,立刻睁大了黑溜溜的眼睛,伸手去抓。
小孩子一脸渴望的将大饼子抱在怀中,众人都看着那孩子,就等着他吃饼子,只是那孩子抱着饼子,突然却不吃了,方才喝药汤子都喝的那么起劲儿,现在明明干咽口水,却不吃那饼子,只是抱在怀中。
饼子对于小孩子来说很大很大,那孩子抱着,可怜巴巴的抬起头来,磕磕绊绊的说:“娘……娘……”
小孩子说话奶声奶气的,吴纠以为他烧糊涂了,毕竟他在高烧,连忙说:“快吃一些,来,吃点儿,你不是饿了么?为何不吃?”
小孩子听着吴纠温柔的话,憋着嘴巴,抱进怀中的大饼子,说:“不……不次……不次、想给娘/亲次……”
吴纠一听,心里顿时更是心酸了,连忙说:“你/娘/亲在哪里?”
小孩子似乎还有些表达不出来,小手指了指外面,吴纠说:“带我们去找你的娘/亲,好不好?”
小孩子立刻点了点头,仍然将大饼子紧紧抱着,但是不肯吃一口,即使饿得不行,也不吃一口,打定主意要给自己娘/亲吃。
吴纠赶紧让缁车开动,众人准备让小孩子带领着,去找这孩子的母亲。
车子在城中走了一阵,随即就出了城,出了城之后更是荒凉,郊区的地方是重灾区,地上到处都是泥,被连根拔起的大树处处可见,横在地上,横七竖八的。
偃鸠连忙说:“王上,前面缁车似乎行不动了。”
吴纠掀开车帘子一看,前面都是断树,洪水席卷了这一片,看起来十分狼藉,缁车没办法压过去,吴纠就吩咐大家下车,准备走过去。
屈重抱着小孩子,大雨还在瓢泼似的下,偃鸠从后面跑过来,连忙将自己避雨的衣裳撑起来,护在屈重和那孩子头顶。
屈重有些吃惊的看了一眼偃鸠,偃鸠身材高大,就好像将屈重和那孩子都揽在怀里似的,动作竟然温柔又仔细,看的屈重久久不能回神。
偃鸠低头一看,就看屈重正盯着自己,不由一笑,说:“屈叔叔,我这么好看么?”
屈重听他这么一喊,吓了一跳,因为当年屈重救下舒国小公子的时候,那小公子就是这么叫自己,已经过去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突然听到偃鸠这么叫自己,尤其他们还曾经发生了奇怪的关系,顿时有些面红耳赤。
众人赶忙向前走去,果然没有走多远,就看到一个破房子,坍塌了一半,另外一半也没有了顶棚,雨水哗哗的冲刷着破房子。
吴纠怕那房子坍塌,连忙说:“快走,去接了孩子的母亲,咱们去府上下榻了。”
众人连忙点头,全都跟上,小孩子在门前就自己出溜下地,冒着大雨,怀中抱着湿/透了的大饼子,一路快速的“哒哒哒”往前跑,他跑的很踉跄,因为没有力气,饿得跑不动,却很高兴。
小孩子一路跑一路奶声奶气的大喊:“娘!娘……大饼饼来了,娘快次,不会饿肚肚了……好大、好大的大饼饼!”
众人随着小孩子走进破败的不成样子的房舍,一进去,顿时闻到一股臭味儿,是腐烂发霉的味道,就看到一个女子倒在地上,那女子饿得骨/瘦/如/柴,双眼紧闭,脸色发青,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小孩子高兴的跑过去,蹲下来摇了摇那女子,那女子当然不可能睁开眼睛,也不可能回应孩子,因为那女子早就已经没气儿了,此时因为环境潮/湿,尸体上竟然撒发出腐/败的气味儿。
吴纠心里“咯噔”一声,众人也都吃惊的看着这一幕,小孩子蹲下来,拿着怀中的大饼饼,摇着女子,说:“娘/亲娘/亲,你快起来哇,有大饼饼次了!好大好大,娘/亲肯定能次饱!”
他说着,不见女子动晃,顿时皱起淡淡的小眉头,憋着小/嘴巴,呜咽说:“娘/亲,你怎么不理兹儿,呜呜娘/亲,给你次饼饼,你不要生兹儿的气,兹儿去给你找吃的了,外面下了好大好大的雨,所以才回来的这么慢。”
小孩子说着,将饼子凑到女子面前,往她嘴里塞,一边塞一边说:“娘请你次啊,次嘛。”
吴纠脑子里“轰隆——”一声,他突然想到了自己上辈子,也是这般看着自己的母亲,吴纠身/子一晃,“嘭!”一声险些倒在地上,齐侯一把接住他,说:“二哥?!”
吴纠脑子里一片黑,短暂的昏晕了一下,很快找回了意识,那孩子仍然在哭泣着,将饼子给他的娘/亲吃,吴纠实在看不下去了,闭了闭眼睛,说:“把孩子带走罢,将这母亲……葬了罢。”
众人都有些沉默,点了点头,屈重过去,将小孩子抱起来,说:“乖,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子搂着屈重的脖颈,看着地上的女子,说:“我叫兹儿,我想找娘/亲……”
屈重十分不落忍,但是不敢将小孩子放下来,只好带着小孩子往外走,那小孩子瞬间就哭了出来,手中的大饼子“啪!”一声就掉在了地上,呜咽的说:“兹儿……要找娘/亲,娘/亲,娘/亲为什么不理兹儿,是在生气么?”
屈重不知怎么回答他,只管抱着孩子往外走,吴纠这个时候往里走了几步,就看到那女子手中握着东西,蹲下来打开她的手掌,里面竟然是一个玉佩。
说玉佩不太对,应该是一个破石头的吊坠,因为那根本算不上是玉。
上面雕刻着两个字——兹甫。
吴纠看到那石头坠,又想到刚才孩子的自称,顿时有些瞠目结舌。
兹甫?
这不是宋襄公的名讳么?宋公御说的次子就叫做兹甫,不过如今御说只有一个儿子小子鱼,因为御说和展雄的关系,因此御说到如今还没有娶亲,所以更别说是次子了,连个次女也没有。